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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凌波随口开了个玩笑,顺著他口气道:“你要我怎麽服侍?”
司空道:“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我虽然对天下权没兴趣,这美人膝却是卧得的。”
他在今日出门之时便已有此肖想,未料遇上魏凌波,不觉竟做了比这肖想更为美妙的事,这会儿既然放过他,重又享受一番也是无妨。魏凌波不比以往的冷淡,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道:“既是如此,你靠过来便是。”
司空大喜,侧身便卧了下去,一颗头刚好枕在他大腿最是柔软舒适的地方,仍抓著他的手来回摩挲著,满意地叹气道:“你难得这麽听话,我可真有些担心这其实只是一场梦了。”
魏凌波温和地道:“倘若你是做了这一场梦,我也是开心的。”
司空凝神想了一会儿,觉著他这话中情意无限,竟也出神了半晌,才道:“你方才说你冲著我进了枫林,是怎麽回事?”
第一杀手(三十六)
“那当然其实是找你算账的。”
“什麽?”司空又想要跳起来,可是舍不得脑袋下那舒服的枕头,於是使劲向上去望魏凌波的脸,道,“我何曾得罪过你?”
魏凌波微微一笑,道:“当年有一些任务,对付的人物太厉害,没有谁能保证一定便成功,所以偶尔会有委托人悬赏。你动手太快,却是让我费心准备了好长时间的阵法只得废置,白忙一场。”
司空松了口气,道:“这也不能算我的错,何况悬赏任务不需要定金,你也没什麽损失。”
魏凌波嗔道:“怎麽没有,好似我的法子一无是处一般。所以我就要找著了你,偏要试一试你闯不闯得过去。”说著忽然一怔,道,“你果然闯得过去,再不济也能杀得了我。不过你我若是敌对,我就是被你杀死在阵中,你也只好呆在阵里饿死。”
司空捏著他的手心笑道:“我哪有那般不讲道理,又不是把杀人当做乐趣。”
魏凌波给他捏得心神不宁,好容易才回过神,道:“然而枫林却是极为秘密,刚进去的人连总殿的地头也不知道,我当然见不著你。你也只在有极难对付的人时才会出手,几年下来,我便知道即使凭了这手阵法机关,也绝对比不过你的。”
“哪里,你现在凭了这张脸就杀得了我。”
魏凌波不语地摸著他的面孔,司空接著又道:“原来你果然已经倾慕了我许久,我总算可以放心,不必担忧再被你抛下不理。”
“你……”魏凌波欲语又停,司空扣著他的手指,道:“什麽?”
魏凌波道:“你那个朋友……便是萧家二公子麽?江湖上说极是豪侠仗义,倒不想他连杀手也能结交。……”
他想必还有什麽要说的,却只“嗯”了一声,不再继续。司空道:“这个话说起来有些长,其实也是机缘巧合,碰巧那次我杀的是个恶名昭著的人罢了。若是碰上我杀的什麽侠客,估计当场便动起手来了。”
魏凌波喃喃道:“你就是为了他要叛出枫林。”
“不是,你这是怎麽想的?”司空失笑道,“其实我每次任务,君主都只说是试试身手,萧俟是觉得这样不好,但那些人都是正正经经死在我的剑下,又没什麽陷阱阴谋,就是寻常比武也是死定了的,可怪不得我。”
魏凌波知他听出了自己的意思,面颊微红,道:“那又是为什麽,君主对你可是不错的。”
司空闭目道:“这个问题说起来就更复杂了,你且为我吹上一曲,我慢慢跟你说。”
魏凌波听他打定主意要好好享受自己服侍的样子,也未著恼,在身边摸著了笛子,果然拿起来给他吹曲子听。司空道:“几年前除了枫林,还有一个很大的杀手组织,叫做‘银剑令’,想必你也知道。”
魏凌波没有回答,司空也没有停,接著说道:“那个银剑令主其实是君主的儿子。”
笛声婉转一折,司空像是听出了他的疑问,笑道:“你千万不要以为银剑令就也是枫林的分支,恰好相反,他是专门要跟君主抢夺生意,捣乱作对来的。”
“君主的那个儿子,据说是十几岁上就背叛他另立门户。你说,这是什麽道理?”
“难道君主对待儿子,竟比对一般人还要糟糕?”司空在他的笛声里摇了摇头,故意侧脸朝著魏凌波的大腿内侧呵了口气,道,“以前我也想不通,就是君主待我的态度,那也可以算得一个威严的父亲,好像实在没什麽理由对他感到不满。……说起来你可能还不知道,司空这个名字,恰好就是君主他儿子的名字。”
魏凌波再也忍不住,放下笛子道:“你这是说,君主其实是将你当作儿子一样地对待?”
