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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虚幻境-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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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她吓得魂飞魄散,说出来的话却也把容若给弄得目瞪口呆,弄了半天,这竟变成了后宫女人争风吃醋的事件了。

以前看电视,后妃之间的争斗杀戮极是阴险凶险,没想到,他自己也会遇上。他心中一乱,很自然地就扭头去看性德。

性德神色宁静,仿似被讨论、被嫉恨的根本不是他,但若是细看就可以知道,他眼眸深处的一抹玩味,简直就是在幸灾乐祸,准备坐看这个皇帝怎么处理了。

性德容仪之美,世间难寻,他日日出现在皇帝身边,宫中有各种不堪的流言,都是很正常的事。

后妃常年受冷落,忽然看到一个男人居然得此宠爱,心中嫉恨,也是平常,就算是施出什么毒手来,以他多年看深宫密史一类连续剧的经验来说,的的确确是件非常非常正常的事。

容若原本一鼓作气想为性德追出一个公道来,谁知一追追到自己妻子头上来了,这一下,真正进退两难。

这种后宫争宠的丑事秽闻,根本不便大张旗鼓地追查问罪。而且就算查到底又怎么样,从来也没有个皇帝,为了一个自己宠爱的侍卫,跑去废皇后的道理。他能怎么办?骂皇后一顿?不痛不痒;冷落她?本来就一直在冷落了。

容若觉得自己因为关心性德,落到这个地步实在很冤,更可恨的是,性德不但毫无愧疚,毫不担心,甚至完全是用看热闹、瞧好戏的心态来对待事情的下一步发展,真是太太太可恶了。

可是,他满心怒气,又找不着发作的由头,一双眼睛瞪着性德,没效果,瞪宫女,吓得她三魂去掉六魄,只得抬起头瞪老天,同时愤然说:「给朕召皇后宫的小绢过来。」

因为事关皇后,问题比较敏感,所以容若是在自己的私殿召见小绢的,除了性德之外,所有人都被赶到外头,不得靠近。

小绢年纪不过双十,面容俏丽。应召前来时,明显已打扮过了,虽是宫女,却穿了一件平日舍不得穿的华丽衣裳,戴上所有珍贵漂亮的饰物,淡施脂粉,竟也十分美丽。见了容若,盈盈下拜,神色镇定。

容若再没政治斗争经验,只看小绢的表现,已知她不同于普通宫女,真正是个人物了,他也不绕圈子,直接说:「找你来是为了什么,你应该知道了?」

小绢平静地说:「奴婢知道,是因为奴婢和翠儿平日交情好,翠儿常说喜欢萧侍卫,暗中递些好吃的给萧侍卫的事。今日她又向奴婢讨要糕饼,奴婢料是要送给萧侍卫的,就在饼上洒了毒药。」

容若愕然,想不到做出了这种事,她居然还可以这样平静从容。一股怒气自容若心中涌出来,他虽不在乎什么权力威势,但有人这样谋害他身边的人,这般不把人命当回事,由不得他不怒满心头,猛然立起,喝道:「你好大胆子,什么人主使你的?」

小绢从容道:「并无人主使奴婢,奴婢只是不忍看皇后这样继续折磨自己。皇上从不进皇后和贤妃的宫门,身边放着这样一个侍卫,又有这样的容貌,传出去,于国于君都不好,更置国母于何地。奴婢冒死,不过是想为国除一祸乱罢了。」

容若怒极反笑:「原来,杀人也有这样妙的道理,你倒是个一心为国的好人了。这样好的见识,居然只是个宫女?这样好的谈吐,只是个奴婢?却可以说杀人就杀人,说下毒就拿得出毒来的,哪里来这样大的胆子?如今却在朕面前说这些混话,你哄谁去?」

「奴婢本也是官宦之后,家父因犯律条,才籍没家财,入宫为奴的。自小学诗书礼仪、处事道理,倒也不敢妄自菲薄。因是犯臣之女,恐遇上不堪之事,所以随身携带药物,只为了必要之时自裁所用,一切实与皇后无干。」

