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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允明低下头,他不能让萧宇知道,他已经命不久矣,而且,不管萧宇对他多好,他也不能给萧宇回应的事实。
“……我不想害你被人看低。”
萧宇急了。
“怎么会,谁还敢看不起你!你是我最喜欢的人,谁敢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我!”
苏允明抽出手,轻轻摇头。
“人人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评定是非标准,即使你是王爷也不可能强迫别人认可你的。”
萧宇明白了。
过去的那些事情,虽然知道的人不是很多,但毕竟悠悠之口不能阻挡,皇宫里又是无数的明枪暗箭,苏允明是心疼自己,不想变成自己的污点。萧宇此刻无比的痛恨自己的皇室血统,为什么自己要是个王爷,为什么自己的皇兄和父皇都是些禽兽不如的东西!
“那我立刻就找皇兄索要封地,大典以后我们马上就去封地。在那里,没有人会知道你的过去,我们就能过着神仙眷侣的生活了!”
“没用的,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是我们都刻意遗忘就能忘记的。而且,皇上也不会同意将你分封地方的。他对你的执念太深太重,我们都——”
这话如一记重锤敲在萧宇的心头,砸得他面容扭曲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我不管,我不要你离开我!”
苏允明叹了口气。
“萧宇,你现在放我走,也是放自己一条生路。我和你……终究是不可能的。我对你的感情,只是怜惜和同情,不是……爱情……从来都不是……”
“不是的,绝对不是的!你是喜欢我的,你骗不了我!告诉我,是不是萧天瑞又暗地里和你说了什么!那个混蛋!”
萧宇撒着娇,同时又是满面怒容,苏允明无奈中只能直言。
“我是意尼教的人,虽说苏教主将我养大是为了利用我,但他毕竟对我有大恩。这份恩情,我不能不报。若是有一天,意尼教和朝廷又势同水火,我……不想大家为难……”
萧宇崩溃了。
确实,即使苏卿玉一直都在利用苏允明,他也是苏允明的养父,养了他十几年的父亲,而自己,是害死他无数教众的皇帝的儿子,苏允明肯和自己在一起喝酒谈天,已经是天赐的恩泽,为什么自己还异想天开地以为能够和苏允明永远在一起!
就算他不是意尼教的人,以父皇和皇兄们对行之做的那些事情,行之也是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永远都不能坦然地和自己在一起的。
“我明白了,果然还是我一厢情愿了。”
萧宇疲惫地说着,他是爱着苏允明的,他不想苏允明痛苦,所以,必须放手。
他看着苏允明,突然转身,走进内室,抛出一句话:“我不留你,你想走,就走吧!”
那一瞬间,苏允明突然感受到强烈的酸楚,自从扎了断情绝爱针以后从未有过的冲动,眼泪竟不受控制的涌出来,只是他内心冰冷,也不知道这眼泪究竟为的是自己,还是萧宇。
《下部 江湖路》
引:
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
皇图霸业谈笑间,不胜人生一场醉。
提剑跨骑挥鬼雨,白骨如山鸟惊飞;
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琅琊山,古称摩陀岭,皖东第一名胜,素有“蓬莱之后无别山”的美誉。此处有大小山峰九九八十一座,层峦起伏,沟谷深邃,溪流潺湲,森林茂密。其高可眺、邃可隐、清可濯、幽可憩、芳可采、丽可咏,名山、名寺、名亭、名泉、名文、名碑、名洞、名林,“八名”胜景得天独厚。
江湖盛传,中秋月圆,武林最富盛名的十位后起之秀约斗魔教教主苏卿玉于琅琊山摩陀峰,苏卿玉性情孤傲,只带左使一人上山,月上中天,华光四射。
那一日,武林同道赶到时,决战已经结束,十位后起之秀与苏教主均是不见影踪,只见月色浓重,淅淅小雨深处,左使一袭青衫立于翠竹之中,手持四十八节紫竹伞,轻笑嫣然,缓步与赶上山的诸人擦肩而过。虽看不清伞下的面容,却也能感受到那份淡泊与悠然。
——谁胜?谁败?
