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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说道:“这里没法停,前面江心处倒有座荒岛,要歇息也得到那里。”
我忍耐了半天,直到船行至一座岛前停下,我飞快的下了船,感觉踏在实地上的脚都是飘忽的。我坐倒在地,喘息不已。连默笑道:“看你这么逊的样子,真是不多见。”
船家说道:“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可别跑远了!”
我往岛上看去,树木枝条犹如银丝白练,茂密交错。小径上覆着厚厚的白雪,看来已久无人走过。一阵风吹来,空气中却飘来一股淡淡的烟味,不似寻常的烟,带着一种古怪的香味。我有点奇怪的问连默说:“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连默嗅了嗅,说道:“好像是有——莫非岛上有人?我们不妨去看看。你身体不舒服,最好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在岸边吹风也不是办法。”
我们顺着那股淡淡的烟味一路寻去,竟看见一座破落的庭院,陈旧而简陋,但雪却扫得很干净,院中也布置的甚是整齐,显然是有人居住在此。那股香味从一间房舍飘出,我正犹豫要不要离开,却听连默说道:“这里有人吗?”
房里传出乒乒乓乓一阵响声,却无人应答,连默好奇心起,便说:“一起过去看看。”
“喂,这样不好吧。”
连默无所谓的笑笑:“那有什么,我可是打过招呼了。”一边说,一边推门进去。
但见房舍内满是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一面墙上的壁橱上都是一格一格的小抽屉,贴着各种标签。
一个年轻的公子在屋内忙来忙去,脸上蒙着薄薄的面纱,只露出一双绝美的眼睛,身上穿着雪白的布衣,一尘不染,看上去与这破落的屋舍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不停的往炉火中添加着什么,时而用一只小秤仔细的称量粉末,时而提起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然后站在火炉边,呆呆的看着,一动也不动。
跳跃窜起的炉火在墙壁上映出他的影子,他就像看不到我们站在他旁边似的,只顾忙着他的事情。
他的眼睛像幽深的冰片,带着淡然又专注的目光。他到底在干什么啊?我不禁看的傻了。
“那个,兄台,可否借贵府落脚休息一会儿?”连默问道。
“随便。”那年轻公子回答,却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似的,连目光都没转过来一下。
“兄台,你在忙什么啊?”连默继续问。
“炼丹。”
“我们打扰了你吗?”
“没有。”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连默,这人说话都是两个字两个字的,而且看上去很不爱说话。而连默却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堆瓶瓶罐罐。
那炼丹炉有三尺来高,此时炭火烧的正旺。从炉下的空隙看去,可以看到一粒粒炭球,颜色赤红鲜艳,炉壁似乎被烧的快要融化成金黄色流动的浆液。
炉子旁边有一只不起眼的看上去像是药罐的东西,看上去很粗朴,却又似乎很讲究,两边有形状别致的手柄,罐盖半敞,蒸汽一缕一缕的升腾到空中,然后淡化在整个小屋里,使小屋里洋溢着一种让人清醒的药味。
白雪皑皑,寒风过江,听着窗外的冬风吹着竹林和茅屋,看着窗棱上的残雪冰棱,屋子里显得十分温暖。
那年轻公子压根无视我们两个贸然闯入的人,只是看着炉中的火焰,看着那袅袅飘起的淡蓝色的蒸汽。他的神情,就像是在看着让人着迷的风景。
我还是第一次这样认真的面对炉子和药罐,不知怎么的也看得入了神,我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我好像开始觉得他做的事说不定真的挺有趣的。就这么看着看着,不知过了多久,本来心里烦恶难受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晕船的不适感慢慢远离而去。
“连兄,我没事了。”我说。
“那咱们可以回去了,船家还在等着呢。”
连默转头对那公子说:“多谢公子款待,我们要走了。”
那公子用铁钩捅了几下炉子,又放了几块煤炭进去,路口飞出一片细小的火星。火光照在他白皙的面颊上,晃动着淡淡的影子。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开口说道:“请便。”
“今日有缘前来,幸会公子,在下连默,敢问公子名讳?”
那公子却不再说话,开始对着药罐发呆,那样子看上去似乎显得很孤单。
我们离开了小屋,回到船上,连默说:“那个人看上去很不简单。”
“你怎么看出来的?”
“凭感觉了。”连默说,“可惜连名字都不知道。要是有机会的话,真想再过去一次,非弄清楚不可。”
“你竟对炼丹也会如此感兴趣?”
“有意思的事我都会感兴趣。”
船缓缓前行,直至停靠岸边,已是傍晚时分。华灯映雪,长幡招展,一派繁华景象。连默带我走进一家大客栈,外间是酒楼茶坊,里间是客房。连默在外间坐下,便有店小二殷勤的上来招呼。
连默点了几个菜,对我说道:“我这段时间便住在此处,等会儿就给你也包一间上房,咱俩邻壁而居,如何?”
我连连摆手:“那怎么好意思?如此一来花销太大。我跟你住一间房好了!”
