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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里的平民,流亡的难民,还有从各处抽调来的数量有限的楚军,汇聚成一部绞杀敌人的强大机器。没有人曾经设想过他们能扭转战局,但事实是,他们做到了。虽然令人无法置信,但他们成功地粉碎了罗刹铁骑进城的梦想。
钱沛的工作只是把他的部下分成成百上千个各自为战的小队,彻底打乱罗刹骑兵原本井然有序的队列阵型。然后,他就率领着那支自己精挑细选,并配备了最精良武器装备的亲兵队,在战场上来回穿透绞杀,让散乱的罗刹骑兵无法重新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力量。
可问题是——这时候罗刹步兵几乎完全控制了北门城关,不仅有援兵从城外源源不绝的涌入,还可以利用城楼制高点不断向城里发动弩箭攻击。
镇守北门的主将牛德彪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可他手下的人所剩无几,几次冲锋都功亏一篑。眼瞅着城楼上楚军的大旗一面面倒下,只剩百来个官兵还在做最后的殊死搏斗,牛德彪急了。
熟悉牛德彪的人都知道,这人平时不爱说话,要说话必然斟字酌句细声慢气,可一着急起来就会语出惊人:“想活的,待在这儿;想死的,跟我上!”提起一把大砍刀,牛大人率领刚刚集结起来的官兵和绣衣使混成编队,不要命地往城楼上冲。
要登上城楼,就必须通过约有三丈宽的马道。这时候的马道上堆满了敌我两军的尸体和在血泊里呻吟的伤员。牛德彪领着人往上冲,罗刹步兵也在往下杀,大伙儿谁也不肯让道,就在半路上较起了劲儿。
牛德彪真是豁出去了。他是立了军令状的,北门失守就自个儿切下脑袋送到包知府的桌子上。他年纪不小了,有老婆有孩子,干绣衣使工作多年,好不容易混上个中层,原本安安稳稳再混两年就可以退休,然后回家享福。为了实现梦想,他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地工作了三十多年。可惜,罗刹鬼子来搅乱了他的退休计划。
自从宝安被围城以来,绣衣使中层干部牛德彪在第一时间被抽调上了城楼,充实城防。从那时起,牛德彪就像根钉子似的扎在城楼上再没下去过,一如既往,他兢兢业业地指挥部下作战,如履薄冰地提防着自己看守的城门不被罗刹兵攻破。此刻战况凶危,牛德彪骨子里的那股牛劲彻底爆发了。
箭扎进他大腿里,不管;刀砍掉了他三根右手手指,不理;一刀从右肋直划到左大腿,他血人一个往前冲得更猛。
他往前冲,罗刹兵就得退——不退也得退。一排排的罗刹兵,像割麦子一样倒下。他们是凶悍,那是因为他们还没遇见过比自己更凶的;他们是不怕死,可今天遇到的这个人看起来根本不要命……
当牛德彪浑身浴血地左手使刀劈倒一名罗刹百夫长后,他自豪而骄傲地站到了马道的尽头。
他感到自己身体里的某种东西正在一点点失去,如沙漏流沙,眼前血茫茫的一团,只能看到许许多多模糊的影子。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他举起刀,大吼道:“我牛德彪又杀回来了!”
