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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望胸口那暗红的血液早已经凝固,那道不深不浅的伤口却未曾好去,于是便吩咐人备了热水。
袅袅气雾,迷蒙了自己的眼,水一浸伤口就跟撒了盐一样疼,说疼却也不必上心里真正的疼,也变懒得上药了。
换起干净的暗红袍子,青丝还有些湿漉漉的垂落肩头,“子卿,叫小暗过来。”
林子卿点了点头退出了分桃殿。
“主子有何事吩咐?”暗公子双手微微抱拳上前说道。
奚苏柚想了一番,便觉得还是拿嵩山下手比较好,毕竟那陈道也没什么本事,顺便给他们一点下马威,玩着细长的手指仿若不在意一般地说道,“去灭了嵩山。”
又想了一下说道,“不要伤了武林盟主。”
“是。”他颔首答道,话音刚落便不见了人影,仿佛刚才没有人出现过一般。
奚苏柚眼眸暗垂,闪过一道精光,我说过会杀尽你们,便一定会办到,伤了我分桃谷的人可不是光靠声势便能混过去,定要你们统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起身,光脚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推开桃阁的门,一切都轻车熟路——转开青花瓷瓶,青丝微舞走进密室,幽黄的烛光摇摇晃晃,案几上的那幅画已经画上了眉目,却差了点风韵,那清冷的风韵。
他嘴角扯开一丝苦笑,纸笔给画中人配上青剑,眉目冷清,剑上留着暗红的鲜血,施施然增添了些冰冷模样。
执剑的阿袭当真百看不厌,可却剑抵自己的颈间,心下又是一冷,收起画,离了密室,怕是多呆一秒便要泪如雨下。
回到分桃殿便缩进床榻中不肯起来,也不知小暗怎么样,嵩山离分桃谷也有些距离,恐怕十来日才能到,那么只要自己安心待着便好了。
“阿宿。”林子卿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该喝药了。”
奚苏柚有些哭丧着脸,当真是……这药的味道不知道怎么说,便是让你闻一闻都是不肯的,“你放这儿吧,我待会儿自会喝的。”
林子卿哭笑不得,“阿宿还是乖乖喝了吧。”
当真以为他不知道?那日自己只是无意走过分桃殿窗下,便发现了那块被汤药浇得有些发黑的土地,连草木都长不出了,便知了阿宿没喝药也知了那药的药性有多强,竟然那块小土地真是寸草不生。
“知道了。”奚苏柚半眯着眼眸屏住呼吸一口干尽。
只见林子卿在他嘴里塞进一颗蜜枣,他温暖的指尖碰到了他柔软的唇,林子卿脸色竟微微发烫,幸好他背着光,看不清他的模样,便匆匆忙下去了。
毒公子在房内研究毒药,林子卿思考了一番还是决定去打扰他,阿隐在陪雲儿可能没空打理自己。
毒公子扬起脸看着他,一副风流子弟模样的笑道,“子卿怎的有空来找我?”
“我想知道这次阿宿受伤的原因。”
只见阿毒面色一沉。
“我也想知道那次他性命攸关与盟主府到底有什么关系。”
阿毒苦笑,他问道,“子卿可是喜欢谷主?”
