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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通心道:“这皇帝好不奇怪。他是皇帝,天底下第一大,叫谁磕头便磕头,叫砍谁的头便砍谁的头,那是多威风神气的事,做甚么却定规要人叫他名字,搞甚么朋友之道?” 他原来只道这君臣间有甚嬖幸暧昧之事,看这光景又不大像。
便见案上那只手忽地用力握拢,又放开,似乎是要徒劳地抓着什么东西。睿宗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低声道:“简淇,倘若你我之间只讲君臣之道,你道我会许你活到今日么?”
简淇道:“当年我和郦琛自杭州回到京城,入朝为官,固然是各有抱负,想做出一番有益家国百姓的事业,也因陛下是圣明之主,值得我二人尽忠效力。”
睿宗嘿嘿冷笑,道:“圣明之主,你给我套得好帽子……你两个想卸了担子,自去逍遥,却留我一个在这位子上,无亲无友,称寡道孤。”简淇道:“所谓天下一人,自来如此。”睿宗道:“不错。我想在这崇文阁里同个朋友说说话,原是自欺欺人。”简淇道:“陛下既为人君,天下原没一个能同陛下平起平坐之人。”
陆通心道:“这简淇胆子挺大,句句话同皇帝针锋相对,皇帝倒也不生气。”
屋内静寂良久。睿宗长叹一声,道:“罢了。你既然一意求去,我留你也无益。你交卸了差使,过两日便出京去罢。”
简淇道:“多谢陛下。”停了一停,又道:“陛下近年操劳过甚,幸而先天壮健,还可抵得住,只是四十之后,须进理中顺气之药。太医局安大通医术周全,陛下尽可向他垂咨。”睿宗道:“知道了。”
简淇缓缓站起,转身向外走去。睿宗一动不动坐在案后,望着他的背影,见他走出两步,便停了一停,似是犹疑,然而终于并不回头。
陆通突然间浑身汗毛直竖,只觉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述的紧张恐怖之意,瞧着简淇一步步走向楼口,心底一个声音叫了出来:“不行!”不假思索,一步向外踏出。
便听一声大叫:“不行!”却并非发自陆通之口。简琬尖声叫道:“爹爹!爹爹!”飞步自书架后奔出,向简淇奔去。
简淇愕然转身。便在此时,室中各人都觉眼前一眩,似是有一道闪电劈了进来,转了一转。随即便听得“扑通”、“扑通”十几声沉闷的声响,自窗外传来。
睿宗笑道:“郦琛,你这是要公然造反么?”陆通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窗前不知何时多了一人,英武挺拔,腰悬长剑。简琬欢声叫道:“师父!”转头看了看睿宗,张了张口,似乎要说甚么,又没说出来。
那人面无表情,将手中东西向地下一抛,“哗喇”一声,四散开来,却是十几架弩机。
那人冷冰冰地道:“赵暄,你的朋友之道,便是这东西么?”
睿宗怡然道:“若不为此,怎能激得你出来?”那人向前走了几步,陆通这时候看得清楚,只见他不过三十来岁年纪,眉清目秀,只是眉心眼角都有不少细纹,颇有憔悴之色。
睿宗轻轻叹了口气,道:“郦琛,在定州这些年,可难为你了。我要升你的官,你却做甚么不愿意?居然便给我挂印辞官,不告而别。若不是我自落霞谷急召简淇回来,你是不是便要躲我一辈子?”
郦琛道:“和议既定,辽人这几年也未有进犯之举,边关已无大事。你身边扈从如云,原也不缺我一个护卫。”
睿宗笑道:“我身边人多,你一来还不都给我杀得干干净净。”
郦琛望着他放在紫檀木案上的那只手,道:“赵暄,你布下这好陷阱,又何必自谦?眼下这崇文阁内外,守得有不下百名禁中好手,只待你一声令下,便要进来杀人。我不过拔了你最外面的几个弓弩,又算得了甚么?”