刚说完这句话,邻桌便有一个人猛地转过头来,目光直直的看着我。我转眼望去,一下子全身都僵硬了起来。
清秀端正的脸庞,乌黑的头发整齐的束起,还有紧紧抿住的嘴唇……他看上去成熟了,一双眼睛依然温和清澈,却显得深邃了许多……那里面带着一种模糊而复杂的感情,就好像我们之间永远也说不清楚的纠葛,有怨恨,有鄙视,还有……
那正是我一年来魂牵梦萦的人,大师兄苏澈。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我是在做梦吗?还是我的幻觉?我的身体微微发抖,几乎移不开自己的眼睛。
苏澈看着我,然后低下头,像没看见我一样继续吃着东西。我看到他身边还有几个年轻弟子,穿着浮剑山庄的衣服,都是我不熟悉的面孔,想来是后入门的弟子。
我胸中一股酸意涌上,抬眼却看见连默脸上狡黠的微笑。
他低声说:“之前忘了告诉你了——你师哥也住在这里哦。分别一年有余,多半甚是想念吧?”
我的心跳如擂鼓般剧烈,手上握着的筷子一个劲的哆嗦,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连默凑近我,低声说道:“啊哟,你瞧,你刚才说要跟我住一间房,他生气了呢……”
第十八章
我咬牙:“连默!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连默连连点头:“行,行,我什么也不说了。”
我将头埋下,不住的拨拉着筷子,往口中送饭,手指机械的动着,口中是什么滋味却全然不知。
连默笑着说道:“慢点,慢点,当心噎死了。”
我将最后一口饭呼的咽下,站起身来一抹嘴:“连公子,我吃完了,这就告辞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保重……啊哟……”
连默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拖到门外:“你这是干什么?啊?!白吃白喝的占尽了便宜就想开溜?”
我哭丧着脸看着他:“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连默咬牙说道:“不过是住同一间客栈,你怕个什么?你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不敢见他?你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杀了容止危重归师门?”
我大声道:“你说的倒轻松!你又不是我,你怎么可能了解我的感受!”
“没错!我确实不是你!要是我是你的话,一定会上前跟他说个清楚!不管他相不相信,我问心无愧,都能坦坦荡荡!”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我挣扎起来,手腕被他抓的生疼,鼻子一阵发酸,眼泪夺眶而出。
连默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用力,惊觉的松开手,我的手腕上被捏出了两道深深的红痕。我低着头站在原地,口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好了啦,是我不好,不该用力抓你。”连默突然换上了温柔的口吻,柔声说道,“那么晚了,你一个人跑哪里去?就在这里住下来好了啊,大不了就当没看见好了。”
我擦了擦眼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刚才都给你定好房间啦,我在临江阁,你在阅江阁,我俩是对门,你师哥他们住滨江馆,离我们远着呢,不要紧的啦。”
我两只手扯着自己的衣襟,隔了半晌,才吐出一句:“好吧。”
心里暗暗懊恼这样的自己——其实,还是想留下来的。
从前的时候,每天早晨一睁开眼睛就想见到他,只要一天看不到他,心里就会空落落的。
分别之后的一年多来,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有多想念他。
我只想多看看他。
不敢再去和他说话,不敢争取他的信任,不敢奢求他的原谅……只因为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他的痛苦,不愿再回忆起那撕心裂肺的感觉。
我只要看看他,远远的,悄悄的看着他,就足够了。
当晚我便住在与连默对门的阅江阁。此处面江临水,观景极佳。窗外一片浩淼江水,近处则是白雪芦花。冬风吹过,芦苇哗啦哗啦的摇颤着,灰白色的茸羽闪闪烁烁,散落下细碎的雪末来。
后半夜,风停了,天空居然在飘散了两三团乌云之后,出来了月亮。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拉扯着被子,还是睡不着。我的肚子开始咕咕叫,饿起来就更没法睡了。我有点懊悔晚上不该只吃那么几口饭的,连默还特意点了那么多菜,但是当时,我只想三口两口赶紧吃完逃走——幸亏还是吃了几口,不然就更难受了。
想到晚上桌上的清拌蟹肉,蜜蜡肘子,烩鸭丝,罐儿熏鸡……当时连碰都没碰,现在光是想想就直流口水。
我不想一个劲的想着吃饭,就开始想别的事情。我想到了跟我同住在一家客栈的苏澈,他是睡着呢,还是醒着呢?这一年多来,康儿走了,我也不在了,那么长的夜晚,就他一个人,不孤单吗?
我又想到了以往和他在一起的日子,晚上睡在他身边时,听到他在梦中发出的微微的叹息声。于是我混乱的回忆着,他从林间远远走来的样子,他轻声说话的声音,他不声不响低着头读书,他在浮剑堂前舞动着手中的长剑,他在潜心阁中一动不动的面壁打坐……
我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看窗外。皎洁的月光透窗而入,在青白的地面上投下棱花的影子。
我点亮了烛火,走到镜子前。已经一年多没照过镜子,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了,现下却突然觉得非得在意一下不可。我用剃刀把自己满脸的络腮胡剃了去,头发左梳一边右梳一遍打理的整整齐齐,又来回的洗了洗脸。镜子里映出自己的模样,皮肤比以前黑了一些,高挺的鼻子和柔软的嘴唇,看上去还是过去那个漂亮聪明的少年,只是眼睛里却充满了沧桑。
走出自己的房间,连默的门紧闭着。我感觉自己像做贼一样的心虚。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向滨江馆的方向走去。每走近一步,我的心跳就快了一分。
四周很安静,可以听见江水轻轻拍击岸边的水声,几只寒鸦立在摇晃的枝头,被什么惊起,扑棱着翅膀远去了。
我远远的看见苏澈的小屋还亮着灯,烛光荧弱却清晰。独自来到这里的我惶惶不安的望着,竟不敢往前走了。
“往回走吧,快点回去睡觉吧。”我对自己说。但是我没有往回走,我像是着了魔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