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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摸摸鼻子:「你是在讽刺我吗?知道小白他一代英主,为什么下场不堪?」
「因为他用错奸人。」
「错,因为管仲死在他前头。只要管仲不死,他再用多少奸人,也动摇不了朝局的。所以,我会求神拜佛,希望萧逸长命百岁,无灾无难。但天灾可以避,人祸却不好免。」
容若微笑:「太多人对我存在疑忌之心,太多人在观看我的行动,就连萧逸,只怕也将我视做最大的难题。我救过他,助过他,让过他,现在则坚定地支持他,在情在理,他都应对我感激涕零,但是,我的存在,仍然是对他的威胁。萧逸也好,甚至母后也好,他们都无法真正理解我的想法,因为不能理解,所以难以相信我会这样轻易把权力抛开,所以难免疑神疑鬼。万一将来又出了什么血腥的事,倒把我一番好心糟蹋了。就算萧逸不来对付我,他天天为我的事操心费神,于国家,于母后,也不是什么好事。我远离权力中心,也是在为他铺路,让他有更广阔的空间,对大家都好。」
「他会答应让你走吗?」
「会!现在,他既不忍害我,又不好意思囚我,我在他面前偏偏碍着他的眼,处处提醒他,他的地位并不完全稳定,倒不如让我去算了。其实,在大猎之后,我就明确对他表明心意,告诉过他,只要国家政局稳定下来,我就会离开。我走了,朝臣才不会再摇摆不定,患得患失,他也不至于再日日忧思,难以安枕。他当时虽不做表示,其实心中何尝不希望我远离权力中枢。我故意不上朝,或上朝只当摆设不发表意见,还有意对几个有资格追究皇帝的臣子露点儿远行的口风,就是为一切做准备。而他也在悄悄挑选长得像我的少年,自然也是在我走之后,用来塞天下悠悠之口的。毕竟皇帝一个人跑掉,这么严重的大事,只要最高层心知肚明就行了,可不能传得满世界都知道。」
容若侧头望着性德:「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告诉我,不要闷在心里。」
「我不必有什么想法,其实这件事你早就想定了,该做的准备也做足了,我再问你,不过多此一举。」
「我是把相关准备都做足了,出去要带的东西也全准备妥当。母后答应我,我走之后,把苏良、赵仪放出宫,给他们一笔银子、几块地,只要不是白痴,足够自给自足了,他们的武功也不错,应该不会再受人欺凌。到时我一去无踪,让他们两个笨蛋跳着脚找老天报仇吧!」
容若得意洋洋的摇头晃脑,可一低头看到桌上还没有写完的信,又换上黯然的神色:「我和萧逸商量过了,既然他能找和我相似的人冒充我,自然也可以找和韵如相似的人冒充她,将来,把韵如放出皇宫,放她回家吧!不要让她一生都在这黄金的笼子里渡过,也不要再让楚家的家规束缚她,让她可以真正看看这个世界,感受这个世界。我会尽量在一年后再来看她,如果到时,她仍然选择我……」
容若忽然苦笑了一下:「性德,我可以选择她吗?我可以毫无顾忌地爱她吗?我和她其实有着本质的不同,我不敢保证我能一生和她相伴。我不知道,如果我忽然GAME OVER,这太虚的世界,会不会仍然存在?那些爱我的,我爱的,我喜欢的一切,会不会化为烟尘?」
「如果你死后关了机,则整个太虚世界完全消失,但如果不关机的话,太虚的世界仍能自然运转,不会因为任何人的死亡而改变。所以,你可以试着去爱她,而且,她不是爱着你吗?」
「她爱我吗?也许她自己觉得爱上了我,可是,自从在大猎那天,看到母后和萧逸血泪相拥,我想,就是她自己也已经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真正爱我了吧!」容若轻轻一叹:「她帮助我、守护我、支持我,到底是因为爱我,还是因为我是她唯一的选择呢!我终是要出去的,外面的世界那么大、那么广阔,我真的可以剥夺她选择的权利吗?」
性德不再说话,在他看来,容若纯粹是自讨苦吃,胡思乱想。别的玩家,要有个美人儿这样为着自己,早就喜心翻倒了。这个偏要思前顾后,想这想那,和他平时嘻嘻哈哈的形象完全不同。
是人类的感情太莫名其妙,还是这个玩家太莫名其妙呢!
