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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兵刃相交之声不绝,双剑交击不下二十次,俱都快如闪电,却又稍沾即走,绝不让柳飞星有以内力催逼的机会。
柳飞星也激起了年轻人的心性,见招破招,见式化式,施出浑身解数,最后乘苏良一个不备,剑上施出粘字诀,双剑交击时,苏良正要迅疾撤剑,没料到手上一滑,剑竟来不及收回,还不及应变,狂猛的内力,如惊涛拍岸,顺着剑身攻袭过来。
柳飞星在刚才的战斗中,早试探出这少年虽剑法精绝,但内力不足,此刻自己内力一催,他必受重伤,心中得意,冷然一笑。笑容才在脸上展开,就僵住了。
一把寒森森的剑已经抵在他的后心,即使隔着衣裳,仍然可以感觉得到剑上的寒气,催得人肌肤起栗。
赵仪沉稳得不似少年的声音响起:「柳公子武功高强,内力高深,若再缠斗下去,苏良必吃大亏,我不得已出手,有欠光明,还请公子原谅。」
柳飞星的脸色僵木,整个身体也是僵木的。自此他才明白,自己上了大当。与苏良对剑,快剑斗快剑,剑风呼啸间已掩住了赵仪飞掠的风声。再加上剑势太快,二十几剑交击,也不过交睫间发生,别人就算看见赵仪悄悄潜近,也不及提醒。
苏良有意被他粘住剑锋,赵仪却乘他得胜大喜,心神一松时,突出袭击,从后面制住了自己的要害。
一见柳飞星被制,随柳飞星同来的苍道盟属下,同时大喝着就要冲上来解救。
二百余名官兵,立时就要冲上前阻挡,眼看又是一场大混战,不知会死伤多少人。
容若即时跳起来大喝:「谁敢过来,我杀了柳飞星。」
这句威胁的话比什么都有效,所有苍道盟弟子一起止步,纵然人人恨得咬牙切齿,却没有一个人再敢靠近。
容若暗中叹气,为什么我当好人,没有人听我半句话,一当恶人,这帮人一个比一个乖,果然宁被人怕,莫被人欺啊!
这心头还没有感慨完,却听得受制的柳飞星冷笑了三声。
三声冷笑,一声比一声森冷,一声比一声恨绝,一声比一声怨毒。
容若心中一冷,忽然叫道:「不好,他……」
在他发声之前,柳飞星已是愤声大喝:「你们为我报仇。」
他毫不犹豫,往后退了一大步,等于拿自己的后心,往赵仪剑上撞。
谁也料不到这年轻人如此烈性,容若的声音完全被柳飞星的大喝压住,赵仪收剑不及,眼看着这个虽嫌莽撞,但前途似锦的青年,立时就要死于剑下,与苍道盟结下永远不能化解的深仇。
谁能知道,弟子无数的柳清扬会做什么事?
谁能知道,济州城会否即时变成一片血海?
