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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帝穆琛极爱这茶,大抵因为它寓意深远,道明了先苦后甜的绝美滋味。
因他喜欢,所以宫中近些年来的贡茶与茶饼多是雪芽。杨中元跟着没少喝,自然品出天虹食府的这一壶茶并不是最好的雨露雪芽,但也是今年的新茶。
“小二,你们店做生意倒是实在,这雪芽是今年的吧。”杨中元道。
他话音落下,程维哲又补了一句:“水也想必是山泉水,这水煮雪芽,却是最合适的。”
那小二见他们对茶这样懂行,也不由有些兴奋:“那是自然的,我们老板说了,要做就做最好的,这样客人们便会时时想着光顾,生意才能兴隆。”
程维哲点点头,笑道:“是这个理。”
他们说话喝茶的功夫,四道冷碟便上得桌来。
二十两银子一桌的年宴,天虹食府是最下功夫的。
四道冷碟,八道大菜。两样汤,四样点心,不算茶酒,一共十八道菜,听起来倒也极为丰盛。
不过,吃酒席便是这样,听起来多,实际上他们一家五口,却应当能吃的完。
只看那四道冷碟,水晶肘花、老醋蛰头、蜜汁小排还有一道素火腿,摆盘倒是十分讲究,可分量却真是不足,几乎一家人一人夹一筷子,盘也就空了。
万溪此地并不临海,冷碟就能吃到蛰头,这倒是杨中元未曾想到,却也在情理之中的。
毕竟银子摆在那里,要是没些江湖海鲜,恐怕说不过去了。
这样想着,他吃起来也更仔细一些。只看那水晶肘花,圆圆薄薄一片,却精致可爱,不仅能显出大厨刀工,也知其讲究细致。
“不错。”等冷盘都撤下,杨中元便给了一个总结。
程维哲同他一起吃过多少饭了,自然知道他自己做饭讲究,在外食也挑剔。能得不错两个字,已经说明天虹食府大厨手艺了得了。
徐小天年纪还小,更喜欢吃那蜜汁小排,杨中元见他埋头啃得认真,不由笑道:“小天喜欢食甜,以后长大了牙要歪的。”
“才不是,元叔你骗我,”徐小天把骨头吐到盘中,撅撅嘴,“父亲跟我讲过,他说我牙齿都长好了,不要天天吃就行。”
程维哲听了,“噗”的笑出声来,杨中元白他一眼:“你笑什么笑。”
“没有没有,只是吃得急了,呛着了。”程维哲佯装咳嗽,赶紧喝了一口茶。
天虹食府上菜很有次序,他们刚刚把冷碟吃完,转眼便又上了四道大菜。
一般而言,这种水平的席面必要有鸡鸭鱼肉,果然,上的第一道大菜便是脆皮乳鸽,紧随其后,还有干烧鸭宝、酸汤牛肉以及小炒河鱼。
这四道菜,显然是刚刚做出来的,顿时雅间里一阵肉香,杨中元让小二把乳鸽和鸭宝都摆到周泉旭与韩世谦跟前,拉着程维哲站起身来举杯道:“师父、爹,此番我们背井离乡,劳烦两位长辈陪着一路奔波,晚辈十分惭愧。今日是大年初一,我跟阿哲以茶代酒,敬二位一杯。以后我们两个一定努力,争取把家业重新置办出来。”
他这一番话说得至情至理,周泉旭眼眶都红了,忙叫他:“你这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快坐下吧。”
韩世谦也说:“好了好了,你们都是好孩子,咱们现在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那就是最好。维哲,还不快跟中元一起坐下。”
程维哲知道杨中元第三次路过万溪,心中定然十分感慨,得了师父的吩咐,却笑着向两位长辈鞠了一躬:“泉叔,师父,我跟小元的心思一样,您二位使我们仅剩的长辈,以后我们自当好好孝顺你们。咱们一家多好,有老有小,开心幸福,万事足已。对不对小天?”