性德只是挑挑眉,漠然凝视那个又埋下头,继续写信的笨蛋玩家。
他冷眼看着纸团山继续增高,冷眼看着容若可怜的头发被扯下一根又一根,冷眼看着精致昂贵的御笔被咬得伤痕累累,冷眼看着满殿辉煌中,那平时嘻笑无忌的男子,眼中的伤感和阴影。
第八章 离情依依
一夜没好睡,容若精神奇差,眼睛略有些浮肿,黑黑的眼圈,让一大早亲自赶来的楚凤仪皱起了眉头:「好好睡一觉,明日再……」
「母后……」容若微笑着道:「我不过是离情别绪上心头,有些离愁而已,再推迟下去,只怕又是睡不着。」
楚凤仪神色黯然,沉默无语。
容若知她一大早赶来都是依依不舍之意,心中也觉得难过起来。在太虚的这些日子里,虽然一直母子相疑,但楚凤仪对他全然的爱护关心,终是感人,在私心深处,早已将她当做亲娘一般。
他心里一激动,也顾不得许多,上前就携了她的手:「娘,你知道,我这一走,对大家都好,将来万水千山,咱们骨肉亲情,总不会断。」
大家早已习惯古怪皇帝不遵礼法的动作,而且,眼看着爱子就要离开,难得如民间母子这般执手告别,听他唤一声「娘!」,楚凤仪心情一阵激动,倍感离情难抑。
容若笑说:「娘,不要为我难过,我这一去,只求你一件事,你能答应,我才去得安心。」
楚凤仪深深凝望他,一字一顿地道:「你说吧!不管什么事,我都为你做到。」
容若微笑,眼神真挚:「我希望你不要太牵挂我,我希望你好好珍惜如今手中的幸福,我希望你能对我放心,相信我可以保护自己,相信我必会做对大家都好的决定,相信我不会让我的母亲难过。请不要再为我做任何牺牲,请不要为了我去伤害你自己,还有其他人。」
楚凤仪嘴唇微颤,明眸中有水光盈盈,却又良久说不出话来,只能怔怔点头,犹觉心中有着千万种的悲喜,翻涌不尽。
容若这才释然一笑:「这样,我就放心了。来,娘,我们走吧!」
他扶着楚凤仪往外走,性德手里拎了一个包袱,慢悠悠跟在后面。
一出殿门,就见萧逸悠然而立的身影。
容若笑着冲萧逸点点头。
自从大婚以后,容若对萧逸的称呼就成了个问题,是叫七叔呢?还是叫皇父?
为此,朝中吵得天翻地覆,那些有学问的臣子,一个个引经据典,争来争去。容若听得头大如斗,最后他和萧逸见面,也就干脆避开称呼,只点点头,也就算了。
萧逸因为娶了楚凤仪,见了容若不必再行跪礼,也只略略一弯腰即可,眼神却不由悄悄扫了性德手上的包袱一眼。这个皇帝提出的一连串要求,要的各种东西,全都已经备妥,那包袱里,又是些什么呢?
