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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剑眉一扬,计上心来,坏笑道:“我险些上了老爷子的恶当,外面树下分明还埋着几坛子好酒,尽可取来痛饮,却何苦与你争得头破血流?”迈步便往门外走。
雪老人喝道:“小混蛋,站住!”挥袖迸出一道劲风,欲将林熠堵在门内。
他左袖一抬,胸前顿生缝隙。林熠哈哈一笑,动如脱兔欺身闪过袖风,右手一招手舞足蹈小八式中的“无往不利”探向雪老人怀里酒坛,看似简单,但左肩微耸,双腿步罡踏斗,又暗藏一式渊底擒龙,隐隐罩住对方左右身侧的趋避退路。
只要雪老人一个应对失当,后面的攻势必如滔滔巨浪连绵不绝的涌至,绝不容有喘息之机。
雪老人怪叫一声:“好,小子有诈只管使来!”
想那手舞足蹈小八式乃他所创,一招一式的变化玄机自了若指掌,电光石火间算准对方攻招的角度分寸,右手一松,酒坛下落,立掌如刀向林熠右腕疾劈。
林熠“哎哟”叫道:“留神,酒要洒啦!”右臂一翻一转让过雪老人来掌,化为渊底擒龙抓他胸口,变招之快匪夷所思,显然事先已筹谋妥当。
雪老人哼道:“洒不了!”左脚一勾一送,酒坛滴溜溜急转飞起,刚好被袖口卷住,里面滴酒未溅。跟着身躯贴住石门腾空,右脚踹向林熠肩头。
踢酒、接坛、飞身、出腿几个动作节奏分明,错落有致,尽显炉火纯青的上乘功夫。
林熠一望即知雪老人的招式,同样源自于手舞足蹈小八式,只是将诸般身法腿法重新组合,信手拈来更是妙到巅毫。
他由衷喝了声采,左手探出托向雪老人右足,中指稍稍蜷曲,藏着飞弹对方足底诸穴的杀招。
雪老人一个筋斗淩空侧翻出屋,林熠从后追上,又是一招“缠绵悱恻”。右手虚握成爪,快逾电闪的画出大大小小无数圆弧,隐而不发,尽是遥遥对着雪老人肋下夹住的那只酒坛。
两人你争我夺转眼斗了三十多个照面,林熠始终奈何不得雪老人。
就看那酒坛稳稳当当的贴着雪老人,从肩头滚到手上,从手上顶到背上,再从背后挪到大腿,跃来蹦去,酒香越烈,里面的酒汁却洒不出半滴来。
林熠明白雪老人是有意在给自己喂招,更何况有美酒当前,如此大好机会实是千载难逢,自己错过了岂不大是可惜?他放开手脚,尽情施展从石壁上参悟出的手舞足蹈小八式,用心体悟每一点细微变化与精奥。
这般一个捉,一个逃,整整大半个时辰,两人的拳掌竟无一次正面对撼。到后来,更是雪老人手足一动,林熠已知其接下来的招式,立刻中途换招另起炉灶。
他打得兴起,再不拘泥手舞足蹈小八式,习自昆吾剑派的各套掌法、身法,乃至化剑为指一一抖落出来,分外的热闹。
突然林熠冷不防又问了声:“老爷子,你可是说准了,绝不以功力欺负晚辈?”