睿宗凝视他道:“你既然深知这里是陷阱,怎地还是跳了进来?”
郦琛惨然一笑,却不答言。睿宗微笑道:“你总算是明白了我意思。”屈起食指,在书案边上轻轻叩了两下。
便听呀地一响,西首板壁上边门打开,一人走了进来,正是宁王赵晗。只见他手中捧了小小一个瓷瓶,向睿宗行过礼后,将瓶子举至面前,拔开瓶塞,登时一股甜香透了出来。陆通闻到这一股熟悉的香气,不禁大吃一惊,目瞪口呆。
简淇叹了口气,道:“底也迦。华菁手中的附骨丹,原来便是从你这里得来。”
睿宗微笑道:“你早该想到的。底也迦的秘方当年由拂霖国使节进贡朝廷,所用三百六十种药材,个个都是珍稀贵重之物,除了宫中,哪里还有第二个地方能配出药来?”
简淇叹道:“这药配制极其不易,我本来便有些疑惑,是谁有这般手笔,费偌大物力来制作这等邪药。”
睿宗笑道:“附骨丹是天下第一奇毒,连你都破解不了,如何便能以‘邪药’两字以蔽之!”
陆通心念急转,忽然道:“那个甚么阴魄教,原来是替你办事的?”他自架后踏出,便站在一旁,众人只道是简琬带来的女侍卫。这时候见“她”忽然开口,声音粗壮,都是一愣。
睿宗向陆通看了一眼,微笑道:“你又是甚么人?”
陆通道:“我是小郡主的朋友。”想了一想,赶紧在脸上抹了两抹,除去化装,道:“‘金乌未光,冰蟾为皇。’华菁却说这句并非指的是金乌派,敢情是说背后给他们撑腰的人?”
睿宗点了点头,道:“你猜得不错。月后隐藏的太阳,自然便是天子。”站起身来,走出案后,轻轻向旁踱了几步,道:“江湖上这些武人集结的门派,平日里启衅滋事,以武犯禁,不服地方官府管辖,那也罢了。若有异动,便是赤眉、黄巾的变数。如金世霖、俞梦得等人网罗了许多武功好手,倘若任其坐大,他日足成朝廷心腹之患。”
陆通道:“所以你便另起炉灶,自己弄一个教,替你去收服这些江湖门派么?”他生性惫懒,明知眼前这人是当今皇帝,言语里仍是殊乏恭敬。睿宗也不以为意,道:“不服教化的武人太多,若是教官兵围剿一处,只怕其余那些亡命之徒便要说甚么‘朝廷不仁,欲将我等斩尽杀绝,不如一搏,胜过坐以待毙’,铤而走险,聚合作乱。”他以皇帝之尊,学着武林中人的声口,居然便也惟妙惟肖,又道:“无想忠心耿耿,办事得力,许多事由他来办,胜过由朝廷出面。”
陆通笑道:“着啊,你令华菁下手,假装是金乌派杀了集闲庄弟子,挑动两派自相残杀,这计策不着痕迹,大大妙极。” 他面上发笑,心中却大大着急,忖道:“鸟皇帝跟鬼教主原是一个窠里的老鸹,那小非儿进宫盗令,又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是无想要偷盗皇帝的玄石令,自己不便下手,才来利用小非儿,还是这里面另有圈套?””
