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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第3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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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纳兰玉沉沉睡去,容若心情渐渐好了一些,耳边已听到脚步声近。脚步声迅疾而纷乱,可见奔跑而来的人,心中一片乱麻。

容若笑了笑,转身出门,迎了出去。

第五章 难测身分

赵如松和许漠天连袂而来,两个人的表情都很不自然。

许漠天还算沉得住气,赵如松却脸色异常地苍白,情绪也极为激动,一见容若出来,便一把揪住他,毫不客气地大叫:「那封信是怎么回事?你和纳兰玉商量了什么诡计戏弄我?」

容若冷笑一声:「大人看那信是怎么回事,便算怎么回事。大人以为有诡计,那就当做有诡计好了。」

赵如松眼中情绪几乎狂乱了起来:「纳兰玉的为人天下皆知,你要我信那封信是真的,就让我与他对质,这么多年来,他的所作所为,我倒要看他如何辩白?」

容若忍不住仰天长笑:「清者自清,何需辩白,浊者已浊,辩白何用?赵大人,赵青天,你是清官,清如水,明如镜,是非黑白皆由你定,你要觉得对得起良心,你就继续把杖打佞臣,当做你的赫赫功绩吧!」说着转身回房。

赵如松冲向房间:「我要亲口问他。」

房门恶狠狠关上,差点撞扁赵如松的鼻子。

容若冷漠的声音传出来:「韵如,麻烦你帮我看着些,纳兰玉在养伤,经不起不三不四的人来吵闹,谁要不请自来,硬闯进来,就请帮我直接把人扔出去。」

门外不出意料地传来拍门声、赵如松的呼唤声、许漠天的劝解声,最后演变成侍卫过来拉扯,赵如松挣扎的声音。

幸好纳兰玉伤得太重,睡得极沉,竟也没有被惊醒。

听着外头的动静,容若挑挑眉,非常邪恶地笑一笑。

楚韵如看得好笑:「赵如松也不是坏人,只是不明白真相,性情又太耿直刚烈,过于嫉恶如仇了,有的时候,书读多了,所谓的士大夫、君子,大多如此。」

容若冷笑道:「为官者,过于耿直刚烈,过于嫉恶如仇,都非百姓之福,他需要一个教训。这次那封信,他未必全信,也未必全不信,他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永远不知道自己重打纳兰玉是对是错、有没有冤枉好人,对于这种自命正义的人来说,这比杀了他还难受。以后,他判任何案子,对任何人用刑之前,都会好好回想这次的经历,再三思量,才下决定,对他自己以及他治下的百姓都是大幸。」

二人交谈之间,门外的吵闹声渐渐远去,直至消散。

容若笑笑:「咱们许大将军的本事,还真不小啊!」

敲门声响起,不似赵如松拍门的急促,稳定、平缓、有节奏的敲击声,不疾不徐传来。

楚韵如看看容若,容若耸耸肩,不置可否,走到纳兰玉床前。

楚韵如上前开门,许漠天独自一人立在门前,冲楚韵如含笑点点头,然后徐步走了进来,一直走到容若身后,目光灼灼,望着晕迷的纳兰玉。

纳兰玉,人如美玉,被当今皇帝当做宝玉般庇护的贵公子、美少年。如今脸色苍白憔悴若鬼,晕晕沉沉,人事不知。

犹记得很久以前,在京城大街之上,见那华服俊容的少年,白马白袍,一路纵马而过,肆意张扬的笑声。而今,却被打得人事不知,凄惨若此。

再想起那封信中那震人心魂的言词,许漠天的眼神,游移不定,有着太多的变幻,太多的疑惑。

这世间,到底有什么是真的,什么才是假的。

他明明是皇上第一宠臣……

皇上……胸中莫名的紧窒和诡异感觉,让他的手指冰冷。

而这时,容若淡淡的声音响起来:「世上何曾有万事称心之人,大秦国皇帝如是,大楚国摄政王如是,纳兰玉也如是。旁人只道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又怎知他的压力、他的痛苦。世人只道天子第一近臣无比荣宠,又怎知历来伴君如伴虎,就算那只老虎和你再亲近,也保不准他哪一天要吃人。天天陪伴在君王身边,多年来恩宠不衰,这其中的艰辛苦楚,局外人如何知道。」

