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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哥,弟弟有年节礼物送您。”
“不是送过了?”
“那是睿亲王送的。这是弟弟送的。不一样。”慕北驰说完,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个精致匣子,“五哥瞧瞧。”皇帝狐疑地接过,什么东西如此宝贝?打开一看,顿时怔了下。有极其柔软温暖的情感一丝丝绕上帝王强悍坚硬的心。褪色多年的记忆倏然鲜活起来。
“你有心了。”皇帝很快收拾好情绪,淡然道。
“五哥喜欢吗?”
“手工过得去。”
“五哥喜欢就好了。”慕北驰逗趣道:“也不枉弟弟百般难为那匠人。可惜只得了个形似,五哥的英武气势泥坯承不起,怎么也得用纯金打造成行。”
“你就贫吧。”皇帝瞟了他眼,嘴角微翘。心想老九嘴皮子倒是越练越利索了。可奉承话从他口里说出偏偏觉得受用,每个汗毛孔都舒坦。慕北驰贴近皇帝身边,肩膀轻轻撞了他下,嘟囔道:“实话都不许说?您真霸道。”
程四喜急忙低下头。九王爷可够大胆的啊。那是皇上,哪能随便乱说乱撞。正忐忑着,就听皇帝用掩不住笑意的声音道:“混账小子,又皮痒了是吧。”
听过了琴,皇帝兴致颇高。索性留下人一起守夜。兄弟俩天南海北地聊了不少,皇帝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一高兴又使人烫了酒来。要说皇帝的酒量,谁也不晓得到底是个什么程度,反正没人见他醉过。慕北驰也摸不准,不过他自己能装多少有数,宴席上本来就灌了许多,又几壶下去,开始有些醉意。“五哥,弟弟再喝怕要御前失仪了。”
“朕恕你无罪。”
“要是闹出笑话来,弟弟自己面子上过不去啊。”
皇帝眼皮抬了抬,道:“打小在朕眼皮底下,什么丢脸相儿朕没见过?”正是当初慕北驰耍赖时说过的话。自作孽不可活呐,慕北驰苦笑。五哥您记得真清楚。皇帝亲自斟了杯酒给他,“朕自登基,能说话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敢和朕对饮的也就剩你一个了。”慕北驰听完默默举杯敬了皇帝,仰头饮尽。隔着案几握住皇帝的手,道:“睿诚不才,喝酒总还拿得出手。今夜咱们兄弟不醉不归。”皇帝目光落在他手上,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拍开他道:“就你那点酒量?”
慕北驰不乐意了。我酒量哪里差了!搁外面也是千杯不醉的海量。皇帝搭眼一瞅就知道他想的什么,眯眼道:“怎么,不服气?”
“五哥您先甭得意,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才知道!”
程四喜眼珠子都快掉出来。哎呦我的九爷哎,您这也忒那啥了。皇帝也是愣了下,笑骂道:“哪学的泼皮话,没大没小。”
“我也不记得了。跑不了是跟南游学的。哦,南游我跟您提过……”慕北驰边喝着酒边讲述在大烨的见闻经历,讲自己宅子里的梧桐树,莺声燕语的相思暖,乐平的上元节灯会,潭城的桃花酒,明解山上划碎一池星光的温潭,抚水画舫灯火通明……也说百姓的生活,京都的米价,流行的风物,茶馆里说书人最常用的故事。他的眸子越来越亮,语速越来越慢。脑子有点不够用,很多话要想一下才能说清楚。皇帝静静地听,时而思索时而颔首,很少开口。酒倒是没落下,和慕北驰喝了一壶又一壶,神色却始终清醒。
“……大烨对从商的态度较为开通。弟弟认为这点值得咱们借鉴。农可固国商可富国,朝廷需要钱,官员的薪俸、军备和兵士的待遇也有待提升。皇兄雄才大略,以武立国强其外,以法治国慑其内,无可厚非,只是臣弟以为,律法严苛束民身有余,拢其心则略显不足。让百姓得到真正的惠利,民心才更为安稳顺服。臣弟明白皇兄顾虑,但熙陆经您十几年梳理,无论是朝内还是朝外,形势都已稳定,重农抑商的方略……”
皇帝抬手,“止谈风月。”
慕北驰一滞,揉了揉额角道:“弟弟大概真的有些醉了。”
皇帝又斟了杯酒给他,平淡地说:“你有什么想法,明天上个折子。”
“呵——臣弟遵命。”慕北驰笑得很开怀,“五哥,为我熙陆即将到来的盛世,弟弟要好好敬您三杯。”
皇帝面不改色地喝完,有意无意地问道:“听说你把府上的姬妾遣散了?”
