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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低头看,还是刚才的张铁石,又走过来了。
他有些期期艾艾地说:「公子,这里有我们就行了,你先回帅府吧!」
其他将领也没有喝斥他自作主张,反而一起点头。
宋远书亦道:「你先回府休息吧!」
楚韵如轻轻拉了拉他:「我们要不要先回去?」
三句话,三种不同的心情。
张铁石等小兵,是担心容若是个娇贵的公子哥,没经过风浪,不想让残酷的厮杀吓着他。
宋远书是知他身分,不愿他在阵前,恐防有失。
楚韵如却是知道他的天性,他不怕死,却怕别人因他而死,他害怕鲜血,是因为不忍见杀戮伤害,对于他来说,亲眼目睹两军作战,是一种至大的伤害。
容若慢慢推开楚韵如的手,走到城垛处,探身向外看,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走,我武功不好,不懂兵法,但我不会在城池被困、将士血战时,缩到安全的地方去,我不忍观杀戮,不愿见血腥,但我有责任,站在这里,看着每一滴为国家流出的鲜血,了解它到底份量有多沉。我永远不会逃避这一点。」
城下车声、马声、脚步声,已是清晰可闻,强大的秦军,终于到了护城河外、箭程之外。
第三部 三国争锋 第十八集 飞雪之役
第一章 攻城血战
护城河早已填平,不过,不是用泥土、砂石,而是用尸体和鲜血所填。
楚军的劲箭投石之下,飞雪关外旗帜兵马纷至迭去,城上城下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城头不断有人跌下在城门前摔成血肉模糊的一团,而城头的箭雨也让秦军损伤惨重。
被热油火箭所烧毁的檑木冲车,弃置一地,然后有新的冲车檑木被推向城门。推车的秦军被强弓射杀、巨石打死,又有新的人补上来。
城楼之上,战事也同样激烈。不断有楚军中箭落下城去,也不断有悍不畏死的秦军,架着云梯,踏着鲜血和尸体,在一次次失败、一次次死亡之后,爬上城墙。
整个城墙,到处遍布云梯,烧一梯,架一梯,推一梯,增一梯,倒一梯,上一梯,那秦军,竟似杀之不尽。
一个秦兵翻身跃上城,守城楚兵持刀往那秦兵头上砍去,秦兵慌张闪避间跌下墙头,惨叫初起,又有一个秦兵跳上来。他却悍勇得多,人刚从城头探出半截,就一把抱住一名守城楚兵的腰,一个后摔把楚兵甩下城去,在楚兵的惨叫声中爬上了城墙。
他脚还没立稳,左侧一枪扎来,强大的力道将他钉在城上,那秦兵手足舞动口中狂喊,鲜血内脏流了一地,犹自未死。城下长箭纷纷射来,不少射在他身上,时间一久,伏尸城墙,半凝的污血顺墙而下,触目惊心。
而奋勇攀城的秦军,却没有丝毫迟疑后退,继续向上。任他热油、巨石、羽箭如飞,却无一人后退。
若有秦军登上城墙,自有楚兵手持长矛钢刀,乘其立足未稳,狠狠将之刺下城楼,劈倒城头。
放目望去,城墙上下呼喝狠斗,血流成河,秦楚士兵的尸体或堆积城头,或挂在城垛上,或散布城下,更多士兵呻吟受伤,被践踏于援军脚下。
杀伐之声,震得整座飞雪关似乎都在颤抖。
战事惨烈至此,纵然楚韵如也算是跟着董嫣然经过风雨,见过血腥,如今见到这样人命犹如蝼蚁的杀戮和死亡,也是心惊肉跳,震惊莫名,不知不觉手脚发软,心口发木,好几次想要张口呕吐,好几次恨不得扭头奔下城楼,不再观望,但却还坚持着没有动。
因为容若在这里。
出乎楚韵如的预料,容若竟然没有因为看到这满天满地淋漓的鲜血而晕倒。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城楼上,瞪大了眼,静静地看着这一场又一场无情的杀戮。
