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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时辰后,玉茗仙子玉颊上渐渐有了血色,体内真气开始收敛凝聚,回归丹田。但要打通淤塞的经脉,完全康复,尚需一段时日,却
也着急不得。
罗禹这才撤回手掌,盘腿打坐恢复耗损的真气。
忽然身边响起“咚咚咚”的声音,一个身高过丈的夜叉树精,双膝跪倒在罗禹跟前磕头,砸得泥地上陷进去老大一个坑。
罗禹忙伸手托住他粗壮异常的胳膊,说道:“这位朋友,岂非要折煞罗某?”
那夜叉树精磕得一头的泥灰,直愣愣道:“恩公,你救了咱们百花园,又为小姐疗伤,我再磕多少个头也是应该!”
罗禹心感其忠义,道:“这位兄台不必如此,在下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仗义助人亦是罗某的本分,万万受不得兄台这般的大礼。”
夜叉树精欲待再说,小兰将他扶起道:“好啦,夜魁,咱们欠恩公的情,焉是磕几个头便能报答得了的?现下还是让恩公与小姐好生调息
休养,莫要打扰了他们。”
夜叉树精道:“该死,我只顾向恩公谢恩,却忘了这个岔,恩公可别怪罪。”
罗禹微笑道:“在下怎会怪罪兄台?”
夜叉树精远远退开,小兰难得没听到他走路时的脚步声,不免垂首会心的微笑。
一轮红日自山后升至中天,谷内云雾初散,清风徐拂。
小兰等人忙前忙后整修园林,救治伤者。两个娇小玲珑的少女远远侍立,为玉茗仙子和罗禹护法。
几羽受惊的仙鹤重又飞了回来,在小池边漫步嬉戏,不时偏着小脑袋朝这里望上两眼,似在关切玉茗仙子的伤势。
玉茗仙子徐徐睁开双目,回转玉首,赫然望见身后一位轩昂大汉盘膝静坐。
她本想向玄干真人再次道谢,孰知救命恩人竟蓦然换作了一位俊朗青年,一时间双目凝注在罗禹面庞上,呆呆说不出话来。
深秋暖洋洋的正午阳光,照耀在罗禹刚毅沉静的脸庞上,古铜色的肌肤熠熠闪光。
他的身躯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岳,静静而安详的横亘在自己面前。周围静谧清幽,偶尔遥遥传来人声,一点一滴沁入风中。
罗禹睁眼,两人近在咫尺的目光不期而遇。
玉茗仙子玉颊微微一红,轻轻道:“请问恩公高姓大名,小妹结草衔环定当以报。”
罗禹道:“在下昆吾剑派玄干真人门下弟子罗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辈分内之事,仙子不必挂怀。”
玉茗仙子道:“原来恩公乃是玄干真人的高足,难怪适才装扮作令师模样那般的惟妙惟肖,教人真假难辨。”
罗禹笑道:“说来惭愧,在下自忖并非麻老魔的对手,情急之下,只好借用恩师虎威将他惊走。仙子却不必一口一个‘恩公’的叫着,令
在下老大的不自在。”
玉茗仙子见他丝毫没有那些名门正派弟子的骄狂之气,非但不居功自傲,更坦承自己不是麻老魔的对手,如此胸襟坦荡,委实令人倾倒。
她浅笑道:“恩公有命,小妹怎敢不从?不若今后小妹便以‘罗兄’相称吧。”
罗禹心道,如果依照年龄算来,这一声“罗兄”,自己无论如何也担当不起。好在花妖不同于常人,两三千年的阳寿直如等闲。这位玉茗
仙子虽有五六百年的修行,但放在人间女子身上,也仅与豆蔻少女相似。
他本生性豪爽不拘小节,当下颔首问道:“在下观仙子气色,似乎伤势愈治甚快,再调理一段时日当可无碍。”
玉茗仙子道:“不瞒罗兄,小妹修炼的仙术中,有一门名叫‘枯木逢春’的心法,以此治愈内伤,往往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加上百花玉露
丸的药力,小妹自忖麻老魔这一掌虽重,但十数日内应可恢复如初。”
罗禹正想着是否要说明来意,提醒玉茗仙子离谷避祸。那边小兰与另两位少女见玉茗仙子醒转,已喜笑颜开奔了过来。
到得近前,小兰放缓了脚步,隐约觉着重伤初愈的玉茗仙子,好像和往日有些不同,似乎在凝望那位青年的目光之中,更多了一点温柔。
她身旁的少女小梅欣喜道:“小姐,您的伤势可有好转?”
