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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人士自相残杀,被我破坏之后,又让他用收徒传基业的理由,把天下所有心羡富贵权势的武林人吸引过来。同时,也让萧遥以此为屏障,悄悄让所有依附于他,受他指派的武林势力也混杂进来。而你,根本没想过要去分辨哪些是萧遥的人,因为你早就存了一网打尽的心思。」容若声音里有隐隐的不悦,目光炯炯逼视他。
萧逸并不回避他的目光:「武林人士,私相械斗,肆意杀伤人命,难道不该被管制处置吗?不管是行侠也好,私仇也罢,杀人的权力,只有国家才可以掌控,他们凭什么游离于律法之外?」
容若无词以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你设计了这一切,所以你制造种种诱惑让大部分武林人在明若离收徒事件之后,仍然留了下来,所以你任凭萧遥出入于所有武林人之中,任凭他招纳羽翼,收纳英雄,然后,借今天的机会,一举消灭。我们在内堂开会的时候,你的清扫行动就开始了,所有萧遥的手下、所有不受控制的武林人士、参与会议的其他人在济州的势力,甚至在济州之外,但已投为萧遥手下的势力,也都被你完全瓦解。而且你行的是堂堂正正的天道,护国平叛,名正言顺,出师有名,就算一日之间,毁掉楚国民间武林六七成的力量,也没有人可以说你半个不字。」
「我铲除所有不安定的因素,擒拿眼中没有国法,不受拘束,肆意施展个人武力的人,有错吗?」
「没有错?」容若苦笑:「你当然没有错,你要杀的又何止是武人。你早就知道了萧遥要造反的事,可是你一直没有动作。你故意让他一步步越走越远,故意看着他一个个拉拢同伴,故意等到今天,所有人都同他歃血结盟才动手。因为这样,你可以理所当然地追究每一个人的责任。济州的名士世家,被你彻底打倒,济州的富豪财富,也将为你所有。包括影响力非常大,可以掌控南方最大武装力量的柳清扬。你没有想到的是柳清扬居然不肯反叛,没有想到的是萧远居然为了不让他所喜欢的女人陷入到灭族的危险之中,而放弃拉柳清扬下水,反而拖了萧遥的后腿。要不然,你就更有理由把他们一网打尽,彻底消除所有隐患。即使是这样,今天,你其实还是动过念,想要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这些人全部射死……」
「萧若。」萧逸忽的断喝一声。
他难得这样直呼容若身为皇帝的名字,容若听得不由一怔,嘴里的话,一下子竟说不下去了。
「我从不敢自称好人,却也不至于是小人,我是想铲除祸患,我是暗运权谋,却还不至于指鹿为马,以是为非。萧远纵有不臣之心,于我看也不过是跳梁小丑,柳清扬纵为一方宗师,我要杀他,亦不过反掌事耳,又何须非借这个机会。你真以为,我今日放过他们,只是看在你的份上吗?」萧逸神色拂然不悦。
容若听得却是一喜:「你没想要杀他们?」
「不,我想杀他们。如果可以真的借这一次的反叛之罪,一了百了,的确是件好事,但既然他们没有参与叛乱,我也不会强加罪名。萧远的功过是非,我心中自有秤量。将来他有非道之行,我自可将他诛杀,他若没有,我又何必为杀一无能小人,平白惹上断绝先帝血脉的罪名。至于柳清扬,此人个人威望很高,是南方武林最有名的一代宗师,与旧梁国又素来有些瓜葛干系,门下弟子又众多,在当年国家初定时,我已经注意到这个人了。」
容若心中一震,忽的脱口而出:「所以苍道盟的弟子才能在仕途上节节上升,所以南方诸郡官方、民间的兵力才大部分为苍道盟所控制,对不对?」