雪老人不明其意,答道:“这是自然,我老人家说出的话,泼出的水,焉能反悔?”挥手一抛,酒坛稳稳当当落到左大腿上,一式“金鸡独立”化去林熠的攻势。
林熠大笑道:“言出不二,老爷子好气概!”没等雪老人得意,丹田真气倒转,觑准对方胸前一丝缝隙,猛地大吸一口气。
“哗啦啦─”已去掉封泥的酒坛里跃出一道白练,顺着太炎真气的引导笔直似箭,往林熠嘴里射去。
雪老人吃惊不小,连声叫道:“喂喂喂,你小子这算什么?停─”大袖抖出,罩向酒坛。
林熠早料有此一招,双手猛击向雪老人左肩,令他急切之中不能腾手。
雪老人眼见林熠脸上得意的笑容,再看那道酒箭就要灌进林熠口里,急中生智也狠吸一口气,锁向酒箭。
“啵”的微响,酒箭在半空牢牢定住,凝成一线颤动不止,但毕竟仍然有一小口进到了林熠的嘴里。
雪老人又好气又好笑,他不能催动远胜林熠的功力将酒箭压回坛中,唯有紧紧定住酒箭,再不教这小滑头喝到半滴。
可这进退之间的拿捏实在玄妙,他稍有不慎,又令林熠得逞,但苦于有嘴难言,想骂也骂不出口。
一老一少你瞪我、我笑你,手上脚下也不闲着,短兵相接斗得越发精采。
林熠蓦然双掌齐出,右腿飞踢,跟着吐气扬声大笑道:“老爷子,你要喝就喝,晚辈不与你争便是!”酒箭受他真气一激改变方向,疾射雪老人眉心。
雪老人正忙着招待林熠的掌腿相加,一时猝不及防,喉咙里怪响一声,赶紧仰面甩头,“咕嘟咕嘟”吞下了一大口烈酒。
忽然左腿上一轻,酒坛已被林熠顺手牵羊,轻轻巧巧夺了过去,林熠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抬手仰头一通痛饮,身前门户尽数敞开。
雪老人愣愣望向林熠,脸上的怒容渐渐褪淡,一声苦笑道:“小混蛋,这酒该当你喝!”
他瞧林熠喝得酣畅淋漓,羡慕有之,肉痛有之,但总也不好意思厚起老脸劈手夺回。
林熠舒泰无比的吁出一口大气,满面红光赞道:“好酒!”双手捧住酒坛又凑到鼻子底下,闭起眼用力闻了闻,再将它递还给雪老人。
雪老人大喜接过,一掂量里面少说还有半坛多,诧异道:“小子,不趁机多灌几口?过了这村可再没那店。”
林熠微笑道:“多谢老爷子美意!这般绝世佳酿,晚辈能得尝半口已是幸事,怎能再不知进退,尽夺人所好?等过些日子,我从”抱醉山庄“弄几坛”酒中仙“来,也请老爷子你好好喝上一宿。”
雪老人摇头道:“三两年里,你怕是见不着我老人家啦!你那些酒便先存着,异日或许还有机缘。”
林熠不解问道:“老爷子,这是为何?”
雪老人一指身后石屋,说道:“林熠,你可晓得那是什么地方?”
林熠答道:“我听老爷子你曾说起,这间石室名叫”悔心轩“,莫非有什么来历?”
雪老人摇摇头,怆然一叹。
石室外竹林环绕,日当正午,听风闻鸟,幽然恬静。可神思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数十年前,再睹那日的风雨和眼前的一片血红,身躯微微一抖竟似不能自已。
耳旁林熠低声唤道:“老爷子,老爷子?”
连叫了几声,雪老人才陡然一醒,目向苍穹惆怅萧索,宛如换了个人般,静静道:“当年我一念之差铸成憾事,错恨难返,害得平生第一知己含恨而逝。我的这条臂膀便是自己一剑斩断的,只为能求稍恕罪孽。”
林熠低低“啊”了声,却不敢插嘴打断。
雪老人嘴角泛出一丝苦涩笑意,缓缓道:“再后来,老夫便隐居在这石室里,这悔心轩便是老夫悔心之地。等你走后,我就要闭关修炼,以御天劫,若我所算无差,这场劫难只在这三两年里。”
林熠这才明白,道:“原来老爷子在石室中设下结界,是为抵御天劫。”
需知无论正魔,一旦臻至“凝光”的地仙境界之后,每一甲子期间定会遭受一次莫大的劫难,以证其心。
如果能安然度过一劫,则又可多六十年的岁月参修天道,一步步晋升真仙之列;反而言之,万一抵挡不住天劫历练,则只能落得魂飞魄散,万劫不复。
故此也有许多仙家魔尊自忖难逃劫难,于是抢在天劫莅临之前兵解肉胎,祭出元神转世轮回,以期修得来生。
似林熠的恩师玄干真人,玄门静修一百五十余载,终登大道,突破了“铸元”
境界,跻身散仙一流,却较地仙差了一级。饶是如此,玄干真人于正魔两道中已堪称翘楚,隐隐为一代宗师。
雪老人道:“老夫设下的这座法阵,能否助我躲过此劫尚未可知。好在能在闭关前见你一面,老夫可无牵无挂矣!”