许漠天初时静静地听着,沉默不语,但听到后来,心中本来的矛盾、挣扎、犹疑,全变成此刻的无奈和苦涩,很想冲天翻白眼。

这位可真是胆大包天,当着他的面,讨论起老虎吃不吃人的问题了。做为秦国的臣子,听到这话,不是厉声喝斥,挥以老拳,也该心中暗暗记下,他日好如实禀明,可为什么,这个时候,他除了头痛,还是头痛呢!

容若却不知他在心中腹诽自己,只是轻声问:「秦国的忠臣们都把纳兰玉当做眼中钉,当做是皇帝身上的污点、国家的隐患,那么,你呢?许将军,在你眼中,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他是忠臣,还是佞臣?」

许漠天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是武将,保家卫国才是我的责任。除奸惩恶,朝中上有大理寺、监法司,下有各府各县地方官。既有御史监察百官,又有天子圣明烛照,武将不得干政,我手握重兵,更该谨守本分。天子身边的近臣是忠是奸,宰相的独子是善是恶,既不是我能置评的,也不是我该置评的。」

容若终于扭转头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人说武将耿直,许将军你却根本滑不溜手,这可算是我听过的,最狡猾的回答了。」

许漠天的表情却似笑非笑:「整件事的是非对错我都不关心,我关心的只是,你什么时候能安心跟我进京。」

容若也知道要在此长留,绝无可能,但一来,他挂念纳兰玉的伤势,二来,纳兰玉是知道雪衣人底细之人,刚才还没来得及细问,现在,他怎么肯就这样跟许漠天走了。

他只迟疑一下,即刻道:「我当然不会为难许将军,只是,也不能留纳兰玉一个人在这里啊!不如我们等明天纳兰玉好一些,索性带着他一起上京,就说是你放心不下,所以一路护送。还白白让相爷大人,承你一个大人情。」

「玉灵县离京城倒还算近,走陆路只要三天,但是他的伤……」

「准备一辆大马车,厚厚的垫上好几层,应该也不会太颠。」容若目露恳求之色:「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我实在放心不下啊!」

许漠天沉吟了一会儿,如果不答应,容若还不知道又变出什么花样来给他添麻烦,再说,上次容若在船上时,让楚韵如帮过他一回,也算是他欠了容若的情,又非原则之事,也不能太不近人情。

他心下一叹,只得道:「好吧!」

容若欢呼一声,冲过来,摆出一副要拥抱许漠天的姿势。

许漠天白着脸往后连退四五步,拚命用力瞪着容若。

容若笑嘻嘻道:「许将军,我就知道你是好人。」说着连连拱手道谢。

许漠天只得连声苦笑。

容若容公子说得真是轻飘飘,只是在这里留一晚而已。可怜他这负责押送的官员,却要绞尽脑汁,即刻下令,让船上的大批精兵下船,把府衙围了个密不透风。又用密旨调动当地官兵,层层守护,苦心安排每一班岗哨、每一处巡逻的队伍,累得头发不知道白了多少根。

别说府衙,就连整个玉灵县,转眼就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满眼都是官兵。惊得县中百姓,暗自窃窃私语,种种古怪的传言不胫而走。

有人说是相爷要拿着尚方宝剑来宰了县太爷,有人说是县太爷自知闯下大祸,怕京中降罪下来,打算拥兵反抗。而府衙之中,也有各种传言,甚至说到,皇帝听说纳兰玉被打,十分心疼,要亲自来看望。

赵如松自然更是满心疑惑,只是每每问及许漠天,都被许漠天用「密旨行事」四个字给堵回去了。他几次想找机会见纳兰玉,不是让楚韵如挡在门外,就是被许漠天的手下劝回,纵然满心疑问,最后也只得带着永远不能释怀的矛盾,恨恨作罢。