容若笑着迎上来说:「你们一起来送我,真是太好了,咱们慢慢走到月思门去吧!这事不宜外传,也就用不着前呼后拥,大摆銮驾了。」
谁也没有表示反对,楚凤仪牵着爱子的手,徐徐漫步,只愁这皇宫太小,道路太短。
所有的太监、宫女都奉命远远避开,只有他们一行四人,徐徐前进。过小桥,渡流水,分花柳,绕殿阁,离着皇宫一侧的小角门,越来越近。
容若只顾低声安慰楚凤仪,说了两三句,转头又叮咛萧逸须要好好照料自己的母亲。
萧逸听了半日,说的全是私事,终于道:「对于朝廷,皇上就没有别的什么话吗?」
「对朝廷吗?」容若想了想,才道:「我也不懂国事,不过,既然要走了,就说些吧!我希望不要打仗,当然别人如果攻击楚国,必要迎头痛击,可是大楚还是不要用兵去侵略别的国家才好。」
萧逸俊逸的眉峰微扬,却不说话。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很天真,当今天下纷争,我不犯人,人必犯我,要国家安定,首先要建立霸权,威慑四方,不过,霸权不一定要靠刀剑来建立,比如金钱也一样。」
「金钱?」萧逸一怔。
「对,不要把心思全放在种田上,大力发展商业,让国家富起来。只要我们有足够的武力,保证自己国家的财产,国民的富有,自然而然就会让所有贫穷的国家向我们低头,百姓的富足安乐,也会吸引天下人心归向我们。」容若一边说一边想,现代社会,谁还兴用原子弹征服一个破破烂烂的世界,经济侵略才最厉害呢!
萧逸却震惊莫名:「民以食为天,务农是国家的根本,皇上你说转而鼓励经商,可是商人重利轻义,一向是被……」
「但商人最多最活跃的地方,往往会是一个国家最富有繁华的地方,对吗?」
容若用他贫乏的知识确定,小农经济是制约国家发展的一大阻力,不过要他说出头头是道的话,却觉十分辛苦。他心中暗暗郁闷,为什么别的故事中的主角,不管是大人还是小孩,是军人还是学生,到了异世界,谈起治国,永远头头是道。真不敢相信,在现实生活中的普通人,随便都把治理国家的理论实践掌握得这么好。
「总之,你相信我吧!不要过分限制农民一定要种田,鼓励大家选择不同的道路,鼓励诚信经商,还有在开矿方面,也多下些功夫,对于国家一定有好处的。」
容若干笑两声,厚着脸皮不看萧逸将信将疑的眼神:「另外,我希望多提拔各方面的人才,不止是文章学问,或行军理政,只要有一技之长,都可以通过考试来选用,并且大力鼓励民间百姓学习各种知识,不要只捧书本死读。发现了有才能的人,不但要用,还要让他们把才能传下去,让更多人拥有,所以应该办学校。」
「学校?」
「是啊!把拥有不同学识本领,在不同的领域有大成就的人收为己用,并且开办学校,广收学生,让他们统一教导学生,让新的人才可以学到不同的知识。军队也可以这样,办军校,让擅守、擅攻、擅用计谋的各种人才聚在一起,合力培养全新的将才。」
「鼓励人们尝试新的东西,鼓励民间的人创新改善自己的生活。如果有人制作出一些东西,可以让某些事变得简单,如果有人改造一些东西,可以让工作变得轻松,那么不要视这些为奇技淫巧,请重视他们的才能,请推广他们的成果。任何可以让百姓生活更好更轻松的东西,都不要打压……」
容若的思想很乱,对于治国并没有明确的概念,只是把现实世界中知道的一点乱七八糟不成体统的知识,用同样乱七八糟的话东一句西一句地说。
他一边说,一边怀念着小说中,到了古代,说起大道理、大事情,就可以滔滔不绝,知识不尽的主角,并暗自懊恼。
容若说了半天,却见萧逸的脸色由初时的不以为然,渐渐转为惊疑不定,然后就变成难以掩饰的震惊。容若也吓了一跳,张开的嘴合不上,本来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长篇大论,忽然止住。
他尴尬地笑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表现得太好,还是表现得太不好。不敢看萧逸古怪的表情,只好忙对同样有些目瞪口呆的楚凤仪说:「我有一封信,母后你为我交给韵如,好吗?」
楚凤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