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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韵如身体颤抖如风中的落叶,泪水不断滑落下来,沾满衣襟。她望向一步步走近她的容若,如溺水者,看着唯一的生机,又似犯罪者,望着当头劈下的刑刀。
两个人相距,不过短短五步,五步之间,却已是万水千山,咫尺天涯。
容若一步步走近她,跨越五步的距离,却似用尽了他一生的时间、精力与心血。
容若对楚韵如微笑,然后张臂,把她抱入怀中。
楚韵如全身一紧,随即放松,她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放进他的怀抱,她双手紧紧环抱他的腰,牢牢不放,如垂死者,拉住对人生唯一的牵系。
直至此时,她才大哭失声,才肆意地让她的泪湿透他的肩头。
容若轻轻拍着她的肩,柔声说:「别哭,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韵如,真的。」
他的声音,温柔如旧,只是扑在他肩上痛哭的楚韵如,看不到他脸色惨然如死。
「那个人……他……他是我……哥哥,我不想……出卖你,从来都不想……可是,楚家不放心你……自从大猎得罪你之后……楚家失信于母后,萧逸……对楚家……也是一直不冷不热。你是皇帝……纵然离开京城,干涉牵扯都太大……楚家想要把你的一举一动全纳入掌控……」
容若脸上流露出一个苦涩到极点的笑容,声音却依旧柔和:「我明白,你是楚家女儿,你有你的为难之处。楚家也并不是专门针对我,只是这样的大家族,几百年长盛不败,就是因为他的谨慎,不让任何事超出他们的掌控──派出无数眼线,通过不同的管道,了解所有权力者的动态。萧逸身边,甚至母后身边,其实也一定有这样的人,所以,你不必为此难过。」
「不,我没有想过要出卖你……我,我拒绝了一次又一次……可是……前天,我爹带着我娘亲自到了济州……他们乘你不在,偷偷来见我……我仍然不肯……到最后,爹娘都给我跪下了……我……我没有办法……他们说既是楚家女儿,就只能有楚家,再不能有自己……我只好……可是,我真的无心害你……也断不容人伤你……我……」
容若徐徐呼吸,慢慢调整脸部的表情,直到确定没有破绽,才低头对她微笑:「我知道,你不会出卖我,我没有生你的气。凝香和侍月其实不也是别人留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人吗?我也没恼恨过她们,又怎会怪你……」
楚韵如颤声道:「不,我不是为了监视你……我……我答应他们,也有交换条件……我要他们把京城……的消息随时通报我……如果朝局有任何不利于你的发展……我也可以助你应变……我……你相信我……我……」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容若声音如哄幼儿,伸手用袖子小心地拭去她的泪水:「别哭了,你都变成只小花猫了,我带你回房去,好好睡一觉,就什么事都过去了。」
越是温柔的劝慰,越是惹得楚韵如泪落不止,她不断摇着头,想要说什么,却觉万语千言,此时此刻,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容若尽量温柔地把她打横抱起,一路低声劝慰,一路回到了潇湘馆。
楚韵如却只是一直怔怔地望着他,眼睛也不愿眨一下,任泪水模糊了视线。直到容若把她放在床上,她还是一动不动地深深望向他。
容若还想起身给楚韵如打水洗把脸,才一站起,就觉身上一紧,低头一看,原来楚韵如一直抓着他的衣襟。
容若柔声哄她:「放开,我不走。」
楚韵如惊惶地摇头,表情无助如婴儿,只知道用力抓紧他的衣襟,仿佛这一放手,便是海角天涯,相见无期。