是的,北门被自己弄丢了,但他又亲手把它夺了回来。
在他简单的思维里遵循着一条更简单的法则,既然立了军令状,就没有第三种可能。不是敌人的头被自己砍下,就是自己的头被刽子手砍下。
当大楚军旗再一次插上北门城关,城中军民士气振奋,与鬼子兵拼杀更凶猛顽强。
小杜从人堆里钻了出来,身上各种零部件完整无缺,面部表情严肃地对钱沛道:“老牛一个人撑不住,得帮帮他。”
“废话,那也要老子能腾出手!”钱沛说话时左手盾右手枪,的确空不出手。
但小杜有办法。他突然抓住钱沛的腰带,说道:“老规矩,你上我掩护。”
“呼——”钱沛猝不及防,被小杜高高抛起飞向城关。他惊怒交集,在空中手舞足蹈道:“姓杜的,老子跟你没完……”
兴许是小杜还没工夫吃中饭力气不够,钱沛骇然发现自己在经历了一条抛物线的波峰之后,正越飞越低往城墙上撞去。
为了减轻飞行负担,他将长枪掷出,只保留了左手的盾牌护身。但身子还是不可抑制地往下落,底下密密麻麻的罗刹鬼子翘首相望,就等着空中掉下个大馅饼了。
钱沛愤怒地扭头,看到小杜居然气定神闲面带微笑地向他挥挥手,竖起了大么指。
可气那些不明真相的大楚军民,目睹钱沛单枪匹马飞凌长空,无不目眩神摇,雷鸣般欢呼道:“统领大人威武——”
钱沛气疯了。他用劲甩出飞虎爪勾住城垛,上不上下不下身子悬吊在半空。
城关上下的罗刹兵用箭射,用飞廉掷,显然不喜欢看钱沛的空中飞人表演。
在脑袋要撞上城墙的一瞬,钱沛双腿猛蹬,身子反向划出一条半圆形的弧线,抛向城头。城头的敌军叫嚷奔走,几十把刀枪等候在了钱沛的落脚点周围。
钱沛松开飞虎爪,从蟠龙吐珠宝戒里拿出一颗私人藏品——云中雷,向下方几十个虎视眈眈的罗刹兵露出牙齿,然后手一松——
“轰——”云中雷应声爆炸。汹涌的火光和黑烟里,碎散的弹片、弥漫的毒粉给罗刹兵带来了巨大的杀伤。
当钱沛落到城关上时,他的四周变得空无一人,顿时感觉舒坦多了。
他拾起丢弃在地的弩箭,安上箭匣对准前方的罗刹兵一通攒射。那些罗刹兵正把牛德彪包围在中间砍杀,突然一个个屁股剧痛溃不成军。
等到钱沛射完第四只箭匣,牛德彪终于冲了过来。“杀啊——”他浑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处好地方,人也杀疯了,挥舞着那柄破砍刀发出沙哑吼叫。
钱沛猝不及防,差点被牛德彪一刀把脑袋劈成两爿,急忙侧身抓住他的左臂道:“老牛,是我!”
牛德彪愣了愣,神情慢慢松懈下来,却又猛然挣脱钱沛的手吼道:“杀!”
挥刀向他身后砍去。钱沛回头,一个罗刹兵举着弯刀晃了晃,从残缺的半个脑袋处喷出血浆,轰然倒地。
“老牛,你救了我一命。老子要请你吃饭。”钱沛拍拍牛德彪血肉模糊的后背,问道:“你想吃什么——煎饼、馒头还是阳春面?”
牛德彪冲着钱沛咧了咧嘴,猛地身子往前直挺挺扑倒。钱沛一惊,赶忙伸手抱住道:“老牛,我真不该现在就跟你说请客的事儿。瞧你,兴奋得都快昏过去了。”
牛德彪哑着嗓子断断续续道:“我怕是吃……不到了。北门我夺回来了,你帮我守住。”
钱沛皱皱眉,不悦道:“你想把一堆烂事儿丢给我,老子不干!”取出一颗丹丸捏开牛德彪嘴巴塞进他的齿缝里,左手运出一股真气透进他的体内。
牛德彪目露诧异之色,最终还是摇摇头道:“吃啥都没用,我活不成了……”
钱沛无奈道:“老牛,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做人太实在。还有什么话要交待么?”
“有……,”牛德彪努力集中精神想了想道:“我老婆是乡下的,官场上的道道她不懂,你帮帮她,别让人黑了我的……抚恤金——”头一歪,死了。
钱沛郑重替牛德彪合上眼皮,放下遗体,拔出一柄乌黑发亮的宝刀,喃喃自语道:“老子要是战死了,铃铛有没有抚恤金拿?”
刀光如电,切开两支刺来的长矛。钱沛手腕一翻,天下刀回风卷雪,四个罗刹兵几乎不分先后咽喉中刀倒了下去。
对面的罗刹兵察觉到了钱沛的厉害,纷纷举刀围攻上来。钱沛的身影在瞬间被十几条高大的身躯吞没。一旁的大楚官兵正欲上前帮忙,就目瞪口呆地看到,那十几名罗刹兵的脑袋一下子全没了。
这时候老保带着一群老百姓,在北门里堆起棉絮被褥,淋上火油,用大火隔断了罗刹兵内外通道。
小杜带人穿透罗刹军阵列,杀上城楼和钱沛汇合。钱沛见到小杜,飞出一脚就想把这小子踹回到城楼底下。
小杜闪身躲开,神情凝重道:“刚刚得到消息,西门沦陷了,几千罗刹蛮子已经攻入城中,正向知府衙门方向杀去。”
钱沛大吃一惊,顾不得问候西门守将,急道:“铃铛呢?”