玉茗仙子摇摇头道:“我已不碍事了,不知园中情形如何?”
几个少女神色骤然黯淡,小兰低声道:“适才一战中,咱们有十多位兄弟姐妹伤亡,小荷妹子至今尚未苏醒。要不是这位恩公及时赶到驱
走麻老魔他们,怕会更糟。”
罗禹听得园中无辜死伤者甚多,心下暗自愧疚道:“如果我能早一刻出手,或许更多的人能够免遭残害了。”
他与玉茗仙子等人相处不过短短片刻,但已可感受到她们单纯静洁、与世无争的善良情怀,与那些作恶多端的邪魔歪道,着实不可相提并
论。
玉茗仙子心中惨然,明眸里泪光盈盈,低低啜泣道:“都是因为我才连累了大伙儿。”
小梅急道:“这事和小姐有什么关系,您自己也受了偌重的伤,险些丧命在麻老魔掌下。血海深仇,咱们终有一天要向麻老魔他们讨还回
来。”
玉茗仙子默默颔首,却明白想要报仇谈何容易。人妖有别,自己六百余年的修行,终究敌不过麻老魔百多年的法力。
罗禹尽管此来原本也是为了打探千年妖狐的下落,但此情此景,哪里还能再开口询问。直到傍晚,诸事告一段落,玉茗仙子始得有暇小
憩。
两人在一座小亭里落坐,罗禹便先将自己为追缉血洗云居观的真凶,夜入青莲寺得闻麻老魔密谋,一路尾随至空幽谷的经历简略说了。
玉茗仙子恍然道:“竟是这个原因,看来黎姐姐这回麻烦不小,也不知能否躲过此劫。”脸上隐有忧色,深为自己的至交姐妹担心。
罗禹问道:“仙子近日可曾再见过她?”
玉茗仙子摇头道:“小妹也有数年未与黎姐姐相会了,更不知她现在何处。好在黎姐姐的瑶邪天府十分隐秘,知者绝少,否则她便连一个
藏身的地方都没了。麻老魔想也是知此,才找上了小妹。”
罗禹几次欲道明来意,可话到嘴边老被打住,暗自忖道:“玉茗仙子拼却性命,也不愿向麻老魔说出千年妖狐的洞府所在,可见是位尚义
重情之人。我若执意向她追问,无疑是要迫她出卖知己,更有挟恩图报之嫌,此等行径,与麻老魔不过五十步而笑百步,断非大丈夫所为。”
玉茗仙子见罗禹欲言又止,于是问道:“罗兄,你可是有什么话想问小妹?”
罗禹双目迎上玉茗仙子皎洁如天上明月的眸子,心中犯难不已,苦笑遮掩道:“没什么,只是在下酒瘾犯了,难受得紧。”
玉茗仙子嫣然一笑,直如春风拂面,道:“罗兄何不早说?数百年前,小妹曾依照古方酿制了十坛‘百花酒’。因园中姐妹皆不擅饮,故
此尚有几坛一直留着,正可请罗兄一块畅饮。”
罗禹听闻这几坛百花酒竟是数百年的佳酿,一身酒瘾顿时真的被勾起,笑道:“如此在下便却之不恭,厚颜受之了。”
当下玉茗仙子唤过小梅,取来三坛百花酒,在石桌上一字排开。罗禹拍开酒坛上的封泥,瞬间香气扑鼻,令人闻之已醉,由衷赞道:“好
酒,好酒!”