“幸亏他没有像对他自己的儿子那样对我,否则我就是拼著一死,也会和银剑令主一样早早逃了出来。”司空睁开眼,眼里是魏凌波满是惊讶的神情,他叹气道,“你可能觉得难以置信,银剑令主在君主处接受到的训练,比起普通的杀手来说还要严酷十倍。君主或者是爱之深责之切,或者是只将他当做一个资质更优秀的杀手来培养,总之绝不是一般人对儿子的态度。”
“那你……”
“我进入枫林之时,刚好是他背叛不久,君主的情绪很是暴躁,第一次的训练便差点要了那一批所有人的性命。我那时大约是八九岁,连三尺的铁剑握在手里尚觉得吃力,一顿训练下来,几乎丢了大半条命,听见说训练结束,立即就晕了过去……”司空说著有些发怔,道,“醒时就躺在床上,不知怎麽地手里还握著剑,虽然醒过来,却甚至没法移动手指松开它。”
魏凌波不由摸索著握住他的一只手,司空又道:“君主就坐在我的边上,看著我,说:‘你是司空。’我连话也说不出来,更不明白他的意思,久後才知道这是怎麽回事。但是说起来更奇怪的是,其实我身上没有半点像是君主那个儿子的地方,就是说到资质,他只须花三天功夫练成的剑法,我少说也得花去三个月,可是不争气得很了。”
魏凌波道:“或者他就是太过伤心,所以找一个孩子来当做真的,聊以慰藉。”
“可见他实在是魔怔了,我又不是他的儿子,他却当做儿子来对待。”司空苦笑不已,“银剑令主做得又快又好的事,他苛刻不已;我做得再差,他也从不动怒。细想起来好像倒是我拿走了该是他亲生儿子应享有的东西。”
魏凌波手指在他手掌留下的剑茧上滑来滑去,忽然道:“你讲了这麽半天,我却只发觉君主待你是不能更好的。你逃出枫林为的是什麽,却还没说。”
“前些年,那个银剑令主突然销声匿迹,银剑令当然也跟著烟消云散,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魏凌波颔首道:“是有此事。怎麽?总不会是君主做的……”
司空大叹一口气道:“怎麽不是,比起对我真要过分得多。他设计让一个大人物秘密悬赏,要取江南聚萍山庄庄主的性命。以银剑令那样著急抢生意的情形,自然立即就接了下来,接著向聚萍山庄连派好几个杀手,都是一去再无踪影。银剑令主无法坐视手下白白送命,亲自出马,不料遭到手下背叛,不知给他下了什麽药,竟弄得武功全失,这一去那是定了的有去无回了。”
“药?”
魏凌波悚然一惊,司空道:“你若是有幸参观君主的密室,或者便能找到那一种药。”
“我是说你──”
“我中的这毒?”司空赞许地抬手拍一拍他脸颊,“你总算还不是太笨。”
魏凌波哭笑不得,道:“这不是你背叛之後才沾染的麽?”
司空叹道:“我又不是笨蛋,为什麽在背叛之後还要吃他下的毒!”
魏凌波脸颊红透,咬牙恨恨地道:“就当我是笨蛋好了。好好的君主为什麽要对你下毒,我真是完全不能明白。”
“咳,那一天正下著雨,我和君主说起做过的几个任务,大约是不小心提起过萧俟……”
魏凌波默然,手里却狠拧了他一把,司空急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了什麽,我怎麽不知道?”
第一杀手(三十七)
一瞬间司空以为之前那个冷若冰霜的魏凌波又回来了,他向上睃一眼,笑道:“不管你想了什麽,君主担心的却是萧家的意图。他历来对我管得宽松,虽然我不怎麽惹祸,不过突然和一个姓萧的做了朋友,也难免他会不太放心。更何况萧家还曾向枫林派出过细作打探情报,说是对枫林没有企图,谁也不信。”
魏凌波轻“哼”一声,道:“名门正派,对於惩恶除凶的事总是很热心。”
司空道:“反正君主很是不放心,他手里虽没有‘三尸脑神丹’、‘九转回肠散’之类的东西,却有不少性能恐怕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东西,拿来吓吓我正好。”
魏凌波听得沈默半晌,道:“只是这个的话,其实你也不必背叛。”
司空拉著他的手,宝贝似的抚来摸去,淡淡道:“更重要的是我也厌倦了杀人。”
“也是那个萧俟的影响麽?”
司空仔细想了想,道:“算得上是。在他之前,我根本没什麽朋友,也不知道在这世界上到底有什麽趣味。我和他一起住了半个多月,开始觉得活著很开心,能够品尝美食,看赏美景。更重要的是,还能拥有如此肝胆相照,深感肺腑的友情。”他捉著魏凌波忽然想要挣脱的手,奇道,“你不是在吃醋吧?”
魏凌波寒著脸道:“我也只是一个杀手,和你理想中的友情实在搭不上边。”
司空忍著笑道:“现在说这话太晚了。你既和我做下了这样那样的事,实则跟背叛了枫林没什麽两样,也只好金盆洗手,就此从良了。”
“什、什麽这样那样的事,你这张嘴尽会胡说!”
魏凌波挣不脱手,面色晚霞般旖旎,司空调笑道:“我可没胡说,你在阵中放我一马,又帮我杀了许多追兵,可不是这样那样的事?你脸红什麽?”
魏凌波被他调侃,更是恼羞不已。两人手上擒拿拆挡,动作幅度愈大,小舟晃得厉害,几欲倾轧。一个低沈的青年声音就在这时传来,隔著芦苇,语气十分惊慌。
“公子,你怎麽了?”
船上魏凌波与司空尽皆一怔。他们只顾著调笑,竟忘了留意周围,给这人闯得这麽近前。
那人一边喊著一边急匆匆地拨开芦苇奔过来,魏凌波神色一变,却是比那人语气里还慌张地急忙整理衣服。司空站了起来,正要拔剑相待,却听魏凌波低声道:“是我手下的人来接我,我之前说过的。”
这话说完,那人也已气喘吁吁分开芦苇站在了岸边,目光掠过小舟和魏凌波,立即钉子也似的盯在司空身上,额角青筋暴涨,几欲握拳上去将他揍进水里,呼吸更粗重了几分。
魏凌波理好衣服,觉得没问题了,才道:“方城,不得无礼。”
“公子──”那被唤作方城的青年犹放心不下,魏凌波接道:“这是我的朋友,不会对我不利。”
方城疑忌地打量著司空,勉强道:“公子在何时结交的朋友,怎麽我完全没听说过?何况知人知面不知心……”
司空忽然插口道:“他或许是不知我面,却知道我的心。”
“你!”方城被气得几乎跳脚,魏凌波道:“我总也有几个朋友的,你们未必就都知道。”他站起来,一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