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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大白天,可是她徐徐在梅花中穿行,竟如皎洁的月儿一般,说不出的秀美清奇,让人的眼光无法自她身上移开。
那女子走到一株梅花之前,轻轻伸手,折下一枝花,姿势竟也美得如诗如画。刚把花技折下,忽然感觉到旁人的目光,自然而然,举目遥望,见梅林前,一男一女,目光灼灼看来。
这一次隔得较近,虽仍有漫天轻雪飘落,前方红梅遮掩,但三人目光一对,在第一时间认出彼此,楚韵如和容若理所当然地惊叫一声,而安乐却是淡淡一笑,只是她自己也并不知道,这一笑间,苦涩和有趣,到底哪一种更多。
安乐闲步出了梅林,对着二人微笑点点头。
容若怔怔抬手指着她,不知为什么,竟然面无人色:「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楚韵如在他身后叹息了一声。
安乐也随着这声叹息,深深望了楚韵如一眼,方才笑道:「公子果然不及夫人聪慧,看到我在这里,难道竟还猜不出我是谁?」
容若就是因为预感到了她的身分,才会脸色异常难看,到现在,仍似不敢接受现实一般,怔怔道:「你,你是安乐公主?」
安乐浅笑点头。
容若脸色仍是傻呆呆的:「你说的那个恶名远扬,不学无术,奸淫好色,还残忍恶毒,家中已有美妻娇妾,还不断凌虐奸淫侍女的人……」
安乐不等他说完,已自轻颦浅笑道:「是你。」
明明满心沉郁,忧思难解,但见他这般模样,莫名地愁怀尽去,若非多年来的礼仪教养,她简直就要放声大笑了。
容若指着安乐的手指已经在发抖了:「好养娈童,专门玩弄小孩的……」
楚韵如在旁,闲闲笑道:「是你!」
震惊之后,看容若的表情、安乐的笑颜,本该心情沉重的她,莫名地倒只剩下幸灾乐祸的心思了。
容若这一回,全身都颤抖起来了:「祖宗挣下偌大家业,不知振兴,反而为了保住荣华富贵,把偌大家产,拱手让人的人……」
楚韵如和安乐,竟异口同声道:「是你!」
二人不约而同开口,说完又互视一眼,彼此嫣然一笑,本来,立场不同、处境不同,应该彼此暗自防范的两个女子,反生起相怜相惜之意。
容若咬着牙,惨白了脸,半晌才道:「为了自身安宁,竟然将自己至亲的女子送给敌人以献媚的……」
这次没有人答他,两个绝美女子都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他。
容若愣愣的,看看这个,再望望那个,然后终于惨叫一声,痛不欲生地大喊:「谁来杀了我算了,六月飞雪啊!惊世奇冤啊!」
他一边说,一边双手掩面,做悲不自抑状。
安乐倒底没见过人这样做张做致,不觉一愣。
楚韵如却已是司空见惯,漫声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就慢慢祸害世人去吧!」说着迳自上前,挽了安乐的手,笑盈盈道:「我们不要理他。」
楚韵如真是头也不回地留了容若一个人在原地捶胸顿足,只和安乐携手在梅林中徐徐而行。
旁人远远只见两个绝世美人,踏雪寻梅,笑语嫣然,若无一个长相平平的臭男人满脸沮丧站在那里,指天骂地,大煞风景,这还真是一幅绝美画面。
只可惜,远观的人,不知道那两个小声说、大声笑的女子,谈的绝对不是好笑的事。
「你当日是因不愿嫁给容若才逃的?」
「是。」
「又被捉回来了?」