——江湖恩怨从来与胜负无关。
于是那一日的胜负再无人知晓,苏教主与十位江湖俊杰的足踪迹无处可寻,终成悬案,唯独左使墨竹声名鹊起,一袭青衫一把紫竹伞,飘零湖海。
只是盛名之余,不免引来武林正道的叹息,这人风姿绝代气节淡泊,竟为虎作伥,可惜,可叹,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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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境内,济南郊外,大雨如注。
倾盆的大雨已经下了一整天,地面坑洼泥泞一片,初更时分,天色却已是伸手不见五指黑,路上行人自然也该是寥寥无几。但在这本该寂静沉默的夜晚,却不时有快马飞驰而过,他们急于赶路,一路上激起泥水无数,将风雨赶路的人溅得身上大片泥泞,更有飞鸟被他们惊扰得扑棱着翅膀,飞出栖身之所。
官道旁,一个撑着竹骨伞的青衣人皱了眉,他小心赶路,虽然衣摆上大片的水迹,却也只是略带风尘之色。不想京城的大爷们急于赶路,溅得泥水四飞,把他的衣衫也弄得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只是不知京城禁卫连夜赶路,又是为了什么?”
青衣人沉思着,只是他素来不想多管官府的事情,虽然官府处处和江湖人作对。
于是,沉思片刻后青衣人继续默默地赶路,只是他赶路的方向渐渐偏移预定,竟与京城禁卫的方向一致。
青衣人一路行去,疑惑更多,那些禁卫的到来似乎也惊动了山东武林,渐渐地,路上遇到了不少和他一样默不作声地赶路人,这些人似乎为了某件东西而来,他不说话,他们也不和他说话,只是相看一眼,又继续赶路。
青衣人自然也是疑惑更重,于是装出和这些武林人同一目的的样子,逐步加快脚步,终于用上了轻功,这才在天空显出青白色的时候,赶到了山东武林和京城禁卫共同的目的地。
是一个石坡。
荒凉的石坡,但此刻却是热闹非凡。
一位身穿月色长衫的青年正倚着枯树喘息,他的面容沾满血迹,看不出原本的样貌,黑发也染上暗红,身上的月色长衫质地极佳,绣工也是一等,有些阅历的人一眼就看出这是御供之物。
只是现在这件长衫却是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长衫的衣裾已经少了大截,右边的袖子也少了一半,裂口丝丝缕缕,显然是被人生生的拉下来的。胸口的衣襟几处锐利的划痕,露出明黄色的内衫,只是青年样貌虽是狼狈,却到底没有受伤,身上有多处血迹,都是敌人的血。
青衣人细心观察着,青年的衣衫显然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穿着,胸口露出的明黄的内衫上,暗花璀璨,竟是祥云金龙,再看青年的头发,发髻凌乱,但束发的玉冠却华光内敛,正是西域的上等羊脂白玉。
华衣青年的身边,围着的正是将他的衣衫弄脏的京城禁卫。
只是此刻的禁卫已经没有了刚刚的嚣张,他们面色恭敬地持剑护着青年,与围在外面的群情激奋的江湖中人对持。
空气中火药味十足,冲突一触即发。
为首的是数十位身穿孝服的人,其中更有一位俏丽夫人,一身孝服,双眼红肿,不施粉黛的面容却生出我见犹怜的哀怨。
在一群大汉的护卫下,女子双手抱着灵位,而一路上遇见的江湖中人也是围在这些孝服之人周围,情绪激动,骂骂咧咧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青年出身不简单,可能牵扯到皇室,而这手捧灵位的孝服女子,也是山东武林最富盛名的“赛孟尝”的少奶奶。
看样子今天的这趟混水,似乎不应该淌。
青衣人于是调整了所在的方位,变得更加不起眼,这样就算江湖人和禁卫有了冲突,他也能轻易脱身。
“魔头,将我父亲与夫君的命还回来!”