「且住。」
沉沉一喝,不见得多用力,却让在场每一个人都心神一震。
赵仪觉得心间一阵悸动,一时气促身疲,不由自主,手一松,剑竟落地。
同一时间,柳飞星一阵头晕目眩,四肢无力,脚一软,半跪到地上,那往后的一步,没有退成。
这一声天外飞来的狮子吼,固然是以赵仪和柳飞星二人为目标,但在场其他人,无不全身震荡,就连体内真气都激荡了起来。
在济州城中,能发出如此惊雷一吼,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唯有弟子无数的一方宗师柳清扬。
一时间,竟连天上浮云,人间长风,也似被这一喝震住,云止,风息,漫漫长街,竟似连呼吸声都静不可闻。
大家不约而同,望向那长街尽头,大步而来的高大男子。
凤目长髯,身可擎天,不是柳清扬,又是何人。
他一步步走来,也不见如何作势,但每行一步,天地间,竟似隐隐有风雷之声,每近一步,众人竟觉连呼吸都艰涩了起来。
济州城中,举步之间,有如此之威者,亦只有柳氏一人耳。
柳飞星一跃而起,飞奔到柳清扬身旁,大声道:「爹,就是这人掳走妹妹的,快把妹妹救出来吧!」
柳清扬不加理会,目不斜视地凝视容若,一步步向容若走近。
明明毫无声息,却让每个人感觉到天地间激荡起的无形风雷。
官兵们挺身上前要保卫容若。
柳清扬,眼不稍瞬,步不稍停。
官兵们却在他的可怕气势下无声地往两旁退开,就算是知府大人「有所错失,提头来见」的死命令,也远不及柳清扬一步步行来,天地震动的威慑力。
苏良深吸了一口气,赵仪俯身捡起剑,两个少年的脸都有些白,但几乎同时往容若身前挡去。
容若却抢在二人动作之前,足尖微点,往前疾掠,身子在两个急速向自己靠近的少年之间掠过,轻而无声地落在柳飞扬面前。
容若双拳一抱:「柳先生,柳小姐失踪之事,我也是刚从令公子口中得知。」
「爹,别信他的胡言乱语。妹妹刚得罪他不久就失踪了,不是他还能是谁。」柳飞星愤声说:「这人卑鄙到派人偷了妹妹最心爱的马,自然也有可能会掳人。」
容若一怔:「那匹马不是柳先生所送吗?」
柳清扬眼中神威凛凛,凝视容若:「我只问你一次,非烟之事,是否与公子有关?」
他目中神光,几可令刚强汉子折腰屈膝,凛然一语,声音中隐隐的肃杀之气,竟如万马千军,挥戈阵前。
这等可怕的威慑力让容若暗中倒吸了一口冷气,此时此刻,这个威震四方的柳清扬和当日谢远之寿宴上和气的长者,简直不能让人相信是同一个人。
但是容若心中虽惊,嘴里却毫不犹豫、绝不迟疑地大声道:「不是。」
「好。」柳清扬沉喝一声:「我信你。」
只一个「好」字,只一声「我信你」,由他低沉的声音喝出来,竟是天摇地动,震荡人心。
柳清扬说出这一句,即刻转身:「苍道盟弟子,随我回去。」
「爹,你……」柳飞星失声大呼。
柳清扬随意一伸手,就扣住了柳飞星的手腕,于是柳飞星就再没有力气发出一丝的反对声音,更无力做任何挣扎,身不由己,随着柳清扬离去。
其他苍道盟弟子谁敢违命,一起退走,眨眼间走得干干净净。
一场极有可能酿成整个济州城大动荡的惨剧,居然只在容若与柳清扬一问一答间,完全化解。
就连容若自己都直着眼睛,瞪着柳清扬的背影,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等到他回过神时,一干人早走得连影子都没了。
容若至此方能仰天长叹:「这些天在济州,看的都是些名不符实的人物,还以为所谓英雄不过如此,江湖豪情,自此而绝。想不到还真有如此英雄,怪不得能有弟子无数,让官府也忌他三分呢!」
「只是,柳小姐失踪,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苏意娘至此才敢慢慢走出大门,低声道:「公子,我久在济州,深知苍道盟之势力强大,如果柳小姐一日找不回来,只怕公子一日不能脱离危险。」
容若点点头,沉思着道:「刚才柳飞星说那匹马是我偷的,看来是我太轻忽了,早就有一股势力暗中想要对付我,故意偷出了柳非烟的马,藉口是柳清扬所送,让我收下。然后再过几天,让柳非烟遍寻不觅,满怀愤恨时,得知是我偷的马,上门来找我麻烦,最后引发冲突。我没有死,他们就立刻掳走柳非烟,嫁祸于我。」