纳兰玉当天晚上又醒来了,容若说起带他一起入京之事,他自然是一口答应。有大夫调理,上了最好的药,又休息了一晚,纳兰玉的精神好了许多,倒也真能勉强支持得住长途赴京了。

许漠天早安排好舒适的马车,为了体贴纳兰玉,还征召了当地较出名的大夫随队赴京。

赵如松亲自送出县城,几次三番想找机会对纳兰玉说些什么,容若总是有意无意从中作梗。最后,赵如松终是没有得到机会,问纳兰玉一个字。

直到马车在重重护卫下去到很远,容若偶尔从车窗探头往回看,仍能见远处,新任的玉灵县令,站立在寒风中的身影,久久不动。

纳兰玉在昏昏沉沉中又一次醒来,有些茫然地望着满车阳光时,费了一点时间,才重新找回全部的理智,很自然地看到那对倚着车壁,相守而坐的夫妇。

也许因为时值正午,又开着车窗,过份灿烂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竟给他们身体镀上一层金边,让人一时间,竟觉眩目得不能直视。可是,女子的容颜如阳光般耀眼,男子的笑容,却比阳光更明亮,让人一见之下,竟不觉一阵怔忡。

容若见他醒来,笑吟吟倒了茶,送到他唇边,笑道:「渴了吧!」

纳兰玉苦笑着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

容若眨眨眼:「让一国皇帝这样服侍你,感觉是不是特别好?」

纳兰玉一怔,然后轻轻一叹:「有一次,我生重病,皇上也曾这样在我床边照料过我。」

他脸上那淡淡的怅然与怀念令得容若眉头微微一扬:「你自小入宫为伴读,常年陪着皇帝住在宫里,形影不离,年纪小的时候,不会讲究太多上下规矩,生了病,他看护你一会也很平常。只是他既然这样关心你、了解你,为什么,冷眼看这一切发生?」

纳兰玉苦笑:「我说过了,这些事其实是……」

容若冷笑一声:「我指的不是这件事,而是这些年来所有的事。」

纳兰玉一呆。

「我三哥故意胡作非为,是为了在七叔手中自保,你胡作非为,让朝臣清流全轻视你,是为了什么?秦王被称为明君,又与你一起长大,深知你的为人,为什么冷眼看着这一切,既不阻止你,也不为你分辩,为什么?这次玉灵县的事,他完全可以事先下一道密令给赵如松,让他和你配合行事,既立威震慑天下,又不让你受到太大的伤害,为什么他不做?为什么他情愿让赵如松得了你莫大的好处之后,也仍然理直气壮地把你当做该杀该剐,罪该万死的误国奸佞?」

纳兰玉神色微变,才轻轻道:「我说过,帝王有帝王的为难之处,他已经尽力善待我了,为了我,他承受了喜好男风的流言,被人说成是被奸佞蒙骗,维护叛国贼的庸主,这还不够吗?」

容若沉默了。

多年来,纳兰玉固然声名扫地,秦王也的确名声受损,他仍能不在乎清誉而继续宠爱纳兰玉,保护纳兰玉,确也难得。尽管,这最终的目的,很可能,仅仅只是利用。

容若轻轻叹息一声,终于道:「我答应你,我不再追问秦王和你的事,不过,有另一件事,我想要请教你。」

纳兰玉微微一皱眉,问:「什么事?」

容若神色凝重起来:「我想知道当日在猎场行刺的雪衣刺客,到底是什么人?」

纳兰玉全身一震,脸上一片灰败:「为什么忽然提起他?」

容若还从不曾见过,一个人的脸色可以变化得这么快,暗自一惊:「他抓走了性德。」

「怎么可能?」纳兰玉失声大叫:「为什么?」

话一出口,又即刻顿住,还能为什么呢!他怎会不知道那人对武功有多么痴狂?而性德那如大海般莫测的力量,对于武痴,又有多大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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