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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尤若华会联想到费德兴。
“他叫伍相国,确实是咱们兵院的学子,在这儿已有两年了。”尤若华的答案让裴潜稍感失望,“平日斯斯文文也不见有什么,没想到居然是红盟贼子。”
“红盟的人?”裴潜验证了自己早先的推断,问道:“大人是如何晓得的?”
尤若华颇有得色地道:“我仔细搜过伍相国的身上,又派人去抄了他住的屋子,结果发现不少和红盟有关的东西。”
裴潜精神一振道:“那有没有联络暗语又或同党名单什么的?”见尤若华微带不解地看着自己,他嘿嘿一笑道:“尤大人,这次你定要一查到底,借着这小贼的线索把红盟在咱们兵院的卧底连根拔起,统统干掉!老……我也能出口恶气。”
尤若华苦笑声道:“让段大人失望了,目前我们还没从这些资料里发现同党线索。”
裴潜摇头道:“那也不能轻易结案。比方这小贼的同室,又或过往密切的同窗,还有他的父母妻子,祖宗三代,又或外面包养的姑娘,常去的酒馆青楼……”
尤若华听他越说越离谱,只好客气地打断道:“段大人,这些我们都会一一查证。还是先麻烦你配合我们做个口供吧。”
裴潜仿似这才醒觉自己越厨代庖了,讪讪笑道:“好说好说。”
做好口供,尤若华亲自送裴潜出了公署,低声道:“段大人,听说今天在数艺堂你打了一个学生,还和费堂主签订了生死状?”
裴潜心道:“这老尤倒也真沉得住气。”他素来不喜这家伙哈巴狗似地成天跟着流云沙溜须拍马,但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话还是懂的,于是叹了口气道:“有劳大人关心,我正为这事头疼呢。要不,我这就去禀报流云沙大人?”
“流云大人肯定比我还要早知道。”尤若华摇头道:“段老弟,这事不好办啊。”
裴潜满不在乎道:“管他呢,唐老头远在京师,想要找我麻烦还隔着几千里呢。”
尤若华愣了下,苦笑道:“唐老将军的确鞭长莫及,可他是朝廷柱石门生故旧,部将从属无数。比如说,就在兵院附近驻扎的天虎骑统领莫大可莫将军,便是唐老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干将。而且唐老将军的外甥女儿也嫁给了莫将军的堂弟做了正室夫人。我劝你这两天还是设法离开兵院避避风头为妙。”
裴潜顿时一个脑袋比两个脑袋还大,眨巴眨巴眼睛道:“尤大人,我能不能把往后十年的年假一次请光?”
这下轮到尤若华呆住了,半晌后摇摇头道:“怕是不成的。段老弟,保重!”拱手一礼径自回返公署。
裴潜像是霜打的茄子垂头丧气往抱德山庄走去,可等到了没人的地方,他的头又抬了起来,唇角露出一丝奇异笑容喃喃道:“来吧,都来才好。老子正不想干了呢。横竖破罐子破摔,看看到头来谁会倒霉!”
他一路哼着歌儿回到寓所。沿途遇见几位同僚都是避之不及地闪到一边,让裴潜先行。只是众人看他的眼神和看着个快死的怪物也没什么两样。
裴潜推开院门,往里叫道:“瑶花,本大人我回来啦!”却不见花灵瑶回应。
他微感讶异走向正屋,手在门上迟疑了下还是很快地将它打开。刚一迈步,一柄短刀就架在了裴潜的脖子上,押着他坐到了小厅的桌边。
裴潜漫不经心地一笑道:“花大小姐,你又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花灵瑶站在裴潜身后,冷冷道:“你刚刚亲手杀害了一位红盟的义士?”
“只有你们才会把这种白痴当成义士。”裴潜两眼上翻,趁机偷看花灵瑶挺茁的胸脯,说道:“不错,是老子杀的。难不成还让他一刀捅了我么?”
脖子一疼,花灵瑶的短刀往里轻推三分,森然道:“面对一位忠贞不渝心向故国的年轻书生,你怎么下得了手?”
