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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胤伯朗声道:“这是山中贼穷途末路,妄图行刺殿下以求动乱朝局军心!天幸殿下平安无事,奸徒阴谋未能得逞。末将愿领十万天兵,即日誓师出征直捣云中山,将一干叛匪首级献于殿下面前,以消今日之恨!”
他说得慷慨激昂,别人也都听得热血沸腾。黄炜等人齐齐高呼道:“发王师,举天兵,直捣黄龙敉平山中贼——”
等待呼喊声渐渐停歇,晋王含笑说道:“众位将军大人同仇敌忾忠勇报国,本王甚至喜慰。出兵平叛是安邦定国的千秋大计,势在必行。有唐将军这等朝廷柱石亲自挂帅,本王相信荡平云中山指日可待!”
他的话锋一转,目光从众臣子的脸上移转到满地的尸首上,流露出一丝戚然道:“这些逆贼本为刺杀本王而来,却连累众多将士受伤阵亡。本王心中殊为不忍,三日后要在浊水溪边亲自祭奠!”
“殿下仁慈——”众人又是一阵称颂,搜肠刮肚地寻找着披肝沥胆的辞藻,以表达对晋王的爱戴敬佩之情。
终于裘火晟想起了还有善后需要处理,命令下属将散落一地的云中雷计数入箱,然后收入仓库贮藏,以备来日军用。
百多个威山营的士兵四散开来,找寻在激战中滚落各处的云中雷。
有一个家伙眼尖,发现了压在那具中年男子尸首下的特制云中雷。他一路小跑奔了过来道:“这儿还有一个!”
裴潜假装受到提醒,低头一瞧惊讶道:“哎呦,可不是嘛?”弯腰将那颗云中雷抱起,手指在底部的机关上运劲一按,发动了火信。
他将云中雷交给本来的士兵,叮嘱道:“轻拿轻放,可别把这玩意儿给弄爆了!”
那士兵骄傲道:“大人放心,小人天天和它打交道。抱着它的次数比抱自家老婆还多,不会有事。”熟练地接过云中雷,装箱运走。
裴潜心头大定,就等着稍后欣赏空前绝后的烟火盛典了。
突然唐胤伯远远冲着他怒喝道:“段悯,你这泰阳府绣衣使副主办是怎么当的?!”
裴潜一愣,迅即醒悟到作为唐胤伯的替罪羊,自己该出场了。他一溜烟跑到晋王和唐胤伯身前,诚惶诚恐道:“卑职保护不力,请殿下和唐将军责罚!”
唐胤伯铁青着脸道:“这么多刺客混入军械所,刺杀晋王殿下。你事先居然没有收到一点儿消息,可谓无能之至!”
裴潜心里把唐胤伯祖宗十八代骂了个底朝天,口中却道:“无能,无能!”
唐胤伯欲待继续训斥,晋王摆摆手道:“唐将军,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何况本王有惊无险,也不必太过苛责段大人。”
唐胤伯一怔,没想到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晋王居然还会为裴潜说话。
裴潜心如明镜,他早一步将有人欲图行刺情报通过菡叶透露给了晋王。唐胤伯这么说,等于是在晋王面前不打自招:至少裴潜是清楚这情报的,而且已经提供给了晋王,使他有所准备。而作为唐胤伯的亲信和属下,裴潜又怎么可能不在第一时间对其报告?