「不,当初我与……容……公子行过礼后,赵俊过来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公主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不知,是否也不在乎这位公子的性命?」
楚韵如微微一震。
安乐的语气却轻淡平和:「所以我回宫了。」
楚韵如凝眸深深注视,雪光耀着阳光,更加辉煌明亮,照着安乐比白雪红梅还要清绝美绝的容颜。这样的女子,以怎样的勇气,抵抗圣旨,放弃荣华,不惜一死,也不肯屈从一个不如意的姻缘,却又为了一个一面之缘,只偶然伸手相助,甚至连姓名都不知道的男子,轻轻放弃了不惜代价争来的一切。
安乐浅浅一笑,神色安然和乐:「你不要误会,我这样,并不是为了容公子。而是,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可能逃得脱皇兄的追捕,就算有容公子之助,躲过一次,也躲不过第二次。我逃跑,只是一种姿态,只是向皇兄表示我的决心,纵然明知反抗不了,也一定要反抗一下,仅此而已。既然一定逃不了,与其连累旁人,倒不如回去算了,更何况……」
她语声微微一顿,然后用轻淡至极的语气说:「后来我才知道,整件事,都是皇兄在暗中操纵。我以必死的决心,舍弃一切所做的事,其实不过是皇兄股掌中的玩笑。所以,你无需为此感动。」
楚韵如先是一怔,但立刻猜出秦王的安排,心中也是一阵冰凉,看安乐依旧这样从容而笑,更是说不出的难过起来。
安乐只是淡淡微笑,即使连笑容也是沉重的。
然后,一声惊叫猛然响起。
雪团在她头上爆开,洒了她满头满身的雪白。
第四章 似是故人
安乐愕然抬头,满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是公主,什么人胆敢如此无礼?
却见容若双手乱挥,面貌狰狞地大喊:「赔我的精神损失费来,你要为我脆弱心灵受到的伤害负责。」举手间又是一个大雪球扔过来。
安乐还只会站在原地,双手掩脸,惊慌莫名。楚韵如却是飞快把安乐往旁一推,避了过去。
安乐惊魂稍定,那边雪球竟是连珠一般射来,楚韵如不慌不忙,素手轻招,来一个接一个,来两个接一双,往安乐手中一递:「别客气,还击。」
安乐犹自昏昏乱乱,接了雪球,用力扔过去。
容若故意避开一个,却让第二个打中,唉哟大叫一声,满脸雪花,狼狈不堪。
安乐见其惨状,不觉低笑一声。
那边容若怪叫连连地冲过来,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竟是一个没站稳,跌了个大跟头。
安乐见之大笑,容若手忙脚乱地站起来,双手在雪地上乱抓,安乐再也不用楚韵如提醒,转身要跑。
楚韵如却一把拉住她:「别怕,对付恶人就该打到他听话为止。」说着拖着她亦去揉雪团。
一时间,三个人在梅林之间,飞奔来去,那雪球飞来飞去,转瞬散开,化做无尽晶莹飘絮。
尖叫声、惊呼声、欢笑声、惨叫声,此起彼伏,竟是响彻深宫。
在远处遥遥观望的太监、宫女们,无不面色惨白,人人两眼灰蒙蒙,恍若梦游。
肯定是做梦,绝对是做梦,一定是做梦。
他们最美丽、最温柔、最大方、最有风度的公主殿下啊,怎么可以这样肆意地奔跑,这样纵情地欢笑,这样肆无忌惮地玩闹呢?
遥遥高楼之上,有人倚栏而立。天地之间一片飘絮,那远处的红梅独艳,夺人眼目,比红梅更夺目、更耀眼的人,却在梅林中,玩笑无忌。
那样的笑声里,听不出一丝忧虑、半点烦愁,谁能想像得出玩笑的人,其实陷于绝境之中,个个都有万种烦恼。
宁昭轻轻叹息一声,为什么总能欢笑,为什么总能带动别人一起欢笑,为什么所有的困境烦忧,都仿佛不存在?