“我怎么下不了手?”裴潜也火了,从早上到下午憋着的怒气一下爆发出来,“这小子脸上又没写字,谁知道他是红盟的?我若放走了他,先不管有没有看见,万一是流云沙又或费德兴派来试探老子的细作,岂非不打自招?”
花灵瑶语气依旧冰冷,说道:“至少你可以设法逃走,我相信他是追不上的。”
“我怎么没逃,我这几天干的最多的就是逃跑!”裴潜理直气壮道:“可他玩命地在后头追,把护卫都引了过来。我不杀他,他就得落入流云沙的手里。三木五刑之下,他要是稀里哗啦什么都招了——这小子是没事了,可你和我就有事了。花姑娘,有没有人教过你壮士断腕的道理?”
花灵瑶被裴潜这通歪理邪说堵得哑口无言,须臾后缓缓收起短刀,说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该杀他。算上这位义士,你的双手已沾了太多血腥。”
“狗屁!”裴潜见花灵瑶收了刀子,晓得自己没事了,胆气不由更壮,蹦起多高道:“你们接二连三派人来杀老子,就叫报仇锄奸罪有应得。老子出于自卫宰一两个人,便成了血债累累恶贯满盈。我呸,这老子认了!可你们还要逼着老子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偷什么图纸配方,外带天天有个姑娘大义凛然地拿着刀架脖子顶肚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花灵瑶没料到裴潜会暴跳如雷,静静地望着他道:“你做恶事,我们会记得;你做善事,我们也会铭记。”
裴潜狠狠盯着花灵瑶那张没啥特色的脸容,却在对方沉静清澈的目光注视之下感觉自己有点儿泄气,怏怏坐回椅子里道:“说得轻巧,到头来还是想要老子的命。”
花灵瑶道:“以你现在这种古怪脾性,不用等到我们的人来报仇,你已活不成了。”
裴潜一惊抬头道:“你整天都呆在家里,是谁乱嚼舌根告诉你数艺堂的事?”
花灵瑶避而不答,说道:“你故意激怒费德兴,诱使他签下生死状,也是情有可原。但为何要惹上唐老贼的孙子?”
裴潜笑道:“我替你们痛揍这老贼的孙子一顿,你不是该高兴才对?”
花灵瑶道:“可最迟明天中午,莫大可就会带人来找你算账。你才到云中兵院多少天,就结了无数仇怨,闹得鸡犬不宁草木皆兵。这样下去,如何完成任务?”
“任务,你就知道狗屁任务,压根不管老子死活!”裴潜破口大骂道:“我怎么晓得他是唐老鬼的孙子?好吧,就算我猜到这小子身世不普通,那又如何?越是不能惹的老子越是要惹,欺软怕硬的事我可干不来。”
花灵瑶耐着性子道:“我不想和你吵,我只想问你打算如何解决唐朝升的事?”
裴潜一挥手道:“我没打算,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再说,你们也不会让我在得手之前就那么轻轻巧巧的完蛋。”
花灵瑶发现,自己潜心静修的佛门禅功在这混蛋面前往往会失效,不仅没法压住他的邪气,反而会不由自主带起自己的怒气。
“我不明白,庞大帅和青二伯怎么会对你的信口雌黄深信不疑?”她徐徐道:“你这样子,实在无法令我相信,咱们会有成功的希望。”
裴潜感到一阵被羞辱的愤怒,腾地起身刚想拍胸脯,猛地意识到这多半是花灵瑶的激将法,口气陡变道:“你信不过我,我还信不过你们呢!正好咱们就此一拍两散,你走你的山中道,我过我的奈何桥。”
花灵瑶对裴潜彻底失望了,轻轻道:“她说得对,你这个人只会顾着自己。”
裴潜的身子巨震,慢慢回转过身道:“她是谁?谁是她?”
花灵瑶不答,说道:“我明白,你根本就不愿意帮助我们。所以才制造种种事端,希望能被逐出云中兵院。也许别人的性命在你眼里一钱不值,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你做的,她看得见;你想的,天知道!”
