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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沛和小杜面面相觑,苦笑了声道:“我更愿意为了像你这样的美女而献身。”
◇◇◇◇
整整一个上午,凭借三寸不烂之舌,钱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先向水灵月介绍了目前的天下大势,又义正严词地向她提出几点希望与要求,终于说服她答应和唐王的未婚妻同住一室,并且保证不向除小杜和钱沛以外的任何人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中午时分舜煜颐等人从后门悄悄进府,展开紧张忙碌的布置工作。
按照双方商议的结果,所有人都不得擅自进出内宅,钱沛夫妇原先居住的那栋小楼交由翟臻和易司马带来的人把守,钱沛和小杜负责外围封锁。
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众人又在内宅设下弩箭、毒障、法阵三层禁制,还调来一营忠义军在府外设置路障,封锁各个路口。
但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些布置只能对付玉清宗和金沙门的虾兵蟹将。对于真正的高手,到时候还得靠刺刀见红的搏杀。
此时此刻钱沛无比期待老鬼快回来。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直到日暮西山依然不见老鬼的影踪。钱沛这才绝望的明白: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老鬼乃神仙中人也。
靠人靠鬼不如靠自己。钱沛决定了,在天黑前,对内宅的布置再做一次巡视。
他和小杜两个偷偷进了小楼,溜进了二楼的卧房。里屋的床榻上隐约可见一位妇人躺卧的身影,那是云妃的替身。
钱沛和小杜没有惊动她,取出从易司马那里讹诈来的五颗云中雷分处埋藏。
“我总觉得还缺点什么,”钱沛在屋里转了又转,心神不宁道:“你快帮我想想。”
小杜左顾右盼,很认真地思考了片刻,说道:“好像是缺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钱沛精神一振道:“趁着没人赶紧补上,可惜火油都用完了。”
“缺德——”小杜叹气道:“这玩意儿一炸,楼上楼下几十口人全得升天。”
“拉倒吧,我已经严禁任何人踏进楼里。到时候被炸死的,都是该死的,一个都不冤。”
钱沛指了指床上云妃的替身,问道:“难不成你还心疼她?”
小杜苦笑道:“我知道,你希望今晚来的会是玉清宗的人。”
钱沛不回答,默默走到楼下,低声道:“直到今天,我还不晓得老妈她们的遗体埋在哪里。也许根本就没有埋——烧了,弃了。”
小杜陪钱沛在楼前静立了会儿,道:“记着仇恨你会一辈子不开心。”
“所以我要报仇,报了仇就没有恨了,下半辈子也可以活得轻松点儿。”钱沛的目光缓缓落在庭院门口。舜煜颐慵懒地坐在软轿里,正指挥两个明玉坊的扈从往门上挂灯笼。
“去找她聊聊吧。”小杜微笑道:“我猜她已经知道你是谁了。机不可失啊,兄弟。”
钱沛嘟哝道:“你小子干什么变得如此热心起来?”
小杜回道:“废话,你要是当了明玉坊的男主人,老子不也可以跟着升级?”
钱沛气结,那边舜煜颐挂完灯笼也看到了他,略嫌苍白的俏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笑意,远远地问候道:“钱统领,杜统领,两位还在忙?”
“不忙不忙,随便转转。”小杜很识趣地道:“我去找老易老翟商量点事儿,你们聊。”
钱沛走到门廊下,对着头顶上刚挂起的两盏大红灯笼像模像样研究了半天,没话找话道:“舜小姐,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挂灯笼干嘛?”
舜煜颐微笑道:“这是两盏无卦灯,可以用来克制各种邪术妖法。”
她不胜娇弱地从软轿里站起身,那纤细柔软的模样仿佛一阵风都能把她折倒。
“在这座庭院里,小妹还做了些其他布置,不知钱统领是否有兴趣?”