萧逸眼中终于有了赞叹之色,望着容若笑道:「自当日猎场之变后,我对你的才智从不敢小看,却没想到,你还是屡次表现得出乎我意料的敏锐。不错,你又猜对了。我故意提拔苍道盟的弟子,让更多想要有光明前途的人投身于苍道盟,许多武林人士都依托于苍道盟,甚至很多心怀旧梁,对大楚国抱有恶意,一心想寻找机会的人,为了得到楚国的兵权,也一样会投身于苍道盟。柳清扬的地位空前飞升。我要看着,这个人会不会真的得意忘形,会不会肆意运用他对弟子的影响力,一旦他行差踏错,我就可以把他除掉,同时,把苍道盟门下一网打尽,可用的则编入官军,有心对楚国不利的则大力剪除,而无论我做了什么,道理都在我这一方。世人都以为苍道盟有影响南方兵权的实力,实际上,真正被提升上去,执掌兵权的苍道盟弟子,大部分是我安排的人,他们忠于朝廷远胜于柳清扬。」
「所以那些将军们才会非常好说话地听从柳清扬的一切命令,让人误以为柳清扬一个人可以影响南方势力布局,所以齐云龙才会故意处处和我做对,摆出一副看我不顺眼的样子,让萧遥可以放心同他接触。」容若苦笑。
「柳清扬没有跟着萧遥一起造反,让我有些吃惊,不过,也有更多安慰。可见我这么多年经营国事,终究有所成就,至少百姓心中认同了我,认同了楚国,就连与旧梁有过牵扯关系的柳清扬最后的选择也仍然是楚国,所以,我会赏他。」
「赏什么?」
萧逸微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要建立军校,很正规地培养军事人才吗?京城中已经选址建校了,我正在为楚国第一批军校学生寻找老师,柳清扬是一代宗师,武艺超凡,将来又是诚王的岳父,自然会愿意入京,教导学生武功。将来,也许全楚国的将军,都要称他为老师呢!」
容若点了点头,没说话。萧逸绝不会允许一个在民间有着强大威望,本身又有高强武功,同时还是萧远岳父的人,留在外地继续招收弟子、扩展门派的。与其将来阴谋杀戮,倒不如现在高官厚禄养起来,而且他居然还真的物尽其用,轻轻淡淡就把柳清扬放在最能压榨出成果的位置,这般心机手段,实在让人不能不佩服。
萧逸淡淡道:「既然都说穿了,不如我慢慢把一切讲给你听吧!对苍道盟的安排,是早在当年将梁国全境纳入版图之时就开始的。而日月堂以前也的确是杀手组织,我初立国时,有心将这个组织剿灭,但考虑到武林人士不易控制,也不好猛然采取狠辣手段,只怕会引来更强大的反抗和骚乱,所以就严禁私斗,各地严格立法控制武林人,却偏偏留出济州一个缺口,加上苍道盟、日月堂、神武镖局、各大商号,慢慢收纳武林人的野性。同时派人悄悄接触日月堂,经过了许多波折,最终将日月堂收归己用。而与苍道盟向来交好的神武镖局局主何夫人,本来就是官家千金,很容易地就能说服她投靠官方。我指示她保持与柳清扬的亲密关系,让何家的儿子和柳非烟培养感情,却又在最后,故意冷淡冤枉柳非烟,造成婚变,最后柳非烟果然下决心要嫁萧远,原以为萧远会借这个机会,劝柳清扬造反,没想到,他竟会反过来,尽全力保护柳家,不惜毁掉萧遥。」
容若深深叹息:「怪不得何夫人今天不曾到场,原来她早知有变。怪不得何修远对柳非烟的情意大有保留,不怜她身遭掳劫,反嫌她背负污名。」