玉茗仙子见罗禹赞不绝口,心中欢喜,为他斟满酒碗,又替自己倒了一小杯,举盏道:“罗兄,小妹谨以此酒再谢过救命之恩。”
罗禹捧碗相迎道:“仙子再提此言,在下便惟有汗颜了。何况能品此佳酿,该是罗某有幸才对。”他一口饮尽,醇厚的酒汁顺着咽喉自然
而然的滑落,浑身舒泰,什么乏也解了。
玉茗仙子只喝过一小杯,玉颊间已娇艳欲滴,嫣红如霞。
她停杯相陪,静静瞧着罗禹一碗紧似一碗,顷刻喝干了一坛,禁不住浅笑道:“罗兄海量,实不枉了这三坛百花酒。”
罗禹笑道:“在下这点酒量也算不得什么,家师门下的几位师兄弟,无不是此中高手。仙子未曾见过在下的小师弟,年纪虽轻,却堪称酒
中神仙,三个罗某也灌不倒他。普天之下的美酒,恐怕都已让他尝过了一遍。”
玉茗仙子微笑道:“小妹听罗兄一说,倒也真想见上令师弟一面。”
罗禹摇头道:“在下这小师弟,仙子不见也罢。这家伙调皮捣蛋得紧,没事也能把你气个半死,连家师也奈何不得他。呵呵,今日若是他
在,麻老魔不死也得蜕层皮。”
玉茗仙子道:“小妹素来足不出谷,想也是无缘得见。但能得罗兄金口誉赞,却令小妹心向往之。”
罗禹一省,道:“麻老魔虽被在下诓走,但以他的老奸巨猾,三五日内必会重来打探。据在下所知,魔道各门也都在追索令友的踪迹,一
来二去难免会寻到仙子头上。
“仙子与诸位姐妹最好能离谷躲避一时,待风波稍定后再回返不迟。”
玉茗仙子道:“多谢罗兄提醒,小妹自有计较。只是担心黎姐姐怀有云篆天策,成了正魔两道的众矢之的,任她聪慧过人,也难保不
失。”
罗禹心想,如果你晓得了我也是为追杀千年妖狐而来,却又会做何反应?一时默默无语,饮尽碗中佳酿。
亭外夜色渐起,玉兔东升,凉风吹拂,幽幽花草清香洋溢园中。
玉茗仙子悄然凝视罗禹,芳心想道:“他虽没有说,却势必不会在空幽谷久留。为着云居观的血案,他也必会杀上青莲寺,与无戒和尚等
人斗个你死我活。
“就算没有这件事情,身为正道弟子,亦肩负重任,岂能流连于百花园中?”
一念至此,莫名涌起淡淡的离愁别绪,难道面前这个相识短短一日的轩昂青年,已悄悄印入脉脉心扉?
正在这时候,猛听见静寂夜空中响起一串阴恻恻的讥笑道:“好一对卿卿我我的小俩口,看得本宫也艳羡不已。”
玉茗仙子脸一红,忙向声音来处望去,一个紫裳美妇双足立于距小亭不到七丈的盘古树上,发髻高盘,青色的眸中寒光蕴藏寒意如刀,正
朝自己瞧来。
她右腕上佩着一支同样深紫色半透明的镯子,在月色下熠熠闪光,一双纤手露于云袖外,抱着怀中一头貌似狸猫的魔兽。
这魔兽全身毛发乌黑如墨,双目浑圆闪烁血红光芒,在夜幕里分外狰狞慑人。
玉茗仙子并不识这狸猫来历,更不会想到,它便是让正魔两道无数高手谈虎色变的魔兽血狸。
这血狸乃上古魔物,初生时毛色纯白,随着年龄法力增长逐渐变深,若等到通体乌亮,则不啻是天地间一等一的凶物。各类古书上虽有记
载,可因着珍稀无比,实难得一见。
罗禹一见这美妇装束打扮,低声叮嘱玉茗仙子道:“小心,此人是青木宫宫主胞妹,魔道三大妖姬之一的木仙子!”
他的话音虽轻,可也落入了木仙子的耳朵。她嘿然冷笑道:“你这年轻人倒也有点见识,知道本宫来历。报上名来,你是谁人门下?”
罗禹起身道:“在下昆吾剑派玄干真人门下弟子罗禹,不劳仙子垂问。”
木仙子微感诧异,暗道昆吾剑派号称正道名门,玄干真人治下甚严,他的弟子怎会与百花园中的妖女厮混在一起?
目光流转,再打量玉茗仙子,果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顿时恍然道:“是了,定然是这小子仙心不坚,受不住美色诱惑。”当下鼻中轻
嗤一声,已对罗禹起了轻视之念。
玉茗仙子与罗禹并肩而立,执礼问道:“木仙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木仙子冷冷道:“见教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