林熠醒悟到老者耗损数十年真元替自己筑基洗髓,对自己而言固然大有裨益,凭空省却一番苦修;然而对老者自身来说,不啻元气大伤,异日天劫一至委实增加不少凶险。
他心中感动,胸中升起一股热血充盈胸膛,说道:“老爷子,晚辈可否能襄助你一臂之力?”
雪老人呵呵笑道:“这桩事情是谁也帮不了忙的,老夫唯有自个儿消受。你不用担忧,我老人家已度过一回天劫,多少算有点经验准备,定可无事。”
林熠苦笑道:“老爷子,都到了这个分上,你为何还不愿告诉晚辈你的真实身分?你与蝶姑娘又到底为了什么,这般的襄助造就于我?”
雪老人道:“这个问题你还是留着去问蝶丫头。要我说,那就两个字:”缘分“!”林熠叹道:“老爷子,你这不是跟什么都没说一个样么?”
雪老人举起酒坛灌了一口,啧啧咋舌道:“真是好酒!小子,咱们不谈这些,只管喝酒。趁还有两天的工夫,我老人家再传你些心法口诀,保管你出关之后修为飞进,再过些年绝不逊于仇厉那个混球。嘿嘿!他云洗尘能调教出好徒弟来,我─雪老人就不能么?”
林熠想尽记忆里姓雪的高手,除了传闻中观止池长老雪宜宁外,再无第二个能有仙家境界修为的人物。
只是雪宜宁乃一女子,更不可能躲在筑玉山中。
当下他也不去多想,抢过雪老人手里的酒坛子,一口灌入咽喉,直觉火辣辣的感觉刺得喉咙忒的舒服,扬眉笑道:“好,咱们不管那么多,且先一醉方休!”
第三章飞鞋
此后两天林熠便留滞悔心轩,与雪老人终日切磋,所获收益不啻远超平日三五年的修炼参悟。不仅习得了一套手舞足蹈小八式,剑法、内功乃至对天道的领悟,也水涨船高,突飞猛进。
开始的时候,林熠所提的疑惑症结,雪老人略一思忖即可回答,可到后来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逐渐演变为两人之间的相互探讨。
这晚一老一少聊了半宿“太炎心诀”,雪老人说道:“我已将这套心诀融入手舞足蹈小八式当间,今后你好生研习,再配以我老人家所授的心法口诀,定能收事半功倍之效。不出二十年,凭你的资质,勉强也能达到散仙境界。”
林熠突发奇想问道:“老爷子,你不怕我顺藤摸瓜,从这些心法招式上寻出你的来历?”
雪老人得意笑道:“手舞足蹈小八式中的各式身法、腿法、手法、指法,经我老人家十多年的去芜存菁,修缮磨砺,早面目全非,当世有谁还认得出?
“至于太炎心诀,所知者本就屈指可数,且无一不是修为登峰造极的绝顶人物,等你遇上的时候,不定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他拍拍林熠肩膀,继续说道:“老夫的身分,你也不必枉费心机去猜。我这么做,归根结底也是为你着想。
“你只要牢记一条,任何时候,都不可向任何人吐露这十余日间发生的事情,更不能告诉别人曾见过老夫。纵是你的师父亲人,也不能透露点滴,否则徒招杀身之祸不说,更会牵累到老夫!”
林熠一呆,说道:“老爷子,你的话晚辈记下了。不过我一身的太炎真气已非师门所传,只怕瞒不过旁人。”
雪老人道:“这个我可管不着,你平素多加注意也就是了,实在不成,便随意编个借口搪塞过去,难不成有人还会为了这个将你宰了?”
林熠苦笑道:“老爷子,晚辈可是一个老实人,你要我编谎话瞒哄恩师、欺骗同道,这事可有些为难。”
雪老人畅快地笑了起来,道:“拉倒吧你!你小子不眨眼就能说上一车的鬼话,如你这般的老实人,打着灯笼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二个!”
林熠面无愧色,嘻嘻一笑说道:“晚辈耍滑使诈总也要看谁,岂能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