睿宗笑道:“我原本的意思,是把几个大门派的掌门人都下了附骨丹,擒贼擒王,头目既能收归我用,底下人自然再闹不出甚么气候。不过这法子当真实施起来,却不容易,附骨丹香气浓郁,入口极苦,难以混迹饮食。于是只好退求其次,教无想擒了些武功不高、却同掌门关系亲近的人来,迫他们服了附骨丹,再令他们慢慢去给那些掌门人下药……”
陆通听到这里,恍然大悟,心道:“那时候俞敏叫我给集闲庄带话,说他没给他伯父下药,原来是这么回事。”
睿宗续道:“……这中间有些人办事不力,无想便把他们杀了。我跟他说,这事若能栽到另一家身上,让他们两下里争斗残杀,自是再好不过。江湖上这许多门派,若能自相火并,灭掉一半,令剩下的一半也元气大伤,朝廷收拾起来,那便容易得多。”
他说得十分轻描淡写,陆通却听得身上阵阵发冷,心道:“这皇帝心思好不厉害。……他拿了附骨丹出来,那是摆明了要给这里的人开荤,可怎生是好?”他东拉西扯,原意便是要拖延时刻,眼见这崇文阁里外弛内张,显是早有安排,心思急转,想了十来条主意,却觉没一条管用。
果然睿宗说完了一番话,向宁王赵晗手中的药瓶一指,含笑道:“前因后果,你们都知道了。如今也不用多说,瓶里丸药,你们各人服下一枚,今后咱们君臣相得,再无嫌隙。”
郦琛冷笑一声,道:“赵暄,我当真错看了你。还道你过了这十几年,多少有些长进,却原来还只会用这般下三滥的手段。”
睿宗微笑道:“郦琛,你不必激我。倘若你不是一意孤行,我也不必出动这手段。你却放心,这瓶里的附骨丹已是另行变化过的配方,只消按时服用解药,于人决无大损。且也只给你两个用,并没有琬儿的份。”
他说到“琬儿的份”这四个字时,便见剑光一闪,跟着便是叮叮叮一阵密如连珠的脆响。陆通在旁看得分明,郦琛飘身上前,顷刻间递出了十七八招。
睿宗叹道:“郦琛,没有用的。”他面前两条灰色人影,飘忽如魅,手中各持一条节棒,与郦琛一柄长剑战在一起。但见剑光如虹,棒去似风,三人都是以快打快的招式,几连身形也看不清。陆通只看了两眼,便有些头晕目眩。
简淇叫道:“陆通,琬儿,快走!”简琬道:“我帮着师父!”伸手
46、第三十四章 。。。
去腰间摸剑,一摸却摸了个空。原来进宫时不能带兵刃,长剑并未带在身边。她怔了一怔,陆通伸手抓住了她手臂,拉着她向楼口便走。
睿宗笑道:“走不脱的。”话音未落,楼梯上脚步声大作,数十名黄衣武士各持长剑,奔上楼来。当先两人一声大喊,双双跃起,两柄剑一左一右,疾向简琬和陆通头上砍去。
郦琛轻叱一声:“好不要脸!”挺身跃前,长剑倏出,将两股剑都荡了开去。剑势不绝,跟着又刺向一人手腕。蓦地里左右两柄剑呼地砍出,将他这一剑接过。先前那两人一击不中,随即纵身跃开,双剑并出,却向简淇身上招呼过去。这几下连击、换人一气呵成,便如预先安排就绪、又演练过无数遍一般。顷刻之间,三四十名黄衣武士围成了方阵,将四人困在中央,数十把长剑青光森森,直向各人要害处进击,此起彼伏,绵连不绝。
郦琛清啸一声,手中长剑剑光暴涨,化作一个数尺方圆的光球,将陆通等三人都笼在其中。但见周遭无数剑光翻滚灵动,曲走龙蛇,一俟挨近了那光球,便都翩若惊鸿一般飞了出去。陆通一生之中,从未见过有人施展这般高明的剑术,心中敬佩之意,油然而生:“小郡主说她师父是天下第一剑手,果然不错。他这等剑法,小非儿倘若手中没兵刃,也不是他的对手。”
然而室中布下的这一个剑阵,端地是厉害无比。来的这数十名黄衣武士均是禁中千挑万选的好手,单打独斗比起郦琛虽大有不若,在阵中却配合默契,一人受挫,旁边便有数人交互攻守,圆转娴熟,竟是密不透风。郦琛剑法虽高,一时却也无法突破这一个剑阵。陆通心中暗暗焦急:“这样打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