血肉横飞之际,他按在城墙上的手,渐渐青筋迸起。
杀声震天之时,他的脸色苍白得让人怀疑他马上就会跌倒在地。
但他还是坚持着一动不动,一丝不差地把所有的惨烈和杀戮收入眼底。
楚韵如仗剑守在他的身旁,如有飞矢流箭就挥手劈开,如有人能跳上城楼,来到近处,便是一剑刺出,逼得刚刚跳上城的人,复又跃下城去。剑下无人可以抵挡片刻,漫天飞矢,也没有一支可以破开她的剑网。
她的剑总是一出即收,出剑之际,风云乍破,雷电奔驰,待得收剑,便又是高贵而娇弱的女子,只是静静站在丈夫身边。
一开始其他楚军作战的时候,都担心容若的安危,总要分出几分心思给这位站在城楼之上、战场最前线发呆的贵人,但见到楚韵如的剑法,无不震惊咋舌,赞叹之余,倒也放下牵挂,尽心去防御城池。
攻城战从早上打到晚上,那潮水般一波又一波永无止歇的秦军才没有再继续攻上来。
受伤的军士们被抬下城楼找人救治,疲累至极的人们,抱着刀剑,靠着城墙,慢慢滑倒在地。
人们沉默而有序地开始收拾战后,并为下一场攻防战做准备。
楚韵如不必再全副心神,守护容若的安危,才开始感觉到害怕,才察觉自己手足发软。
一直呆呆站立不动的容若伸手,轻轻握住楚韵如的手。
两个人的手都是微微一颤,都觉得对方的掌心满是汗水,却还是冷得彻骨。
楚韵如低声道:「我知道你心中不忍,为什么一定要勉强自己一直看下去?」
「因为,这是我应该负起的责任。」容若苍白着脸,一字字说:「我可以逃避我的工作,我可以放开权力,我可以说天下兴亡与我无关,我只关心眼前所见的事,只愿帮助手臂所能及的人。但是,只要我一天还是楚国的王,所有楚人的生死,我都应该负责。我要亲眼看着,看着这场杀戮,看着每一个战死的人,我要让我自己明白,我需要承担的是怎样的国家和百姓,不能逃避,不可退缩。」
楚韵如觉得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但一字一句,竟如千斤沉重,这样的容若,她从不曾见过,却也心中一痛。
与其让他这样真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因为责任,因为痛楚,因为不忍,而担下那沉重得让人窒息的担子再变成楚王萧若,她宁可,他仍是那嘻嘻哈哈,天大的事,也视做笑谈,没有雄心大志的公子容若。
容若站起来,走下城楼,一路士兵向他施礼致意,他只点点头,来到了伤员集中治疗的地方,顺手接过军医的药物,过去给伤员上药。
受伤的士兵看到他亲自来上药,都有些惶恐,有些人涨红脸,支撑着想站起来,有些人手忙脚乱,连声说:「公子,我们没事,这里又脏又乱又污秽……」
容若一眼瞪过去:「闭嘴。」
他一向是笑嘻嘻好说话的主,难得板起脸喝一声,倒真震得旁人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他自是低了头去帮忙别人包扎伤口。
他以前在「仁爱医院」当义工,虽然因为晕血,≮更多好书请访问。。≯没有直接接触过血肉模糊的伤口,但有关护理的技术,却早就学到手上了。
他包扎伤口的手法迅速有效,能很快止血,就算对被巨石砸断了骨头的人,也可以用最有效正确的方法处理伤势,就连几个军医都频频用惊异的眼神看向他。
反而是楚韵如虽然武功很不错,但对于包扎伤口、照料伤者,却实在一窍不通,一开始怔怔站在那儿插不上手,但很快就手脚迅速地帮忙递药送水,甚至不避血污地把清水送到重伤晕沉的士兵唇边,用温柔的声音引导昏昏沉沉的战士把水喝下去。
战鼓倏然而起,容若一震,猛然直起腰:「他们又攻城了。」
楚韵如也一挺身站起来:「我去城上,你留在这。」