夫人满腹悲愤地说着,江湖汉子们也是一阵呼喝,可惜被围在中间的青年只是冷笑一声,不予回答,反倒是他身旁的京城禁卫们,看他悠然自得,而江湖人的情绪渐渐失控,不免露出了焦躁。。
侍卫中领头的男子走到青年身边,也不顾地上的泥泞不堪,下跪,低声道:“王爷,您的小性子也已经使够了,该和我们回船了。”
“还没见他来,我为什么要走?”
青年笑着,他虽然脸上满是血迹,看不出原本的风采,可是微笑时美目流光,竟是明媚不可方物。
然而侍卫没有欣赏他的美丽的心情。
“——王爷,你若是有个意外,小的们便是万死也难平皇上的雷霆之怒呀!”
青年依旧丝毫不在乎。
“皇兄的雷霆之怒自有五皇兄平息。若是——真能把我这个祸害悄无声息地弄死在江湖人的手中,五皇兄还不知道多开心呢,哪还会为难你们!”
“王爷!”
带头的侍卫已是满脸愠色,而这时,禁卫们也和江湖中人剑拔弩张,竟是冲突一触即发。
“姜大人,莫非是我说中了你的心事,于是恼羞成怒了?”
“王爷,微臣历代忠心为国,您若是有丝毫闪失,奴才愿意一命赔罪,奴才纵然是十个胆子也不敢做出冒犯主子的事情!若是我有不二之心,定叫我死无全尸。死后无颜九泉!”
可惜被称为七王爷的青年还是一副冷笑的摸样。
“既然你忠心为我,那就把这些人都杀掉吧!你也看出来了,这女人认定是我害死了她的公公和丈夫,就算你们和她解释,也是说不通的。还不如把人都杀光了,再传扬出去,说是杀这些人,只是为了见意尼教的一个人。姜偌,你说他会不会因为这件事情主动来找我?”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恰恰能让围着他们的武林中人听得分明,所说的内容更是荒诞不羁。
没想到这华衣男子竟当真是视人命为草芥,原本还保持中立有意出面为两方调停的人,也有了怒气。
那孝服女子更是气愤地擦干眼泪,捧着灵位上前道:“这位公子,看您的行为排场,料想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想不到做事竟是如此的不择手段。只为了逼出你想见的人,就可以滥杀无辜!小女子原本对我夫君和公爹的事存有疑惑,总以为杀人需要理由,你杀他们,定是与他们有些嫌隙。所以适才并无杀你之心,想等把事情弄清楚再做定论……现在看来,我的慈悲之心真是妇人之仁。你心狠手辣,杀人根本不需要理由!莫说是你杀了我的夫君与公爹是不是你杀的,便是单单为了武林同脉,我等也要协力截杀你这魔头!”
青年笑了,他笑得美丽,却也笑得阴寒。
“我……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只是想再见我爱人一面的痴人。只要能得到那人,杀了几个人又算什么?为了那人,我连我的亲兄弟都能杀。”
“你——”
“王爷!”
这话一出,连护着他的禁卫们也动了怒气,只是碍于身份和忠诚,禁卫们也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但始终双手紧握利剑,为他御敌。
江湖人士更加激动了,不少人更是将武器拔出,眼开就要开打。青衫人于是也暗暗移换身形,准备离开。
但预料中的打斗没有发生,原来是那姜偌取出了一块金牌。
姜偌走到巨石上,取出一块金牌,高高举起。
印着月光的腰牌金光闪烁,上面的“御”字更是教人心中一凛。
“大家都看清楚了,我乃是御前三等侍卫姜偌。这位公子是我奉王爷的命令护送到江南的钦差大臣。他向来行为夸张,不懂武林规矩,若有刚才说话有得罪处还望各位海涵。但杀人的事情并不是他所做,他刚刚应下来也只是与人赌气。所以,还请诸位行个方便。若是不肯放行,便是公然与朝廷为敌!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