萧逸徐徐说下去:「经过几年经营之后,济州盐茶生意兴旺,一跃而为楚国最富有的城市。这个时候,又有了新的隐忧。济州富商太多也太过富有,财富集中到某些人手中,一旦这些人生起野心,或为有野心者所用,那足可敌国的财产,就足以造就出一支倾国的军队。盐茶是百姓生活必备之物,济州盐茶生意一向握在商人手中,官府虽然也禁私盐,但能插手管理的余地,小得可怜。从旧梁以来,官商勾结,至今已有百年。涉及盐茶之利,他们既不在乎朝廷在国库的损失,也不在乎百姓被商人高价盘剥之苦,我却不能容这种事一直继续下去,有心将盐茶收归国家专营,一来,百年旧习,一朝难改,二来,我也不能寒了天下仕绅豪商的心。所以,我需要一个让人不能指责我的理由,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收取一切的契机。在这个时候,我得到消息,萧遥有做乱之心。当时我可以轻易地把萧遥制服,但是我经过考虑,决定任他谋划下去。一来,萧遥为司马芸娘弃王爵富贵的美名传于天下,一天不撕破脸,世人一天不会看到他的真面目,我若动了萧遥,就是不仁不义,为天下所不齿。二来,我要借萧遥的手,拉济州所有豪富之士下马,重新整顿济州的商业。盐茶之利,必须收归官方买卖,民间富商可以沾手一二,盐帮、漕帮可以做为官方的助手出现,但绝不可占据主导之力。」
「这一切,你都已经做到了。」容若声音里也不知是喜是悲。
「是,济州世家门阀,经此一事,威风大失,从此外强中干,不能再干扰官府,参与誓约的富商,全部被抄夺家产,以后我会看情况,再发还个十分之一,他们必会感激涕零。济州城中几乎聚了天下武林力量的十之七八,今日也全被我重兵所制,识大局的,全部编入官军府衙,将来我也打算新立几个专门管理江湖人的官职,正式统领一切。而负隅顽抗者,尽皆革杀。济州城外准备和城内呼应起事的江湖人物、武林实力,也被我派兵剿灭,还有一些济州的官员,也乘此机会削去一批,重新换些可以交以重任的新秀。南方的军队、民团,全部可以借此时机,整肃换血。」
容若神色怅然:「好一场狂风暴雨啊!」
萧逸神色淡淡:「我固然是设局相待,但此次被风雨打倒的人,自己才应该为他们自己做的事负责。如果不是他们有贪心,想要借萧遥得到权力财富,如果不是他们自己对国家不够忠诚,如果不是他们为了自己的飞黄腾达,情愿把安宁富有的国家拉入争战杀伐的深渊之中,又怎么会有今日。他们向萧遥宣誓效忠的时候,并没有人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容若不由争辩起来:「今天确实有些人是情势不得己才……」
「不对,大部分应和之人,不是萧遥事先安排好,就是本来已和萧遥达成一定默契的,一部分应和之人,的确是想抓住这个机会往上爬的,但一小部分人,确实是被胁迫的,可是,难道受几句空言威胁,就把国家出卖,因为没有勇气,而甘愿参加谋逆的人,不值得处罚吗?」萧逸淡然道:「真正有骨气、有胆识,忠君爱国之士,我也一样敬重佩服,绝不肯慢待的。屈寒山和孙从风不过是小人物,也肯为国舍身,面对绝大力量的压迫,也凛然不屈,此等忠义,我必重报。」
容若长叹一声:「那么,萧远、萧遥,还有其他依附萧遥的人呢?」
「萧远立有大功,需要回京受赏,萧遥……」萧逸淡淡一笑:「他到底是先帝亲子,当日我也曾答应过司马芸娘,留他一命。我不会杀他的,只会带回京城,管制起来。至于依附萧遥的人,那是谋逆之罪,十恶不赦,自是九族同诛,岂有他话。」
容若心中一阵猛跳,咬咬牙道:「那些谋叛的人,其罪当死,也是应该,只是罪不及妻儿,更何况远亲近友,又哪里知道他们谋逆的真面目,何必这样斩尽杀绝。得饶人处且饶人,好不好?」
萧逸微微皱了皱眉,看了容若一会儿,终于轻轻道:「好吧!既然是皇上的意思,便赦他们九族同死之罪,改为流放罢了。」
容若没料到他这般好说话,反倒愣了一愣。
萧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