裴潜将视线在花灵瑶的脸上停留了许久,忽地懒懒一笑道:“我去洗澡了。”哼着小曲儿往后院的水房走去。
花灵瑶站在门边,将话音集丝成束送入裴潜的耳中道:“我的确是为图纸配方而来。但你我都清楚,要想完成任务,首先得保证你能活着!”
裴潜听了并无多大反应,只背对着花灵瑶举起右手晃了两晃,似乎在说:“你别来烦我,我会活得更好些。”
花灵瑶不再言语,目送裴潜消失在通向后院的月亮门洞后,眼睛里泛起一层雾气。
等裴潜洗完冷水澡出来,花灵瑶已经不在屋里。她留了张字条给裴潜,上面写道:“段大人,我去云中镇买东西,傍晚回来。”
裴潜拿着字条看了半天,慢慢折起来收进皮囊里。回到里屋倒头就睡。
或许知道这家伙活不了多久,整个下午都没人来打扰裴潜的午睡。快天黑时,花灵瑶回来了,臂弯里挎着个竹篮,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从云中镇买回的东西。
裴潜没精打采地起床,也没问花灵瑶去云中镇干什么,料想和莫大可有关。
他坐在桌边,吃着花灵瑶做好的晚饭,惊讶地发现这丫头的手艺还不错。于是决定往后可以多在寓所里吃几顿。
在收碗筷的时候,花灵瑶忽然低声道:“明天莫大可不会来了。”
裴潜一愣抬头,她将吃得精光的碗碟累叠起来,说道:“今夜红旗军会对云中镇发动突袭。”说完,转身往伙房走去。
裴潜不由再次对花灵瑶刮目相看。一个古剑潭的二代弟子,就算潜质千年仅有,也不可能在旦夕间调动大军夜袭云中镇。而且这么做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牵制莫大可,使他无法分身找自己算账。
这丫头到底是什么人?老鬼说她还有一层身份,那这身份到底是什么?
“等等,”他在背后唤道:“你怎么会认识她?”顿一顿又补充道:“相信这次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人。”
花灵瑶回过头,淡淡道:“不是她的劝说,我是不可能来云中兵院的。”
裴潜直瞪瞪看着她丝毫不露声色的脸庞,低声道:“她来了云中山?”
花灵瑶不置可否,说道:“我要是你,现下最着紧的就是后天与费德兴的生死战。”
裴潜笑了,微含戏谑地说道:“你害怕我会死,抑或溜之大吉?”
花灵瑶道:“我怕你没法再活着见到她!”人已走入了后院。
裴潜的思绪随着她消逝的背影一下子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哭号声,惨叫声,哀求声……那么遥远又那么熟悉的飘入他的耳际,让裴潜的心在战栗中变得冰凉。他记得她将自己背在身后,面对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杀手,挥剑撕开一条血路,奔向了黑沉沉的荒野中。
那是裴潜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情景。等他从昏睡中醒来,面前的人已换作了老鬼。
七年里他不止一次问老鬼她在哪里?老鬼嘴里吐出的永远只有两个字:“京师”。
京师,一个离云中山遥不可及的地方,一个他很想去一次的地方。
裴潜耳畔一遍遍回荡她无奈而微嗔的话音道:“小弟,你不能只顾着自己……”
——不顾着自己,他又能顾着谁?裴潜的唇角缓缓溢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伸开双腿斜靠在椅子里,很想知道她当时说这句话的心情。
奇怪的是,花灵瑶居然认识她,而且似乎彼此十分熟稔。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在这荒诞不经的世界里,又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裴潜按捺下立刻去找老鬼的冲动,慢慢地合起眼睛。在这个悠闲清凉的深秋下午,阳光洒进他的寓所,懒懒地照耀在了他的脸庞上。
缓缓地,有一颗泪珠从他的眼角渗出。他若有所觉地抬手拭去,睁开眼睛望着屋门外的隐隐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