“啊,没喜欢的,看着晃眼。”慕北驰抚额随口道。五哥看来真是海量,喝的酒后劲倒不小。
之前不是挺钟意的?没看出来老九原来如此喜新厌旧啊。“今年秀女入宫,朕拣几个出挑的给你。”
“不用,没兴趣。”慕北驰胡乱摆摆手。皇帝纳闷了,老九不肯留子嗣就够让朕头疼的了,怎么连女人也不要了?莫非有难言之隐?“咳——你身子还好吧。”
“五哥不是问过了嘛。已经痊愈了。”
“朕是说……你还行吧。”
慕北驰转慢了两倍的大脑显然没理解皇帝的隐忧,放下酒杯颇不服气地道:“弟弟清醒的很。五哥忒小气,酒都不舍得给够。”
“来人,再给九王爷提两坛来。朕看他精神的很呐。”
皇帝气定神闲地看着慕北驰的态度从亲昵到随意慢慢地变为放肆,最后干脆不理人了,只顾着给两人斟满,然后自己喝得痛快。皇帝觉得这个弟弟酒品很特别。旁人都是酒后多妄言,他倒好,喝多了就不爱说话,一本正经的样子。不过今天看起来格外沉默,神色有点黯然。
“老九,有心事儿?”
“嗯”,半晌,那边才懒懒应了声。估计要不是因为对面坐的是亲哥哥,他都懒得搭理。
“给朕说说。”
“心烦,不想说。”
皇帝听了也不恼,手背支着下颚道:“听话。”
慕北驰没吭声,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银质壶身,忽道:“五哥,当皇帝累不累?”
“累。”
“我觉得也是。”慕北驰十指交叉端在脸前,“五哥说无心无伤,无伤不倒。可我觉得未免太过无趣了。世间来一遭,不只是留下些什么,总也得带走点什么才不亏。”
“哦?你能带走什么?”
慕北驰轻笑,并没有回答。神情逐渐柔和起来。像是茶叶入水,缓缓舒展开来。这是皇帝极其熟悉又陌生的表情。熟悉是因为他曾多次在先皇的脸上看到过,陌生的是他从未见弟弟露出过。
皇帝眉心一动,“有钟意的人了?”
“有。”
“哪家女儿?朕指配给你。”
“不是女儿。”
有夫之妇?皇帝皱眉,沉吟道:“你先说是谁家的。”
“这点小事,我自己能办妥。您整天国事都够操心的了,我哪能,拿家事儿,烦你。”他眼前景物开始晃了,看皇帝的脸有了重影。扶着案几站起来,稳了稳,“不来了。我认输。哥你真,深藏不露。什么时辰了,到新年了,没?”