苏意娘微微一颤,柳眉微皱:「此人好生歹毒。」
容若摇头苦笑:「也怪我,太轻狂自信,忘了柳清扬的身分地位,他这样的大宗师自恃身分,就算发现我地位非凡,也不至于像别人一样拚命巴结我,哪会还没有深交,就把女儿爱逾性命的宝马送给我,如果要大方送马,当初寿宴上就可以开这个口了,可笑我那时只知志得意满,完全没想到这一层。」
「现在想到了,也不晚啊!我们聪明能干、奸诈卑鄙的容若公子,打算怎么办呢?」萧远抱着小叮当,斜靠在大门上,语出讥讽:「退一万步说,你就任他柳清扬误会你又如何?以你的身分地位,何需怕他?」
容若皱眉,目光如电,瞪向他:「你就如此希望我与苍道盟交恶,不惜处处欺辱柳非烟,时时为我树敌,我倒想问你,柳非烟失踪之事……」
「与我无关,那小丫头逗逗好玩,真捉了来管吃管住,有什么意思。」萧远冷冷一笑:「自然,信与不信,都任凭于你。」
也不看容若被气得发青的脸,他自抱着小叮当迈步,慢悠悠往外走。
「你刚回来,又要去哪里?」
「还能去哪呢?」萧远懒洋洋地说:「翠红楼的嫣儿说要瞧瞧我的小叮当,我回来就是特意带这小家伙的。今儿我忙着呢!红罗院的倚翠,妙香阁的娇娇,都等着我呢!要不要我带你去见见真正的花花世界,用不了两个时辰,你就会记不起楚韵如到底是什么人。」
容若气得脸色发青,为了防止自己被气到心脏病发,暴毙当场,只得一甩袖子,愤愤然回去了:「给我关上大门,让那个浪荡子以后别回来,整天混在青楼里好了。」
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容若迅疾回身,原本脸上的怒容,消失得一干二净,眼睛眯得成了一条缝,百分之百电视上的奸臣形象,望着外面,嘿嘿冷笑一声。
「你干什么,笑得阴阳怪气?」苏良瞪他。
「我们去跟踪他。」
「谁?」
「还能是谁,我们那位整天总说青楼进,红楼出,脂粉逍遥,偏偏对整个济州城各方人物,诸般隐私了如指掌的所谓浪荡子。」
容若轻功很好,人也很机灵,跟踪这种事,按理说是不难的。
他嫌性德长得太漂亮,太显眼,太有存在感,也嫌苏良太冲动,所以只带了性情沉稳的赵仪追出去。
两个人都青衣小帽,正所谓人要衣装,这服饰一改,整个人气质不同了,走在街上,居然还真没人能认出他是那位让整个济州城摇了三摇的容公子。
容若轻功好,赵仪身量小,动作灵活,打扮得也毫不显眼,跟踪大摇大摆的萧远,的确并不太难。
麻烦的是,萧远出入的地方。
整个一上午,萧三爷就先后到翠红楼和嫣儿喝酒,绮香馆抱着小兰香胡天胡地,红罗院同珍珠儿饮皮杯。
还真亏得他一下子跑了这么多地方,简直是神人了。
可怜容若、赵仪,躲在外头,偷偷摸摸,听得里头淫声浪语,娇笑不绝。赵仪就算年纪小,也不免面红耳赤,更不要说容若了。
萧远在里头,高床软枕,华室豪宴,吃香的,喝辣的,怀里抱美人,樽中有美酒。
容若则在外头,喝着西北风,听着各种刺耳又刺心的杂音,硬着头皮承受着精神折磨。
刚想躲远几步,耳不闻为净,萧三爷已经兴尽意足,衣歪襟斜地出来,摇摇晃晃又出门往别处去。
容若忙又振作精神悄悄跟过去,猛见萧远回头,急忙往后缩。
萧远却只不过是回头拉了小艳红,亲了个嘴对嘴,另一只手还顺便在小翠仙的臀上重重一拍。
姑娘们一阵娇笑,似真似假地嗔怒起来。
萧远只管哈哈大笑。
赵仪低低抽口冷气,容若却不知不觉,磨了磨牙。
大中午,萧远又叫了四五个花朵般的风尘女,在烟雨楼上,叫了满桌酒菜,听曲作乐,专叫姑娘们唱十八摸一类的低俗曲子。
烟雨楼本是权贵富豪常出入之地,纵有歌舞娱客,也大多高雅,这等低俗曲调,不免令得人人皱眉,个个摇头,却又碍于他们容家此刻赫赫声威,谁也不敢做声。
萧远越发放肆,半醉半狂,搂着美女,当众拥吻,甚至扯衣撕裙,做出种种不堪之状。
刺激得满楼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