他弯腰摸了摸徐小天的头,然后仰头把琉璃盏中的热茶喝干。
杨中元跟着他一起喝茶,这才坐下。
一时之间,雅间里的气氛便有些沉闷,徐小天看了看几个大人,想了想就说:“咱们家是最好的,不是吗?”
孩子的话语是最天真无邪的,这也是徐小天第一次说咱们家这个词,杨中元顿时有些感慨,也开始热络气氛:“小天说的最对了,来,吃个鸽子腿,店家这菜做得不错,外表酥脆,内里却很嫩滑,倒是下了功夫的。”
刚才他们一家人伤感着的时候,小二就只当自己不存在,可此刻杨中元点评起菜品来,他又忙笑着应:“这道是我们家掌勺的招牌菜,多谢夸赞。”
杨中元也没接话,只是跟家人们一同品尝美食。
他们吃这顿饭,虽然也有让老小高兴的意思,但是杨中元和程维哲更多的是来观摩学习的。
杨中元虽然手艺了得,程维哲也颇有经商头脑,可他们毕竟是开食楼的新手。路边的食摊只要味道好,便会一直有人来食,但食楼却不一样。
他们要有自己的特色、招牌,要有自己最主打的东西。无论是铺子的装潢还是用的食具,都要精挑细选。就连伺候客人的小二,也得机灵善辩,就像天子三号房的这个,一张嘴就舌灿如花,让人听了就觉得舒服。
带着这样的目的,吃起饭来更多的就是品尝了。
虽然味道好,但总是有不足的。杨中元自己就是个厨子,对于膳食非常执着固执。他说好的自然是好,但是从来不说绝对。
他只会说尚可,不错,却很少将好吃或者是最好之类的话。
比如吃乳鸽的时候,杨中元会问程维哲:“你觉得鸽子这么做比较好,还是煲汤比较好。”
程维哲想想,便答:“我们可以开成不同的风格,比如前头那个打珍味,后头的可以有温补,那前头便是好吃就行,后头的,汤品多更好一些。”
他说得十分含蓄,但杨中元却能听懂。程维哲的意思,竟然是连分店的事情都考虑进去了。
杨中元一顿,道:“你倒是想得远呢,万一第一个都开不起来怎么办?”
程维哲摇摇头,给他嫁了一块鸭胗:“不会,我们虽然从零开始。可有些东西,却已经具备了。”
是的,他们虽然年轻,却饱经挫折与磨难。一个在宫中压抑十几年,另一个就在家族困境里挣扎。他们走街串巷不嫌丢人,也从不在意他人的非议。
他们心志坚定,目标明确,只要站稳脚跟从新开始,那光明的未来便不会太远。
程维哲一直都这样笃定。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阿呆的火箭炮=V=
我造过度章比较闷……咳咳,吱一声呗_(:з」∠)_
☆、第096章 灯会
这一顿饭;不仅吃得大人孩子都很尽兴;也让程维哲跟杨中元学到不少东西,算是一举两得。
之后两日一家人过得倒是悠闲极了,杨中元和程维哲许久没这么放松过;一开始还不太适应,后来却也能从喝茶下棋看书里;找到些别的趣味。
偶尔这样平淡生活;不用为琐事忙忙碌碌,倒也不错。
正月初三;正是万溪灯会。
万溪以串流而过的青延溪而闻名,沿着清澈的溪水两侧,便有亭台水榭垂柳芦苇;美丽非常。而万溪灯会,边恰好是在青延溪岸边。
虽是寒冬,但万溪灯会依旧热闹非常。
晚上杨中元一家人早早吃过饭,披上披风往青延溪这边走。从城里往溪边大约要走两刻,他们刚离开商街没多久,便能感到四面八方涌来的百姓都往一个方向行去。
因为正值新年,所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与幸福。就连寒冷的冬日都没办法阻挡百姓的热情。
杨中元他们本来是不认得路的,等看到这么多人,便也理所应当跟着他们走。
渐渐的,人越来越多,不远处的灯火仿佛长龙,映得溪畔缤纷璀璨。
“倒也真是很美。”杨中元感叹一句。
程维哲笑着看他,右手有些紧张地摸着袖中的玉佩。
那是林少峰唯一一块从林家带来的祖传之物,大梁早年便流传下来的一块谷纹玉环。这玉环洁白温润,是上好的白玉所致,传到程维哲这一代,已经将近三百年了。