自己的新宅就在知府衙门的后街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要被罗刹兵冲进府里头,如今剩下的那些老妈子小丫鬟,想逃都逃不了。
“怕还在府里没出来。”小杜摇头道:“她们要是离开那里,只怕更糟。”
钱沛想骂娘,憋了半天只道:“这儿你顶着,我回去看看。”
小杜爽气道:“好,我掩护你。”架起一张弩机,冲着四周狂射。
钱沛抓起一杆罗刹军旗往地上猛戳,旗杆弯曲将他的身子弹起,如炮弹般飞射出城楼,往数十丈外的屋顶上落去。
他一路飞檐走壁,风急火燎地往钱府赶。远远地,钱沛就看到了一幕令他为之愕然的奇景。城中的军民泾渭分明地以街道为界形成两股人马。官兵和衙役们在死守知府衙门,而数量几十倍于前者的城内老百姓则从四面八方向钱府聚集,和罗刹兵展开殊死搏斗。
罗刹兵也有些发懵。他们见这么多人在一起舍生忘死地保卫前面不远处的一座大宅子,却丢下知府衙门不管,本能地想到这里头应该堆积着金山银海又或全城辎重,于是从官到兵都嗷嗷叫着自动向钱府集中。
钱沛飞落进跨院,府里到处是战场,一时也不晓得老婆儿子在哪儿。
他连劈三名罗刹兵,逮到个府里的丫鬟问道:“夫人呢,小少爷呢?”
那丫鬟浑身都在发抖,道:“他们在内宅,那里有好多人,还有好多罗刹兵。”
钱沛放开丫鬟急急往内宅奔去。
内宅的战况更加惨烈。上百个罗刹兵正围住一座小楼猛攻。铃铛左手抱紧小钱柜,右手挥舞青虹剑,正和一个长满络腮胡子的罗刹军官斗得难分难解。钱沛掷出一支淬毒青蛇锥,刺穿罗刹军官后脑。铃铛大喜过望,叫道:“老爷快来!”
钱沛刚想赶过去,猛感脑后狂风鼓荡,一名罗刹千骑长纵马抡斧劈了下来。
钱沛回身招架,削铁如泥的天下刀在斧背上割开一道口子,却无法将其斩断。反倒是钱沛自己受到对方沛然莫御的冲击力量,往旁踉跄退步。
罗刹千骑长气势更盛,径直驾驭铁骑向铃铛冲去。几个老百姓奋不顾身冲上来,挡在铃铛母子身前,被铁骑踩踏撞飞。
蓦然天色明显暗了下来,空气里泛起一缕缕若有若无的青色光丝。
罗刹千骑长惊讶地回头,就看到钱沛的左手燃烧着耀眼的光焰,一卷青色的风岚飞速凝铸膨胀,形成高达三丈的风柱,向他猛轰过来。
“青龙碾——”罗刹骑长痛恨自己能叫出这道风灵术的名字。因为能够施展出“青龙碾”的人,那绝对是融光级以上的高手,这才有能力将产自洪荒时代的风原石吸纳炼化,在体内炼成恐怖的风灵力。
像这样的高手,自己一辈子也没见过几个。今天,他算开眼界了。
他在马上扭转身躯,巨斧在身前舞动成一团殷红如火的光轮。然后,他的身影就被风柱吞噬。那风柱本身,是由数以万计形同匕首般的风刃凝聚而成。它们以惊人的速度旋转呼啸,切割开殷红色的斧光,将它碾压得支离破碎。
“叮叮叮——”罗刹千骑长可以清晰地听到风刃劈击在自己铠甲上的声音。胯下的坐骑首先倒下——更确切地说是被风刃绞杀成无数肉眼看不到的齑粉。
当风暴平息时,他身无寸缕地伫立在原地,巨斧已经完全绞碎,赤裸的身躯上横七竖八布满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