容若心中难过,复又坐回去,柔声说:「你放心,我哪里也不去,我不会离开你,我会在这里,一直守着你,好好睡一觉吧!什么事都会过去的。」
他的声音一片温柔,楚韵如脸上最初的紧张渐渐松弛下来,缓缓闭上眼,但没过多久,又猛然睁开。
容若轻声问:「怎么了?」
楚韵如怔怔地望着他,因为哭得太久,所以声音有一些沙哑:「我怕我一闭眼,你就不见了。」
容若心中一酸,俯身更加接近她:「放心,我不会走,我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你,你好好休息吧!」
他的声音低柔,如一声无奈的叹息,又如秋天的风,悄悄掠过竹林,他说话的时候,手悄悄按在楚韵如的睡穴上,眼神异常温柔地凝视她,直到睡眠的恍惚赶走她脸上的惊惶,直到沉重的眼皮,渐渐掩去眸中的悲伤。
容若犹自保持着弯腰贴近她的姿势,久久凝视她的面容,长时间没有动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悄悄抬起手,似要拭去她脸上泪痕,又似想为她理好已散乱的秀发。但手却又僵在半空,良久,才轻叹一声,转身想走,却觉身上还是一紧。即使已被点中穴道,沉沉睡去,楚韵如的手,却还紧紧牵着他的衣襟,没有放松。
容若垂首,凝望她无助的伸在床外的手臂,默然良久,开始把外袍脱掉,然后再把楚韵如的手小心放回床上,为她拉上了一层被子,这才转身离去。
他没有回头,所以看不见一点晶莹,从那沉睡的人眼角滑落,是怎样的悲伤,才让人即使是沉睡中还会落泪。又或是对未来悲惨的明悟,才叫人纵然失去知觉,却也阻不住悲愁的眼泪。
走出潇湘馆的时候,容若被门槛绊了一下,全身失去平衡,直往前跌,往日还称得上灵敏的身手,此时却像根本不听他使唤一样,竟只能眼睁睁看着地面迅速接近,而没有任何应变办法。
一只手及时拖住他的胳膊,把他一直拖出潇湘馆,拖出翠竹林,萧远才冷笑着放手一推:「你也算个男人,真的丢尽了天下男人的脸。」
容若恍如未闻,对萧远这个人更是视而不见,径自向前走去。
此时的他,与其说是个人,还不如说是一缕毫无知觉的游魂。
萧远在他身后冷笑:「你身边那帮子奴才都回来了,还有萧遥和一个漂亮小丫头,说是关心你出了什么事。要不要我去替你告诉他们出了什么热闹事?」
容若旋风般转身,一手扣住萧远的手腕,猛得运力一扯。
萧远识得厉害,奋力想要挣脱。但容若此时扣住了他的手,施出性德往日教他的小巧擒拿功夫,萧远却只会弓马之术,哪里挣扎得开,才变色喝出一声:「你……」已被带得脚步虚浮,身不由己,让容若掀翻在地。
容若居高临下望着他,眼中有倾天的烈焰在燃烧:「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你要敢说韵如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萧远不怒反笑,站起来,慢慢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悠悠道:「不错,不错,这么久以来,你第一次说话像个男人了。」
容若眼神恨恨地盯着他,良久,才愤愤哼出一声,拂袖而去。
萧远凝视容若渐渐远去的身影,笑声不绝,可是脸上得意之容,最终化作深深寂寥。
「容公子,你怎么回事,急急忙忙就跑掉,害得家父吩咐我和萧大哥一起来看望你呢?」美丽活泼、笑声清脆的谢瑶晶,一见容若出现在客厅外,就带着一阵香风迎过去。
若是在以前,容若必是要和她说笑几句的,可是现在,他意懒心灰,哪里有空应酬她,竟是理也不理,径直往前走。
谢瑶晶一生被人捧在手心里,除了在萧遥面前,还从不曾受过如此冷落,怔了一怔,方才冷笑道:「容公子的架子好大,是谁在我家才说了大门随时为我开,亏得我巴巴地还不等寿宴结束,就在爷爷面前讨了来看望你的差事,陪着萧大哥一起来看你。」
