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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世子在床上翻了个身,将脸埋着被窝里,深深呼吸,好半天才陶醉叹道:「还有无尘姐姐的香味啊!
」
脸色扭曲了下,千巧脸看向窗外,听祈世子绵绵不绝道:「千巧妳可有听过无尘姐姐的名字吗?月华莹
无尘,昔年京师第一美人,文武双全,人又长得气质高贵脱俗,国色天香,多少王孙公子都对她梦寐以
求,求之不得--当然也包括我了。」
听不得那充满梦幻的话,千巧冷淡道:「可惜你年纪太小,无尘姐姐等不到你长大就先嫁人了。」
祈世子的脸还是埋在被窝里,继续轻飘飘道:「那有什么关系,嫁人后的无尘姐姐还是我的无尘姐姐啊
!她美丽、高贵、冷艳,还是如月华一般皎洁,如梅花一般孤寒……」
在女子面前莫谈另一女子的好处,这是铁律。上一刻还在调戏自己的人,下一刻居然就在赞美别的女子
,千巧又听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掀帘出去。
祈世子抬起头,脸上笑意不再。竖着耳朵倾听帘外动静,喃喃地高声说些自己也不知是什么的话应付千
巧,伸手取下头上的九龙玉冠,摆弄一阵后,将一粒龙口衔的水明珠取了下来,放在右臂上方巧劲一捏
。水明珠裂成两半,里面淡蓝的液体滴在祈的右臂上。
合好明珠镶回玉冠,将液体在手臂上抹了一阵,渐渐的,手臂上一层假皮揭起了一小角,他继续轻揉,
慢慢揭开假皮,里面放着一枚纤薄如纸,锋芒锐利的铁刃。假皮做得极精良,锋刃又极薄,是以柳残梦
虽与他一夕缠绵,却也始终没发现祈身上藏着利刃。
将铁刃小心地卷入发髻藏好,再戴上玉冠,祈又取下自己腰间挂着的玉饰,将饰上的滚珠推移位置。轻
喀一声,玉饰分开,里面竟是镂空,另藏了块白得近乎透明的玉。祈下床将白玉放入茶水里,浸泡一阵
子。
白玉初入茶水,并无异状,过了会儿,茶水翻腾,似有热气催煮一般,水色也慢慢变成黑色。浓到极致
时,再一点一点变浅。又过片刻,茶水停止翻腾,色彩也恢复成淡黄的茶汤。
祈将白玉放回玉饰,茶水一饮而尽,正想调息,听得脚步声渐近,只得躺回床上,继续道:「无尘姐姐
还有一双丹青妙手,尤擅工笔细绘,细极微极,几乎像活过来一般。她送我一幅桐荫仕女,仕女举扇掩
唇,目送流光,几乎要从墙上走下来……」
「原来王爷与月华郡主还有这么多往事,凤五尚是初次听闻。」淡漠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停了一下,掀
帘而入。
听是凤五,祈世子眉毛一皱,眼睛向桌上看了过去。茶杯来不及洗,尚有余渍,虽然看来与一般茶水无
二,可以瞒得过千巧,但如果是凤五公子的话,就难担保了。
垂散的浏海遮住半边脸,只露出古井无波的黑眸。不苟言笑的容颜,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存在的气息,却
是名动天下的文宰凤五。
「五公子不去论剑大会而来陪区区,区区十分感动啊!」祈世子斟了茶,在手中晃了晃,皱眉道:「冷
了。」顺手泼到墙角。
「像王爷这般请都请不来的贵宾,如不亲自过来招待,岂非太过轻慢。」凤五瞥着墙角的茶水,道:「
千巧,快为王爷换上热茶。」
千巧依言送上热茶,随后冷冷瞪了祈世子一眼,抱着茶盘退下。祈世子摸摸鼻子,干笑道:「区区好像
惹美人生气了。」
「反正王爷心也不在美人身上。」捧着热茶轻啜一口,凤五淡淡道:「若嫌千巧碍眼,王爷只说一声便
是,何必故意刺激小姑娘。」
「区区一向宠怜美人,岂敢唐突。今日只是忆起往事,一时忘形罢了。」祈世子也给自己斟了杯茶,眉
开眼笑道:「五公子瞧来对区区的往事也甚有兴趣。如果不介意,我们继续谈无尘姐姐的事吧!」
凤五细瞧祈世子会儿,祈世子口角生风眉飞色舞,全无一点情伤之色:「王爷确是非常人,只是郁结于
心,难免抑郁成病。何必强颜欢笑。」
笑容一顿,祈世子放下茶壶叹气道:「何必个个都硬要说区区是强颜欢笑来着?醇酒美人,醉解千愁…
…」边说边伸手执起凤五一缕长发,凑近唇上一吻,「区区此生岂有他求。」
凤五眸中厉芒一闪,却没有动,任祈世子轻柔地将自己掩颊的浏海撩到耳后,现出整个脸部轮廓。
有些怜惜地用手轻抚凤五横过眼际的长疤。一刀到底的伤痕,显示当初下手全无犹豫的狠决。「何必这
般刚烈呢?解脱了自己,却伤了别人的心。」
没有血色的唇吐出冷语:「你在说我,还是在说你的无尘姐姐?」
眸中闪过阴鸷光芒,随即消敛。祈世子轻笑:「美人在怀,自然是说五公子啊!」一把揽过凤五的腰,
低头吻了下去。
粗鲁的动作,在接近双唇时,却化为轻柔,怕一用力就会将对方碰碎了一般,轻如蝶翼的微触。
凤五睫毛闪了一下。如果祈世子如之前行为一般粗鲁,他定是马上推开。但这般宠怜的态度,他不由轻
轻闭上眼,好一会儿才推开祈世子。
「真个气不平,就该向公子讨回来,而不是针对我这半废之人。」