钱沛晓得这是舜煜颐在向自己发出邀请,心头像是有鹅毛轻挠,浑身起酥发痒,笑道:“舜小姐是反客为主,要当我的导游了。”
舜煜颐嫣然一笑,陪着钱沛往庭院里走。两个负责保护她的老妈子远远地保持着距离。
“我还没有感谢钱统领邀请小妹前来贵府作客,希望不会给你添麻烦。”
舜煜颐入住钱府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那就是充当人质。这点两人都是心照不宣。钱沛闻言面颊发烫,讪讪道:“头回生二回熟,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何必客气?!”
“老朋友?”舜煜颐的明眸在钱沛的面孔上停留了那么一小刻,一语双关道:“是天涯逢故旧么?”
“可我更愿当你的知己。”钱沛一鼓作气顺杆就爬,总算顾及舜煜颐脸皮比不了自己铜墙铁壁般的厚度,硬生生把“红颜”二字又吞回肚里。
可舜煜颐分明听懂了,夕阳里,她的眸中闪烁着柔美朦胧的光彩。
此刻的舜煜颐在钱沛的眼里已经不是什么美女了,简直就是天仙。假如不是顾忌门口那两个尽忠职守的老妈子不懂春秋,一味地虎视眈眈监视着两人的一举一动,他自己都不敢担保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天色渐渐暗淡。舜煜颐随意陪着钱沛又看了几处她在院中的布置,两人说着话就转到了后院的假山上。钱沛发现在许多假山石上,都贴了符印,好奇道:“这是座法阵?”
“是钧阳厚土阵。”舜煜颐回答道:“如果有敌人试图从后院发动袭击,假山是必经之路。阵势发动后,足以杀伤金丹级的高手。”
“厉害。”钱沛心不在焉地称赞,东张西望瞧见了假山洞,又兴致盎然地问道:“那这洞里呢,有没有埋伏?”
舜煜颐一怔,说道:“敌人攻袭钱府,是为了绑架云妃,应该不会进洞。”
钱沛皱眉道:“要有,一定要有。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处细节。你想过没有,也许他们会猜想云妃娘娘可能就藏在这洞中的秘道里。假如咱们将计就计在洞里设下机关埋伏,定可事半功倍。”
他不由分说往洞里走,点起从子虚真人手里缴获来的百步明道:“先看看再说。”
舜煜颐手扶石壁跟进洞里,冷不丁前方照亮用的百步明蓦然熄灭,假山洞里登时陷入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她低低一声惊呼,却听钱沛骂道:“二百两银子买了个假货,回头我再找他算账!”
“钱统领?”舜煜颐从袖口里取出明玉坊特制的火折子,刚要打燃就感到手背上冷冰冰地有什么东西爬过,忍不住失声惊叫,火折子也落在了地上。
“别怕,是我。”钱沛的声音忽然在她耳畔响起。舜煜颐顿时心神一定,方才发觉那是钱沛的大手握住了自己。
黑暗中她的脸红了起来,细声道:“我的火折掉地上了。”
“没关系,抓紧我的手,我带你出去。”钱沛敏锐觉察到舜煜颐的柔夷火热而微颤,一缕缕销魂蚀骨的强烈刺激感像电流般传递过来。
“你能看见吧?”舜煜颐察觉到了钱沛的诡计,“请把火折子递给我好么?”
“我能看见——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钱沛弯腰拾起火折子道:“给你,如果你还害怕的话。”
舜煜颐的娇躯一阵无力,甚至没有感觉到钱沛已将火折递到了自己的手中。
恍惚间,她的双手全都落在了钱沛的大手中。慢慢地,慢慢地,身体也被拉进了他的怀里——听得见,他的心跳。
钱沛的手缓缓顺着舜煜颐身体的曲线滑动,不着痕迹地怀抱在她的小腰上。
大丈夫不欺暗室。这道理钱沛很小就懂得,所以他将它运用到极致——物极必反的极致。他慢慢加重搂抱的力道,低下头来让炽热的呼吸吹拂过舜煜颐的发端,情深如海道:“我把光和自己一齐交给你。”
听,风的呼吸;听,夜的吟唱——舜煜颐的心在狠狠颤栗。兰质蕙心的她却始终无法回答自己:这个家伙,身上有什么魔力让自己魂牵梦萦,他到底好在哪里?