她纵然嗔怒,声音依旧清脆如银铃,若是往常,容若听来自是享受,此刻却是一阵烦躁,只觉满心郁愤,无处发泄。偏他又天性良善,纵然胸中如被毒火煎熬,终是不忍在无关之人身上泄愤。
他忍了又忍,忍下那恨不得即刻发作出来的无名孽火,只是冷然道:「哦!谢谢姑娘的关心,恕在下身体不适,不便招待贵客,还请姑娘自便。」
谢瑶晶是天之骄女,素来被人捧在手心上呵疼,何曾受过这等冷淡,当即变了脸色:「你这叫什么待客之礼?」
容若一轩眉,还想说什么,萧遥及时一把拉住他:「出了什么事?」
他声音低沉,却暗含关切。
容若初是一怔,然后叹了口气,垂下头,回首向谢瑶晶抱拳道:「是我言出无状,谢姑娘请莫见怪。」
谢瑶晶纵本来恼怒不甘,但见萧遥对他的关切之色,也就不敢再同他争吵,只悻悻瞪着他。
萧遥却不似谢瑶晶如此好打发,双目炯炯,望着容若:「到底出了什么事?刚才到处没看到你,你去哪了?」
「韵如有些累了,此时还在房中安歇,我刚才在陪着她呢!」容若尽量把语气放淡,有心要把话题转开,见刚回来的凝香、侍月已经捧了茶过来待客,便道:「萧公子一向爱酒不爱茶,你们不知道吗?还不拿酒来。」
凝香、侍月忙去换了酒来奉客。
容若也不等她们动手,自己动手给自己斟满了一杯,对着萧逸与谢瑶晶一举杯:「多谢二位关心,我这里先干为敬。」
一口酒饮下去,辛辣的感觉像火一样灼烧得心都痛了起来,他忍不住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
凝香、侍月慌忙上前,给他又是拍背又是揉胸。
旁边的苏良和赵仪一直冷眼看着,忽然见到有一点鲜红的血自他指尖滴落,赵仪忽然低低发出一声惊呼,苏良却忍不住对着容若冲了过去。
苏良一把抓住容若的手,扳开一看,刚才容若用力握紧的酒杯已经被他捏碎,破裂的瓷片割破了他的手心。
从来没给过容若好脸色的苏良,忽而激动地喊了起来:「你又发什么疯了?」
容若淡淡道:「我没事,不必管我。」
苏良脸沉似水:「怎么能不管你。」
容若此时只觉心碎如死,了无生趣地道:「你不是本来就盼着我死吗?此刻任我发疯,不正中你的心意。」
苏良仿佛被刺一剑,全身一僵,脸色异常难看,却突得气极而笑,拔剑怒道:「对,我就是要你死。」话音未落,腰间宝剑,已是出鞘一半。
一直皱眉旁观的萧遥脸色微变,失声道:「不可。」就要冲过来。
侍月发出一声尖叫,忽的张臂挡在容若身前:「你干什么?」
只是容若自己却神色漠然,仿佛生死都不过是旁人之事了。
就在这混乱的一刻,一只手及时按在苏良拔剑半出鞘的手背上,清清冷冷的眼神只扫了他一下,苏良手中的劲力,就不知不觉消退下去。
性德清冷平淡的眼神看向萧遥:「公子有些不舒服,要去休息了,二位请回吧!」
萧遥用担忧的眼神看看容若,不忍离去,但又知有谢瑶晶在旁边,就算容若真有什么心事困扰,也不便说明,只得对性德点点头:「还请你多照看他。瑶晶,我们先走吧!」
谢瑶晶正中下怀,扯着他的衣袖说:「好,咱们走,这人有点像疯子,别理他了。」
二人离去,谁也没有相送。
性德只静静问容若:「你怎么了?」
容若只是淡淡摇摇头,用平淡得没有起伏的声音说:「没什么,我只是累了,只是忽然间不想继续下去,想要快些从梦中醒来算了。」
「公子,你到底怎么了?」侍月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担忧已带点啜泣了。
容若用漠然的语气说:「人生如梦,行在其中,何谓真,何谓假?当局中人岂能自知。我以前是个狂暴之人,现在是无用之人,会有何遭遇都该是理所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