“回九爷,尚未到子时。约摸还有一刻钟。”
“哦。那我再……”
“哎呦九爷,您慢点,慢点。”
“扶到朕边上来。”
慕北驰竭力保持着清明,在皇帝边上尽量坐直,不往人身上倒。皇帝好笑的瞅着他垂头半眯住眼,前后左右的轻晃,也没理他,目光落在慕北驰送得锦盒里。
厚软的衬绒上卧着对泥塑的小人儿。形貌是此刻坐在一起的兄弟俩还没长成的时候。皇帝轻拈了只端详着,微微怅惘。没想到老九还惦记着。其实当初你打碎了泥塑朕是知道的,也知道你出宫寻人修补,还知道你很是遗憾,想找个机会弥补又开不了口。只是那时候自己太忙了。忙着笼络朝臣,提防兄弟,忙着为大业谋划,哪有精力顾及少年的感受。
也就是那时候,这个从小被惯坏了的九弟以一种让人咂舌的速度成长起来。身体抽条般拔高,褪去青涩,磨掉骄纵,笑容越来越妥帖,策论越来越周详,在朝堂上崭露头角。很多年以后,皇帝才知道他为此付出了什么,每日只睡不到两个时辰,读书练武不敢少有懈怠。累得昏迷呕血。
当他们所有人费尽心机,在朝堂上明争暗斗的时候,只有这个弟弟一心围拢在父皇身边,百般恭顺,深受宠爱。自己甚至一度怀疑他的用心。
【“五哥,我知道你所求。别再提防我,我帮你。”】
【“九弟,你喝醉了。”】
【“这世上除了父皇母后,只有我才是最亲近的人。你不信我又要信谁?我有父皇的宠信,可以成为助力。只望哥哥得偿所愿后放个富贵闲职给我,允我游荡天下。圆了兄弟的情分。】
【“九弟,你也不小了。难道不想为自己谋划几分?”】
【“高处不胜寒,我贪恋落地烟火。没兴趣站在上面。”】
【哼?是么……】
【“……好!我愿断指明志。熙陆不需残疾的国君。”青年咬牙,突然从靴中拔出匕首欲朝小指斩落。】
【“住手!混账玩意儿!给我住手!你敢乱来!”】
【“五哥……我们必须要做的有很多。道阻且长,我不想把精力消耗在猜忌中。”】
皇帝忆起当时情形,微微动容,心里还有些许惊痛气恼。又觉得不可思议,野马般烈性的少年,什么时候变成这幅温良谦恭的模样的?哦,也不全是,闹腾起来还是没个正行。正想着,身侧猛地一重,慕北驰终是耐不住醉意,靠着皇帝迷糊起来。程四喜忙上前想叫醒人,被皇帝一个眼刀扔过去,吓得手不敢动弹了。
“退下。”
皇帝由他倚着,伸臂揽住他肩头免得掉下去撞到。慕北驰微睁开眼,也不知道认没认出人,拧着脑袋调整了下姿势,继续打瞌睡。皇帝摇头失笑,臭小子好像也没怎么变,睡着了倒还和小时候一个样,粘人的很。
幽深暗长的通道,微弱的白光从尽头透出。洛云息远远地停在另一头,平静温和地望过来。目光里的温柔,浓得能化开所有暗色,转瞬却变为冰冷,愤然道:“藏头露尾的骗子!”他抽出剑,毫不犹豫地劈碎玉佩,“你我恩义已决,不到黄泉不相见。”
心头剧痛,那一剑像捅入身体,搅碎五脏。别走!听我解释。忽然重重迷瘴升起,阻隔两人之间。眼睁睁看他他愈行愈远,身影消失在尽头,熄灭了所有的光。
“云息!”慕北驰遽然坐起,下意识的抓住皇帝的衣袖,大口的喘气。皇帝皱眉打量他,缓声道:“没事了。有朕在。”
“五哥……”慕北驰轻唤了声,盯着帐顶的腾龙团云祥纹,茫然道:“我怎么在这?”
“你以为在哪?”
“唔……”慕北驰揉着眉心,神智一瞬间都归了位,忙下床告罪道:“昨晚失态,竟赖到皇兄床上,实在……”他想了半天也找不出句话形容这扯淡的事,只好低头道:“请皇兄责罚。”
“是朕准的。行了,一大早的也不嫌累得慌。你小时候整天见儿赖朕的床可没那么多顾虑。年纪大了,胆儿倒是长回去了。上来,杵那碍眼。”
“五哥,弟弟这不是怕扰您休息嘛。”
“你扰都扰了这才想起来怕?”皇帝阖眼问道:“梦到什么了,吓成那样。”
“不记得了。”慕北驰抱着被褥道。
“你敢欺君?”
“不敢。”说是不敢,看起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皇帝听着慕北驰懒洋洋的腔调,挑眉问了句:“云息是你喜欢的女人?”
“啊,不,是。是朋友。”
“哼,男女之间何谈朋友?”
“五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