相反,他是个有妇之夫,他是朝廷钦犯;他不英俊,他也不是英雄侠客。她有成千上万个理由可以说服自己不要动心,可到底还是动了心。因为有些事真的不需要理由。
在恋爱中,男人装傻,女人真傻。于是当她得知自己体内流淌的是他的鲜血,她就体会到有一种情绪叫“无法割舍”。又后来,她收到他的“死讯”,手握那张亲笔遗书的时候,她便明白了有种痴心叫“生死相许”。
火热的呼吸越来越近,钱沛一点一点低下头,将嘴唇凑近舜煜颐的樱桃小口。
唇合之际,夏夜的假山洞万籁俱寂,忽听有人在叫:“钱统领,钱统领——”
钱沛很想假装没听见,但喊声离假山越来越近。舜煜颐娇羞难抑,轻推钱沛道:“好像是你的亲兵队长。”
“我勒个去,这个小王八蛋真坏事,不知道老子正在关键时刻?”钱沛暗怒,却仍舍不得放开舜煜颐的娇躯。
“哎,真的有人叫你呢……”舜煜颐在钱沛耳边吐气如兰,又撩得他心猿意马。
钱沛凭着从鲜文阁学来的本事一本正经道:“那是你不知道,小肚也姓钱,叫钱肚,兴许是喊他呢,我们继续。”
舜煜颐却是心中雪亮,扭了钱沛手背一记,啐道:“这个时候还没个正形,快去。”
“我去看看。”钱沛松开舜煜颐,窝了一肚子火走出假山洞,怒道:“什么事?”
“杜统领猜得真准,您果真在这儿!”老保急道:“夫人和小柜柜不见了。”
“什么?”钱沛大吃一惊,没想到上午还天下太平,半天没到水灵月就不告而别了。她要离家出走到外面散心也就罢了,偏还带走小钱柜,这个女人知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身份,她到底要干嘛?
“您别急,杜统领已经派人去找了。”老保安慰钱沛道:“好在宝安城并不大。”
这下提醒了钱沛。城外是罗刹大军,所以水灵月不是外出郊游散心的。那她去的地方会是……
“我的小姑奶奶,你想添乱吗?”想到了另一种可能,钱沛登时头皮发麻。
◇◇◇◇
夜色降临,水灵月行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从小她就生活在父母和同门的温暖关爱下,什么事都不用操心,总会有人替她细心周到地预先安排一切。
然而这种情况在她奉命执行第一次刺杀任务之后,骤然发生了逆转。
自从那个可怕的夜晚后,她的青春,她的梦想,她曾经所骄傲拥有的一切,都不再有。
随即,便是现在的噩梦。她莫名其妙地置身于一个陌生的城市,有一个陌生的身份,一个陌生的丈夫,还有一个陌生的……儿子。
她紧紧抱牢怀里的小钱柜。繈褓中咿呀学语的婴儿,此刻是她惟一的牵挂和不舍。
彷徨中,她想到了红盟。在类似宝安城这样的地方,应该会有秘密分舵。
于是她趁着众人忙乱的时候,怀抱小钱柜悄悄离开,希望能在这座城市里找到自己人。
但一走出那个让自己害怕的家,水灵月就发现自己几乎寸步难行。城里所有的人似乎都认识她,纷纷亲切地招呼问候自己。
她可以渐渐习惯别人称呼自己“钱夫人”,但是无法习惯“钱夫人”的身份。
街上的每个人都对她很好很亲热,可是水灵月的心头却被一种恐惧占领。
就像陷入一个似乎永远也不能醒来的噩梦,自己要怎样才能找到挣脱的方向?
红盟啊红盟,你在宝安的秘密分舵到底在哪儿?
水灵月很想使用自己所掌握的一套联络暗语发出求救讯息,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即使想偷偷在墙根留下一个暗号都变成不可能。
变换路线,摆脱人群,水灵月蹩进一条悠长的小巷里。
怀里的儿子酣睡正甜,水灵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