程维哲心里下了一个决定,他莫名有些紧张,又有些热切,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倒也是平生头一遭。
等到一家人走到溪边之时,这才看到靠近溪水的那一侧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灯,远远望去,延绵数里。此时正值隆冬,原本清澈透亮的溪水早就结冰,却把莹莹灯光映衬得越发明亮。
岸边除各色花灯,还有各种各样的小商小贩。有数不清的点心美食也有玩偶糖人,更有灯谜铺子,等着百姓们前去猜上一猜。
这里人多,周泉旭跟韩世谦也颇有眼色,见来逛灯会的大多都是年轻伴侣,便笑着对程维哲跟杨中元道:“我们领着小天去吃好味去了,你们两个自去玩吧。”
杨中元听懂了爹爹的话,顿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他也确实想同程维哲自在地逛上一逛,便微红着脸点头答应了。
韩世谦笑笑,看了自家徒弟一眼,领着徐小天一起先走了。
留下程维哲跟杨中元两个愣愣看着对方发呆,好半天程维哲才笑出声来,他牵起杨中元的手,低声道:“走吧,我们去逛灯会。”
杨中元深吸口气,见街上人们大多三三两两而行,便也不再顾忌,回握一下程维哲的手,同他一起慢慢往前走。
万溪繁荣富饶,百姓安居乐业,这寒冬时节的灯会,人也自然不少。
一路上,杨中元跟程维哲几乎把每个摊子都逛了一遍,给徐小天买了九连环,也给两位长辈买了不甜不粘牙的花生酥,等到走到最大的那个灯谜摊位时,四周已经围满了人。
杨中元心情很好,他笑眯眯晃了晃跟程维哲牵着的手:“要不要猜?先说好,我可是不擅长这个。”
程维哲被他晃得有些心里痒痒的,他侧头看着杨中元红扑扑的脸颊,心里的喜欢简直难以明说。
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他呢?程维哲自己也不知道。
他们年幼便相识,一起打闹长大,幼时的所有记忆都有另一个人的身影,好的跟一个人似得。
他们也会吵架,也会冷战,可是往往一天之后,就按捺不住想念,又凑到一起玩了。
后来分别的那十四年,是程维哲从未想过的,可到头来再见,他也才发现,这么多年来,他等待的始终是那个会笑着叫他阿哲的少年。
四周人声鼎沸,街上花灯璀璨,程维哲静静看着杨中元,心里终于下定决心。
他说:“猜吧,如果我猜到了最好的那个花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杨中元挑起眼眉,挑衅似地看了他一眼:“好啊,可你要猜不到呢?”
程维哲心里满满涌出一阵的热浪,他定定看着杨中元,低声在他耳边呢喃:“我要是猜不到,随你摆布。”
杨中元平时被他调戏惯了,在家里倒也习惯,可如今当着满大街的人,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霎时间,他原本红彤彤的脸颊更是夺目,仿佛比那层层叠叠的五色花灯还要璀璨。
因为一路上玩玩闹闹,他们到的有些晚了,下面几层花灯都被人猜走,只剩上面十来个最漂亮的还在散着光芒。
程维哲牵着杨中元,走到老板面前:“老板,最上面那个要怎么猜。”
老板一晚上赚了不少钱,自然是十分高兴的,他闻言朗声道:“只要使二十个铜板,便可猜上一猜,下面的简单,都已经猜走了。上面的却有些难,小哥您有眼光,最上面那个,要猜三个谜题,都对了才能带走,要不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