小绢脸色渐渐灰败下来,只因脸上浓施脂粉,一时倒看不出来,她续道:「除死无大碍,其实也并不需要太大的胆子。」

容若听她语气漠然,浑不以生死为意,心中忽然一动,再细看她神色,立时察觉不对,快步绕过桌案冲向她。

但是,在他靠近之前,小绢的身子已颓然倒地。

容若俯下身抱着她大声喊:「你怎么了?」又抬头叫:「传太医。」

「没用的,她自知必死,在来之前已经服毒,此时毒发,已经断气了。」性德的声音一片漠然,一个生命在他眼前消逝,不会引发他任何情绪波动。

容若木然无语。其实他刚才看到小绢倒地时,心中已经隐隐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不愿承认,所以才大声呼唤她,努力想要救回一条性命,但这无望的希望,却被性德冰冷的话所打破。怀中的身躯依然温暖,方才还是个活色生香的女子,转眼间,就已变做一具无知无觉的尸体。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面对死亡,而且这个死亡,几乎也是因他而降临的。

他深深叹息,放开小绢,勉强扯动一下嘴角,想要露出一点笑容:「是我太笨了,看了那么多小说,那么多电视剧,都没想到,剧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知情人不是自杀,就是被灭口,这几乎是所有故事的定律了。」

本来是打趣的话,用的却是苍凉之极的语气。他抬头望向性德:「我很生气,我不希望因为我而有人想杀你,我不喜欢这样肆意的杀戮伤害,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真的要去杀人,真的要去伤害别人的性命。为什么她一定要死?」

性德知道,眼看着别人因他而死,对容若的打击非常之大,虽然早知道世界的残酷,权场的无情,但是真正看到生命的逝去,这样无声无息,这样轻而易举,还是会有很大的震动。

本来,性德不想说话,但不知为什么,竟然开了口:「与你无关,这次的刺杀,无论成不成功,不管你追不追究,她都是非死不可的。只有她死,事情才无法追查下去,你才不能通过她,去攻击她背后的人。」

容若点头。虽然小绢说全是她一人的主意,与皇后无关,但越是如此,皇后的嫌疑越大,小绢的死,怎么看都像是为了掩饰皇后。不管怎么想,小绢一个宫女,只为了替皇后打抱不平,只为了不喜欢一个漂亮侍卫败坏皇帝的名声,就做出这种谋杀的行径,太不可思议了。

他望向小绢的尸体,眼神悲凉:「这就是下人的命运,只是上位者的棋子,由不得她们选择,由不得她们甘愿,她们的生活、感情、命运,都受上位者的操纵,完全没有自我。」

「这件事,你还要追查吗?」

「查,当然要查,就算她死了,就算没了线索,我也不能就此罢休。」容若眼睛忽然有些发红,大声道:「没有人有权力如此肆意利用别人,没有人有权力任意操控别人的生死,不管是谁做了这种事,都要受惩罚。」

他推开殿门大步走出,外头一干太监、宫女一起下拜。

容若淡淡吩咐:「好好厚葬小绢,还有,找宫女总管,调查一下她的资料。」一边说,一边大步往外走:「现在,起驾皇后的甘泉宫。」

凤仪门前过凤凰,甘泉宫中承甘露。

大楚国皇后,是全副銮驾,从凤仪门前抬进,入主甘泉宫,为后宫之主的女人。一国之母,天下至尊至贵的女子。

只是为何镜中容颜,只见孤寂和抑郁。

楚韵如静静看着镜中的女子,乌发如云,雪肤花貌,青春正盛,眼眸之中,却已是死气沉沉一片,若非这花一般的娇颜,连她都不敢相信,自己也不过十六岁。

十六岁,正是如花年华,不知烦忧的岁月,她却已经忘记,上一次开怀大笑,是在什么时候了。

「皇后,您就用一点膳食吧!」贴身宫女凝香又在相劝。

楚韵如有些漠然地道:「凝香,不要再烦我了,不要以为你是太后指给我的宫女,我就不敢罚你,再来唠叨,自己到外头和别人一样跪着去。」

凝香一屈膝跪了下来:「皇后,就是您惩罚奴婢,奴婢也一样要劝。您是金玉之体,怎能这样不加爱惜,这些日子,您越发地消瘦了。」

楚韵如凝眸望镜中脸容,在这寂寂深宫,无人怜惜无人问,消瘦又如何呢!