他伸手搭在栏杆上,或许天气太冷了,所以指尖一片冰凉。
「皇上……」身旁的总管太监梅公公关切地低声唤。
他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走回这最高处的殿阁之中,大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那遥遥传来的欢快笑声。
他只是静静走向案前,在堆积如山的奏折中随手抽出一本。
很久以前,也曾有过,大雪天,欢笑着堆雪人、打雪仗的小小男孩,而现在,飞雪飘飘,红梅经霜,他却再无心情去赏玩,再无时间去玩笑了。
欢声笑语,仿佛,那已是上辈子的事了。
不过,谁又在乎呢?王者快乐与否,从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决定千千万万人是否快乐。
他轻轻勾了勾唇角。快乐,真的从来都不重要。
容若累倒在雪地上,仰面朝天,望着朵朵红梅,浩浩长天。
多久没有这样畅快欢笑过了,他自己都已不记得了。却还记得,当宫女们又急又忙找过来时,同样半倚在树边,笑到无力的安乐,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在宫女的簇拥中回宫。
临行时,她没有回头再多看一眼,却只是轻若无声地说了一句:「谢谢你们!」
那样轻柔的道谢,却让容若一阵心酸。
谢他什么呢?他能做的,也无非是在遥遥见到这女子带着忧伤的容颜时,故意扔一个雪球过去,胡闹一番,让这美丽良善而高贵的女子,暂时忘却烦忧,仅此而已。眼前的困局,他解决不了,他连自己都帮不了,又如何还能助得了旁人。
逸园的侍卫们,终于赶了过来,人人脸色古怪地走到近前施礼。
容若笑一笑,勉力站起,拍了拍身上的雪,又拉起靠坐在树边的楚韵如,淡淡道:「好了,玩完了,回去吧!」
打了一场雪仗,固然活动全身筋骨,但是雪花顺着衣领化成水流进去,终究还是不舒服的。回逸园后,两人急急换了衣裳,又令人热了酒来驱寒取暖。
容若出奇地没有和楚韵如多说什么,只是一杯接一杯,喝着闷酒。
楚韵如静静地等待着、陪伴着,既不劝他,也不拦他。
容若一连喝了十几杯,微微有了点醉意,才轻轻一叹:「宁昭到底有多狠的心肠,怎能这样利用自己的妹子。」
楚韵如淡淡道:「安乐与我们半路巧遇,是宁昭的安排。而今天,我们能一路顺利出去,碰到安乐,在一起玩笑,居然没有一个人来拦、一个人来扰,想必,也同样是宁昭的安排。」
容若沉默着点点头,那样一个清华绝世的女子,纵然忧伤,依然微笑,纵然悲凉,依然只会柔声对人道谢。越是如此,才越发让人心痛。
门外一连声的请安,打断了容若的凝思。
「参见公主。」
容若一怔,楚韵如已盈盈立起。厅门之前,安乐含笑而立,换下了白衣金环,却也依然是雪般衣袍,水样纹带,淡淡妆容,浅浅笑颜。
容若脸上本来的沉重,转眼即逝,笑道:「贵客临门,请坐请坐。」
安乐也不客气,迳自而入,依着楚韵如身旁,徐徐坐下,笑道:「我来,是为了找容公子要一件东西。」
容若眉花眼笑地说:「公主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安乐笑道:「当日送公子的那把金刀,可否赐还?」
容若一边自斟自饮,一边笑道:「公主好生小气,送出去的东西,还好意思要回来。」
安乐悠然道:「此物本是当年皇兄所赐,皇兄说,必选天下英才为我之婿,我若心仪,便以金刀赠之,此人从此便是金刀驸马。」
容若一口酒差点从嘴里喷出来,老天,他这么聪明绝顶,随机应变,温柔体贴的绝世好男人,哪一点像郭靖那个傻小子了,还金刀驸马。
他哪里还敢再迟疑,双手一个劲在自己身上乱摸,摸了半天没摸着,叫了一声:「等我一会。」转身冲进房里去了,然后就传来「光当」、「兵砰」,诸如此类的古怪声音。
安乐虽然下定决心,不嫁容若,但见容若这样拚命地想把金刀找出来的样子,心里也微微有些不悦起来。可明明是不高兴,明明应该很生气,不知为什么,却还是好玩地笑出声来。很奇妙的人啊,不管心思有多么沉重,不管在什么时候看到他,都会很自然地忘掉一切烦忧,就这样真心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