潇洒的笑容一滞,嘴角抽搐。怀中凤五有如火炉,搂也不是,推也不是,过了会儿,转移话题:「五公
子似乎对男人的拥抱习以为常?」
「将王爷想成红袖郡主,在下便可习以为常。」轻描淡写一句,却刺到祈世子心上痛处,祈世子脸都垮
了。
「红袖如果长得像区区一般,估计就不会这般招摇,裙下拜臣无数。」
「王爷何须多心?在下又未指王爷与郡主长得像,就比如公子抱着在下时,在下想成依依小姐,皆因他
们是兄妹,是最容易联想起的……王爷认为公子与小姐可有相像之处?」
祈世子闻言,半晌不作声,只是瞪着凤五,脸色十分古怪,几乎要扭曲了一般。
凤五目眸一动,缓缓道:「王爷不用多心,在下与公子……」
「不能不联想啊~~」祈世子呻吟了声,「下次别再说这么可怕的事,让区区也联想到皇上抱着区区的
恶梦!」
C轩辕帝抱着祈世子?凤五同时哑然,过了会儿,不由失笑。
「与王爷谈话真是愉快,在下很久不曾与人谈得这般开心了。」
「让美人开心是区区的义务。」
「再听王爷说下去,在下也快以为自己是美人了。」拨开祈搂在自己腰间的手,突然问道:「王爷会为
一个素不相识,只是萍水偶逢的人,转战千里吗?」
「只要对方是美人。」祈世子回答得斩钉截铁毫不迟疑。
「我想也是。」凤五点点头,放下手中一直拿着的茶杯,「有一副好皮相的人,总是比别人占得巧去。
」
「五公子此话未免差了,赏心悦目的皮相是美,才华,品德,情性,又哪一样称不上美人?区区的美人
,向来只有一个标准……」笑吟吟牵起凤五的手,目中深情款款,柔声道:「投我所好。」
凤五看了祈世子半晌,摇头叹气:「连在下都险些心动,莫怪千巧说,要照顾王爷,最好挑个七旬老翁
。」
「七旬老翁也无不可,区区接收弹性强,只须此翁……」
凤五继续摇头:「再说下去只有请公子来照顾你了。」
一提起柳残梦,祈世子脸色就黑了一半,嘿声道:「那姓柳的面目可诛,举止可议,既无美德,复无美
容,面慈心黑,言必无信,此等小人,谈何美人!」
「咦?在下记得在固阳时,祈兄可不止一次地称赞过在下美人啊!」随着温和带笑的话语,蓝衣青年掀
帘而入。
「那是我有眼无珠,认人不清!」祈世子一想起当初之事便后悔得肠子都青。
凤五收回握在祈掌中的手,向柳残梦点了下头:「凤五先告退了。」
祈世子唉了声,见凤五就这么退出房间,不由在窗前坐了下来,看着凤五远去的背影,无趣地叹了口气
:「美人都跑光了。」
寻找一天一夜,还是找不到祈世子的下落,连凌虚子也不翼而飞;去转波阁,早已人去楼空;盯着论剑
大会上的柳残梦,也数次失败。伊祁与暗卫们皆乱成一团,一方面调派周围人力扩大寻找范围,一方面
将情报继续送达京师。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让重要的人在自己面前失踪,少年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不让心中的惊慌表现出来。他
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哭泣的孩子了,轩辕说得对,哭泣自责后悔,只不过让时间白白流过,而错过了追
查和补偿的时间,除了影响军心,让事态停滞不前外,一点作用都没有。
--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他可以说服暗卫,让他们相信,祈世子那般狡诈的人,只有别
人吃他亏的份,没有反过来的理由,安慰暗卫们浮动之心。但是,他却无法说服自己。
如果柳残梦的目的只是祈世子的命也就罢了,以祈的精明,纵被擒也自保有余。可是这一路而
来,牵引太多的往事、私情、旧疤……
想到这,少年再也坐不下去,霍然起身,想再去转波阁找找看可有线索。暗卫们奉了祈最后一道命令,
拒绝让他一人涉险。双方正在争论,门外一阵声响骚动,接着,房门突然被人打开,四个紫衣人身形极
快地掠入,分立房角四方,把住死角。
众人一怔,伊祁尚未明了是何事,就见那些古怪桀骜性情不一的暗卫们突然都跪了下。他们纵在祈世子
身前,也从未如此恭敬过。
「属下--恭迎主人。」
主人?伊祁瞪大眼。
门口又站了两位紫衣戎装,额际挂着一抹金环的青年,越门望出,更可见外面跪倒一地之人。伊祁不知
来者何人,只确定不会是轩辕。
沉稳的脚步声远远传来,一步一步,并不大声,却若有实体般踏在人心上。平缓,却有着奇妙的韵律。
伊祁额上微微泌出汗水,心跳随着脚步声而跳,只觉门外一股强大气势,逼得他几欲低头。少年人特有
的傲气支撑着他不肯下视。
室内更静,除了方才恭迎之声,再没人出半点声息。
「咚--咚--」
脚步声来到门口。
紫色的披风拂动,上面的金龙在云中探首飞扬,张牙舞爪,扑腾而来。来人一身王族之色,头上戴着玄
玉九冕旒,眉目深刻,刀眉浓密,薄削的双唇微微下撇,抿出凌厉固执的深纹。轮廓充满霸气,垂阖的
眸子,全无一丝情绪,深沉不见底。张阖之间,所有人的心思都逃不出他的眼神。
轩辕在霸气上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