在唐胤伯卖掉裴潜的同时,裴潜也毫不客气地把唐胤伯卖给了晋王。
他相信以晋王的睿智,肯定能发现其中的猫腻。那么不光是唐胤伯,与其同穿一条裤衩的黄炜也一定会被晋王列入黑名单里。等到稍后火药库开爆,那就更有好戏看了。所以暂且忍气吞声吧,让这帮小丑再在舞台上表演一会儿。
但他的得意却随着晋王的一句话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在维护了裴潜之后,晋王吩咐道:“裘大人,马将军,本王还想看一看云中雷的存放情况。”
裴潜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锅——这不是没事找事,吃饱了撑的么?刚刚躲过刺杀,竟然还有心情视察火药库?裴潜很不解晋王的敬业。
他敬业不要紧,却要随行的大小官员将领也跟着连锅端。这些人连锅端也没什么,要命的是菡叶怎么办?冷汗一下子从裴潜的手心里冒出。
其他人当然想不到,一颗被点燃引信的特制云中雷已混在木箱里,正被运入火药库。在不到半柱香后,整座火药库以及里头贮藏的各种开花弹、实心弹,还有其他各种火器弹药,全都会爆炸开来。
那会是怎样的可怖威力,别说普通人,就是晋王这样的顶尖高手也一样罩不住。
而深感失职的马大深却急于用火药库严密稳妥的设防情况,来挽回一点颜面,不假思索地应答道:“遵命!”
裴潜在前一刻都有种把这混蛋嘴巴堵起来的冲动,脑筋飞转寻思脱困办法。
最简单易行的方式无疑是运用传音入密警告菡叶,让她留下。但菡叶会不会告诉晋王,一旦说了非但要把自己给兜进去,苦心谋划的爆炸计划也很可能功亏一篑。
不说,那就等于是眼睁睁看着她走入火药库,陪着晋王一起飞升上天。只是这回飞升绝不是为了成仙成佛,而是粉身碎骨彻底完蛋。
神思不属地行走在前往火药库的人流里,裴潜努力不让自己流露出丝毫的异色。
有什么办法能阻止晋王进入火药库呢,哪怕是拖延上一会儿也好。想想也真是好笑,裴潜做梦都料不到自己居然会为了晋王的小命殚精竭虑,患得患失。
远远地裴潜已能望见那排存放各种火药与火器的仓库,百余名兵士正将装箱的云中雷检验入库,等待晋王等人的巡视。
裴潜的目光落在菡叶的背影上,咬咬牙再咬咬牙道:“丢你娘,老子豁出去了!”
他大步越过身边同僚,追向菡叶。近了,更近了……不止是他与菡叶之间的距离,更是众人和火药库之间的距离。
突然一只手从旁伸出抓住了裴潜的胳膊,君水岩轻轻说道:“段大人,有一件事我想私下和你谈一谈。”
谈个鬼!裴潜气急败坏,运劲挣脱道:“老子没心情!”
不料君水岩的手像一只铁钳子,牢牢抓定纹丝未动。他神情平和地微笑道:“事关段大人的身家性命,您不想知道吗?”
什么东西!裴潜真的火了,运上六成功力震动胳膊,冷冷道:“放手!”
君水岩的手微微一颤,却还是死死拽住了裴潜的胳膊,嘿然道:“刚才那个朝晋王投掷云中雷的绣衣使是怎么回事?”
裴潜心道老子知道也不告诉你这王八蛋!眼看着晋王和菡叶等人渐行渐远,怒声道:“君先生,我劝你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君水岩一点没生气,淡淡道:“如果你是只耗子,遇见一只狗总比碰到一只猫好。”
裴潜脑海灵光乍现,惊醒道:“敢情这家伙是山中贼的卧底!”
所以他要阻止自己进入火药库,甚至是猜到自己要提醒菡叶的企图,才把自己硬留在这里。裴潜眸中掠过一丝精光,寒声道:“别逼我!”
君水岩声色不露,说道:“段大人,听说前两天贵府的姨婆婆微染小恙,不知康复了没有?等今天的事情过去了,在下希望能有机会登门拜望。”
裴潜不理会君水岩冒险向自己透露的讯息,更不领这家伙的情,右手悄然伸向腰后,准备掣出紫金匕首。
山中贼、红盟、朝廷……在裴潜眼里并无任何区别。他不会吝惜其中的任何一条人命。他所珍守的极少极少,而菡叶恰恰是其中之一。哪怕血流成河,哪怕天崩地陷,他也不能让菡叶一步步踏进死亡。
他永远记得,那个夜晚她是如何将自己背负在身后,带着自己冲出重围投奔老鬼。如今,是他偿还这份欠债的时候了。何况,火药库里的坑,还是自己一手挖的!