容若摇头:「不行。」
楚韵如迅疾地说:「我能帮着守城,你能帮他们治伤……」
容若摇摇头:「我有我的责任,我要站在最前方,我要让每一个人知道,朝廷一直在他们背后,皇家子弟也一直和他们在一起。」
他们说话的时候,几个受伤较轻的士兵已经跳起来了,几个重伤的士兵也挣扎着要起来。
容若皱眉怒斥:「你们在胡闹些什么,大敌当前,由得你们这样自作主张吗?」
「公子,我没事,就是手擦伤一点,我……」
「闭上嘴,当我们飞雪关就没人了吗?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给我好好治伤,这是军令。」容若怒瞪了众人一眼,这才与楚韵如一起快步往城头奔去。
伤兵们忽然沉寂下来,没有人说话,只有战鼓一阵一阵,越发催得人心如火焚。
有一个晕迷中的士兵被战鼓声催醒,神智还有些恍惚,喃喃说:「刚才有个好温柔的声音让我喝水,好像是我死去的娘。」
「是容夫人。」有人在身旁低声说。
士兵的眼睛一片迷蒙:「你胡说,容夫人是王妃的身分呢!」
「是真的,她亲手抱着你,喂你喝水,你身上的血,把她的衣裳都染透了,她也没有松开你。」
「还有容公子,他亲手为我包扎伤口,真奇怪,他的眼红得厉害,手还在发抖,好像比我还痛,比我还难过。」那声音轻轻地,与其说是在叙述事实,不如说是在喃喃自语。
刚刚醒来的士兵,怔怔地慢慢把眼睛睁大:「容公子、容夫人,王爷和王妃照料我们吗?抱着我,跟我说话的,真的是王妃?我觉得她声音真好听,还有水滴到我脸上,我一直以为是,是我死去的娘,在为我伤心。」
他慢慢闭上有些湿润的眼,然后又猛一震,睁开眼:「战鼓声?秦军又攻城了?」
这一次,没有人回答。
他咬咬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因为过于虚弱的身体而失败了两次之后,他猛得抽刀,用战刀支着地站起来:「我得再杀几个秦狗,才对得起王爷和王妃。」
没有人阻拦他,其他的伤员,也纷纷站了起来,沉默着拿起自己的战刀,穿上已经脱下的盔甲。
有个伤员伤势异常沉重,整只右手都被投石机的大石头砸得骨头寸断,偏偏手还牵在身上,每一次无力的甩动,都痛到极处。而他的左脸被人重重砍了一刀,刀锋带过左眼,整只左眼都废掉了。
别说军医忍不住想按住他,其他的士兵也不由说:「飞虎,你伤得太重,还是……」
「妈的,我还有一只手,还可以握得住战刀,我还有一只眼,还可以看得见秦狗,你们罗嗦什么。」王飞虎重重吐了一口浓痰,拿着战刀,竟是大步流星,跑在最前方。
一群身上带着重伤的士兵,冲上城头,发了狂一般加入到守城的队伍之中,仿佛没有痛觉地狂呼大叫,挥刀劈砍。
就连秦军之中好不容易冲上城楼的勇悍之士也不由被这些满身鲜血,还杀得眼红如血的人气势震住,复又被逼下城头。
容若见他们冲上来,也是大惊,愕然叫:「你们干什么?我的话你们全当耳旁风吗?」
指挥作战的方展锋也因为这一奇景而震惊,现在的飞雪关还没有困难到,必须让重伤兵员上阵的地步啊!
不过,他的目光在容若与那些士兵之间一扫,这才低声道:「这是他们对公子的心意,公子就不要阻止了。」
容若一怔:「什么?」
方展锋轻声道:「能感召兵士奋死而战,能善待兵士如骨肉至亲,公子若是军中为将,必为良将名将。」
容若却长叹一声,摇摇头:「这就叫名将吗,这就叫对士兵好吗?遇上这样的主将,会是士兵的幸福吗?」
方展锋一愣,显然有些不明白。
容若深深叹息:「曾经有一位将军,用兵如神,深受敬重,而且和士兵一同起居,和他们就像亲人一样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