林子卿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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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情不知所起
“阿毒胡说什么呢。”林子卿慌忙一笑,“同为男子哪里来的喜与不喜。”
阿毒只是瞄了他一眼,只是悠悠然叹了口气道,“……谷主却是为了个男子才这般呢。”
桃花纷纷乱乱随意飘零仿佛在讲述一个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一般,其实不然,毒公子也只是一边翻着书一边缓慢的讲到他所知道的。
也无非是说谷主因他而不归,因他而茶不思饭不想,因他而命在旦夕,归根究底他望着林子卿波澜起伏的眼眸沉稳得不像他自己一般,说了句,“那个人是他的命。”
林子卿含笑,“原来是这般。”
笑里杂着一丝凄苦,可心底却疼的十分——他说过会保护他一声周全,无论是武林盟主还是谁,这笔帐终究是要讨回来。
“子卿,可莫要去招惹那人。”毒公子抬起头瞧了这清冷俊公子一眼,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
他笑,双手作揖,“阿毒放心。”
便转身离去,颀长的身影落在漫天桃花之中,迷茫了人眼。
恐怕由不得安宁了,毒公子想道又钻进毒药调配之中,得赶紧制出些毒来,心中总感觉会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呢,老是惴惴不安。
阿隐陪了雲儿几日又出去探查风声,这不,回来却给奚苏柚带了件礼物来。
“主子,前几日出去正巧碰上这么个宝贝!”阿隐笑道,托人拿上那件宝贝,竟是一把琴!掀开裹着的布,褐红色泛着光泽,是——绿绮琴。
半躺在床上的奚苏柚见到那琴的模样,清冷的眼眸也忍不住泛起光芒来,光着脚丫子便下去抱起绿绮琴,摸着冰凉而光滑的质感,以及上头透着的淡淡的木香味,他用纤细的手指挑起一根琴弦,便奏出极为清脆的声音——音质是相当的好!
“阿隐可当真是越来越懂我的心了。”他抱着琴对着阿隐微微一笑,那模样竟像一个得了糖果的孩子一般。
他这几日极是想要弹琴,自从离开清虚门便再也没碰过琴了,手指都生疏了,可惜就是没有一把好琴来给他练练手。
“阿隐哪里找的这把绿绮琴?”奚苏柚只知这绿绮琴失踪许久,哪里是他一找便能找到的。
“这一趟出去正好救了个隐士高人,问起我想要什么,我却也不知道可以要什么,高人便赠了我一把琴,想起谷主正好会弹琴就给带回来了。”阿隐含笑说道。
“当真是好。”奚苏柚忍不住赞叹。
正当奚苏柚欣赏这把琴的时候,林子卿便走了进来,颔首低眉,“主子来客人了。”
林子卿低着头心里也十分好奇外头来的那个人,不曾见过,却单单他那气质便让人忍不住俯首臣称。
奚苏柚脸色不变,小心翼翼将绿绮琴放在茶几之上,一骨碌缩上软塌,“让他进来。”
“是。”林子卿答道便离开,阿隐猜出了是谁也跟着林子卿走了出去。
不过一会儿便听到一清冽而好听的声音响起,“许久未见,不知阿宿是否想朕?”
奚苏柚抬起眼眸望了望从光亮处走进来的男子,一身金线镶边黑袍,袖边与衣尾绣着似蓝非蓝,似白非白的渺渺祥云。青丝高高束起,面目仿若被鬼斧神工雕刻过一般的精致,鼻梁高挑,眼眸深邃,薄唇微抿。一个眼神便觉得是真真切切的王者风范,雍容华贵之气。
“阿螭还是一如既往没个帝王相。”奚苏柚坐起身子笑看他那副有些沾沾自喜的模样。
——这便是纳兰螭(chi)。
——是天下高高在上的王。
螭,本意是无角的龙,先皇给他取这个名字恐怕是想让他少出些风头。可不巧,他从小就是爱尽了出风头,便到处得罪了人,也因此与奚苏柚相遇。十年来他没死反而坐稳了皇位十有八九都是奚苏柚暗中护他。
——你问什么?
十年的奚苏柚也不过八九岁,只因开开玩笑说要帮他平定天下与江湖,那是的纳兰螭是没当真,直到五年后奚苏柚找到他,助他步步平升,他才知道这个爱红色爱桃花的少年最重视的便是承诺,即使要了他的命。
再话说这纳兰一姓本不是帝王姓,约莫二十年前,纳兰螭的父亲本是一丞相却起兵谋反夺了皇位又一统了天下,改皇姓为纳兰。
谋反便是意味着天下英雄的不答应,谁愿意给一个不知名的丞相坐在自己头上?江湖中反动势力也在酝酿,而那些所谓名门正派私底下干些什么又有谁知道?