他的手握住了匕首,低声道:“不要多事,松开你的手。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君水岩瞟了眼裴潜的右手,说道:“不要往前走,这也是我对你的最后一次警告!”
裴潜明白了,君水岩确实不晓得自己和菡叶的关系。他甚至不清楚,要引爆火药库的正是自己。君水岩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君水岩是要“救”他。
但裴潜还是要杀他,必须杀他!这样就能引起注意,让晋王前行的步履停下。
至于再往后的事情,裴潜顾不了那么多。大不了,也学袁铁砂等人把脑袋往浊水溪里一扎,有多远就逃多远。
匕首缓缓从腰带上拔出,裴潜感觉喉咙有点发干。这是他以前在杀人时从未遇到过的状况,毕竟他要杀的是一个想救自己的人。
可不能再等了,晋王等人距离火药库已不到百尺。而那颗特制云中雷也即将爆炸。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马上骑士遥遥叫喊道:“八百里紧急军报——”
裴潜的手顿了顿,看到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飞驰而来的快骑。
那骑士不等落马,就高声叫道:“启禀晋王殿下,唐将军……两个时辰前山中贼纠集万余人马攻占云中镇,现正向云中兵院进发!”
人群一阵哗然,裴潜的手缓缓将匕首按回原位,冷冷盯着君水岩。
君水岩笑了笑,松开裴潜道:“看来要改日拜访段大人府上了。”
晋王往回迎上快骑,步履仍是镇定而从容。唐胤伯已喝令道:“大可,立刻回返云中兵院,率领本部人马拦截贼兵!”
莫大可应声出列,带着几名手下军官跨上坐骑向晋王一礼,飞也似地去了。
那骑士下了马,气喘吁吁道:“尤大人命卑职禀报殿下和将军:敌势浩大非同凡响,他已将兵院师生组织起来,襄助天虎骑共同抗敌。请将军速发援兵迟则不及!”
唐胤伯点点头,连串报出四名将领的名字,喝令道:“你们立即返回驻地,尽起本部人马务必在明日天亮前赶到云中兵院,有延误军机者斩!”
四名将领肃然领命,带着各自的亲兵部曲上马狂奔,往各自驻地赶去。
似乎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位晋王殿下,唐胤伯将目光投向了他,说道:“殿下……”
话音刚起,天地间所有的声音一下子统统消失。人们的视野被一团浓烈血红的光芒完全吞噬,脑海在刹那间变得空白,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感觉不到。
火药库爆炸了。接二连三的轰鸣汇聚成恐怖的洪流,震撼着每一个人的心神。
紧跟着排山倒海的气浪与热流汹涌而来,将一道道人影掀飞起来,抛向滚滚翻卷的浓烟与火焰里。
裴潜也飞了,他感觉自己的心在一起飞,飞得快活极了。
◇◇◇◇
天色大黑,裴潜精疲力竭地骑着大黑马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他还有一些善后需要处理,然后便该离开泰阳府,去找水灵月和老鬼了。
街上已经戒严,到处都是衙役与官兵,当然也少不了他手下的绣衣使。
他已懒得管这些破事,把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丢给任劳任怨、勤劳肯干的刁成义处理,自己则溜回了家。
火药库爆炸后,众人再也无心追究先前的刺杀悬案,不由自主地乱成了一锅粥。
裴潜命人将樊晓杰从绣衣使大牢里放了出来,让他赶紧回去收拾残局。就当自己做了一件好事吧,虽然樊晓杰肯定不会感激。
裴潜推开府门,意识到这是自己最后一次回到这个地方。他不觉望了望远处的青山,不晓得铁瘸子和小杜会是在哪座山头上欣赏了盛大的烟火。
接下来黄炜一定会倒霉,抄家杀头也在意料之中。晋王饶不了他,也一样不会放过唐胤伯。裴潜觉得这样的结局已经很完美,而唯一的缺憾却是来自这道门后。
他走进花灵瑶住的小院里,想瞧瞧这丫头会不会在临走前给自己留下点儿什么纪念品。然而推开房门,他却愣住了。
在灯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