她浅浅一笑,起身走到琴台前,复又坐下,淡淡道:「你起来吧!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我也不过是个骄纵的小姐,自小脾气不好,叫你们吃了不少苦头。」

凝香起声低唤:「皇后。」

皇后却没有理她,伸手按在琴弦上。

第一次学琴是什么时候,楚韵如已经不记得了,因为从有记忆开始,她已经在永无休止地学习,仪态、谈吐、诗词、音律,要学的东西一串串地排下来,从来不曾有过轻松的时候,从来不曾有过肆意玩闹的时光。

春天百花开,花园中,来来去去的小丫头们笑成一团,她在房中一遍一遍地背「女则」、「女律」。

夏天,大家轻衫单薄,满园放风筝,她在房里一遍遍弹琴吹箫,弹到双手流血,吹到嘴唇发麻。

秋天,秋高气爽,正是踏青出游的好日光,旁人谈谈笑笑,诸般计划,她却要学书学画,直写到右腕像断掉一样。

冬天,满天飘雪,姑娘们打雪仗的笑声传入耳中,她却要穿着单薄的衣服,保持完美的身姿,学习贵人的仪态。

从小就知道,楚家的小姐是有皇后命的,楚家身分尊贵的女儿,一出生,就必须接受皇后的教养,所有的一切都要会,都要懂,都要精,不可辱没了皇上,不可辱没了国家。

诗词为君赋,琴箫为君习。

无数次憧憬那高高宫墙后的世界,无数次在心中编织万乘之君的形象。

十四岁那一年,金銮玉轿、全副仪仗,浩浩荡荡把她抬入凤仪门,昭告太庙,她正式成了大楚国的皇后。

她见到了那个从她出生,就不断在她耳边被提起的人。

皇帝、丈夫。她的君、她的天、她的夫,她一生一世追随效忠、生死不离的人。

她的一生都是为着他,从她一出生,生命里就有了他无数的烙印,而大婚的三日三夜,寸步不离的相守,那个男人却不曾对她说一句话,更不曾碰她一个指头。

而她,不能哭,不能闹,不能气,就连悲伤、失望,也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她是皇后,她要保持一位国母的尊严,她要做天下女子的典范。

尽管,她只得十四岁,尽管,在那新婚的夜晚,她惊慌、伤心、悲苦,无措得想要痛哭出声,却只得一直努力含笑,尽管,她恨不得扑到亲娘怀中寻求慰藉,但重重宫墙,从此阻隔骨肉血脉。

只剩她一个十四岁的弱女,孤处于深宫之中,头顶着皇后的桂冠,苦挨着孤寂岁月。

整整两年,除了每年屈指可数必须由帝后共同出席的大典,以及偶尔几次皇帝生病,她照规矩去探望,她和皇帝之间,再没有其他接触。

看那史书之上,被冷落的皇后数不胜数,似她这般,从一入宫即被弃如草芥的,怕也只此一家吧!

楚韵如淡淡一笑,笑意漠如秋风,竟是连悲伤都没有了。纤指轻拂,琴音袅袅,伴着她的歌声,随风飘扬出去。

容若一路怒气冲冲,带着性德还有其他伴驾的太监、宫女们往甘泉宫来。远远果然望见有两三个人跪在甘泉宫外,容若眉头皱得更紧了,不知不觉哼了一声。

「以前我就曾经猜过,如果太虚的背景人物是按很多故事编的,那皇太后是孝庄,摄政王是多尔衮,没准董嫣然就是董鄂妃,皇后就是娜木钟。没想到果然如此,这个皇后,就和『孝庄密史』那部老电视剧中的娜木钟一模一样,骄纵任性,蛮横无情,太过分了。」

容若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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