纳兰螭笑着坐在暗红木椅上,“这天下也便只有你一人敢与朕这般说话。”
“你不好好呆在皇宫出来做什么?”奚苏柚不理会他,只管问自己心里的疑惑。
纳兰螭收起笑意,眼眸中含着一丝担忧,“朕不是听说你受伤,担忧至极嘛。”
帝王会有心?想必也只是担心自己出了问题没人帮他收拾烂摊子吧,奚苏柚也就冷笑一番,“阿螭可别这般。”
纳兰螭没有说话,眼底却滑过一丝无奈,帝王本无心亦无情,又是含笑说道,“难得朕出来一番,阿宿不好好招待一番?”
“给你奏一曲,”奚苏柚从床榻上下来,抱起绿绮琴,盘腿坐在软榻上,双手抚上琴弦,“今日刚得了这把绿绮琴还未曾弹过。”
“竟是绿绮琴?”饶是纳兰螭这般的帝王也只是听闻过这绿绮琴,只因消失已久不能得以意见,如今竟在这里见到,莫说是一种缘分。
奚苏柚点了点头,微颔首,半垂眼眸,纤细手指挑起一根琴弦试了试音律,青丝顺着脸颊垂落在身前。
白皙的手指便跳动了起来,由缓入慢,看似杂乱无章却又有章可循,挑起一根又一根琴弦如流云似水般拿捏在指间,便奏出了一曲,时缓时急,像是美人在倾诉自己心中难以抑制的思念之情。
昏昏沉沉,时而低迷时而欢喜,仿若将人带入音律的美妙之中。
青丝跟着手指的颤动而颤动,他半垂眼眸,只管这手指灵活的跳动根根琴弦,仿佛要挣脱眼眶前冻结的悲切。
渐渐的放满了速度,曲声越发低迷凄凉,直到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纳兰螭面色微愣,宫廷之中听过的音律数不胜数却没有一首如同这般能够带动人心勾起悲伤之处。
奚苏柚抬起脸,藏住眼眸里的悲伤,笑道,“这绿绮琴倒真是好。”
“阿宿弹得什么曲子。”他微微皱眉,得要多么入情才能弹出这般刻骨铭心的韵律,“朕怎么没听过。”
“阿螭是九五之尊,这不过是乡野小曲定是没听过的。”他笑着说道,其实不然,这首曲子便是那时候清虚给自己的。
那时候的自己弹出的感情全无,只做到了形式却并未做到其中的感情,他想,清虚那时候也能弹出那般缠绵悱恻想必也是心心念念着谁吧,可是心心念念的是谁呢?他已经无从得知。
“朕到想知道这曲子是什么名字。”他看着眼前的妖娆少年说道。
“无名罢,至今未曾想到什么名字。”他说,等他日想到了什么好名字再给它冠上。
纳兰螭也不再问什么,“阿宿陪朕去桃林中走走罢,朕总觉得阿宿种的桃花比宫里的好看。”
“好,我的王。”他含笑戏谑地说道,便盈盈起身换上干净的红色绣桃大袍子,松松垮垮的,一股子慵懒之气,仿佛没睡醒一般。
桃花纷纷扬扬落下,落在黑衣的肩头落在红衣的眉梢,落在他们的眼里和心里。
纳兰螭伸手接了一片花瓣,柔软极了,“阿宿,要不你住进皇宫吧,给我养桃花。”
数着地上花瓣数的奚苏柚眼眸微抬看了他一眼,他的侧脸极其男子气概,也发现这句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朕”,奚苏柚笑了,“阿螭又不是不知我生性懒散爱自由,皇宫那种地方我呆不得,怕杀光了你皇宫里头的人。”
纳兰螭垂眼,又笑,“也是,朕还没傻到搬一个祸害到宫里去。”
明明心里头不是这般想的,明明就是想要让他住进宫里,却一到嘴上便硬是死要面子撑自己的帝王场面。
“阿螭莫要担心。”他抬起头望着天,桃花纷纷扬扬落在他的脸上,顺着他的眉眼滑过而落地,“我答应的就会办到,不会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