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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维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我的队伍中已经有人来……”
“人还不少。刚刚才走两个,他们正巧在同一时间来找我而碰上面的。”
知道自己不是队伍中惟一发生变化的人,还有不少人和自己想法一样,也倾向于黑旗军,这让克里维忍不住松出一口气。自己选择的,应该是一条正确的路吧!这样就好,自己的遭遇怎样,就无所谓了……
“那么纪贝姆先生有什么打算吗?”说是无所谓,心底还是有些发怵,“要现在就把我们拘捕起来吗?”
“我们?”
听克里维用这个词,纪贝姆有些吃惊,随即笑道:“你不用想太多。你们为了维护黑旗军和平民的安危来通知我们这件事,已经足够证明你们的立场和其他人不同。就连过去你们还没有站到我们这边时,圣剑士明知道你们的目的,还是愿意接纳你们加入黑旗军,当然更没有理由现在来惩处你们。”
“你是说……艾里……他一开始就知道?”克里维愕然,“……那他,他为什么……”
“一开始时,我也不大明白他的用意。这种容忍太过危险,又没什么必要。”纪贝姆靠着椅背,看着眼前迷惑的青年淡淡地笑道,“不过现在看来,他的决定果然自有其道理。”
纪贝姆越来越觉得庆幸,自己虽不得已被放逐人界,加入的是这样一支不同寻常的队伍。
对前来进行破坏的敌人,在他们作出实质伤害前既不畏惧也不敌视,而是大度地任他们接近,将自己真实一面展现给他们看。凭着思想和风格来感化敌人,最终将他们中的一部分也化作了同伴。这可不是一般军队的领导者能够做得到的。
“那么,再一次欢迎你。欢迎你真正成为黑旗军一员。”
纪贝姆从座位上立起身,向克里维伸出手。未曾想到自己能渐渐了解黑旗军,终于找回自己想走的路,原来是亏得艾里的宽容大度,克里维心中感慨万千。他紧紧握着纪贝姆的手,表情由迷惘而至欣喜。发觉眼眶有些发酸,他不自然地低头掩饰,几欲哽咽出声。
“太好了……我真高兴!”
在他感动的时候,纪贝姆面上仍维持着不喜不怒的那一号表情,心底却在暗自嘀咕。“真是够肉麻的。竟然还要替艾里来说这种台词来收买人心……人界的军师真是不好当啊!”
克里维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绪,想起先前在谈之事,接着问道:“纪贝姆先生决定该怎么处理哈尔曼队长他们了吗?要现在就行动吗?”
“不必。”
不用处理情感问题而说回正事,纪贝姆似乎松了口气,显得轻松自如许多。
“我从先前来过的其他队员那里,已经知道他们的大致计划。他们手上有一批强力炸药,威力可以毁掉小半座城。但炸药究竟在哪里,在谁的手上,我们无法掌握到确切情报。如果贸然行动,他们知道任务无望,情急下可能会引爆炸药,企图玉石俱焚,到时恐怕会给黑旗军带来不小伤亡,还牵连到许多平民。”
“那该怎么办?难道就什么都不做,任他们放手施行计划?要不要通告市民暂时取消春祭?”
“我没说什么都不做啊,放心吧。也不需要取消春祭。”
纪贝姆依旧心平气和,稳如泰山,不紧不慢地安抚有些焦躁的克里维。
“你现在也不用多做什么,还是先回原来的地方,继续留在哈尔曼他们那里探听消息。只是要小心别泄漏了今天的事,保护好你自己。如果有任何新变化,再来通知我们。”
克里维惴惴道:“这样没问题吗?”什么都不做,自己事先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岂不等于全无意义?
“你不用担心。春祭那天,才是我们最好的动手机会。”
纪贝姆显得胸有成竹。克里维在黑旗军中待了这么久,也知道纪贝姆便是黑旗军的智囊,他既如此说,应不会有问题吧!
“现在时机未到,我们如果轻举妄动,反而可能打草惊蛇。放心吧!哈尔曼他们的行动计划本身有个相当大的弱点。只要春祭那晚在参与春祭群众中混入足够人手,等他们要行动时再来阻止,他们便无法得逞。”
随着三月春祭的临近,家家户户的门上都插上了新鲜花枝,小孩子们在街上尽情嬉戏欢笑,街上人们的表情也比平常更加温和愉悦。期待着春祭到来的市民们,沉浸在节庆前夕喜庆祥和的气氛中,完全不知道危险亦伴随着春之女神的脚步,渐渐逼近了。
另一方面,暗中筹划阴谋的哈尔曼那一派人马在春祭前亦没有轻举妄动。据克里维等悄然改换立场的队员回报,哈尔曼始终没有对计划作大的变更,黑旗军便也无须调整计划提前行动。洛茨城得以继续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祥和。春祭前的时日,就这么飞快地过去了。
转眼间,终于到了三月初五,春祭当日的夜晚。和往年一样,人们在家用过晚餐,便走出家门上街游乐。鲜艳明亮的花灯彩纸结满街边枝头,大街上人群熙来攘往,夜色愈深,反而愈是热闹。
当月亮自东山上空升起之时,祭典便正式开始了。
几乎全城的人都蜂拥至城中的主干道上。装饰得鲜艳精致的花车队列,从各条大街上鱼贯而行,被大批群众拥着向城东东山不紧不慢地行去。
花车上的艺人们载歌载舞,引得围观群众高兴地欢呼。花车边栏上坐着捧着花篮的盛装少女,不断将篮中的新鲜花瓣洒向人群。沿路一派欢声笑语,隐约流动着鲜花的芳香。缤纷的花瓣沾满了人们的头上身上,揉碎的花瓣汁液在人们的面颊上、衣裳上留下斑斑红渍,明天要洗净想必相当麻烦。可就算是负责洗衣的家庭主妇也没有因此生气,因为这代表着春神一年一次的祝福。
克里维和队上其他人依先前的计划分散于人群各处。按着哈尔曼的安排,待会儿行动开始后,他们要留意压制住群众,避免混乱中出现任何反抗行动。
不过对克里维等已经站到黑旗军那边的人来说,肩负的责任则变成了哈尔曼发难后,要配合在场的黑旗军方的人,将混在人群中的哈尔曼同伙在最短时间完全制伏,尽量避免伤及无辜。
一个凯曼队员挤到克里维身边。这人并不是和克里维一样投向黑旗军的同伴,只是在哈尔曼的安排中与他一同行动的搭档。见他到来,克里维低声问:“队长来了吗?”
“没。我过来时,队长还没动身,可能还要迟一点才到吧!”那人摇了摇头。
克里维没再说什么。队中本领最强的哈尔曼负责的是发动整个计划的最关键部分,在祭典开始之前没有现身亦是正常之事,然而却不知怎的,克里维心中却一直隐约感到不安。
心想这只是因为自己太过紧张所致,为了安心,他四下打量再次确认周围哈尔曼那方人马的位置,示意给附近黑旗军安设的人员,确保大家站住了有利位置。
哈尔曼对人手位置的安排计划,之前就被克里维等人泄露给了黑旗军。纪贝姆很容易便能作好安排,让我方的人不露声色地包围住凯曼队员。待到他们一有所妄动,便可以一拥而上,瞬间制伏。
黑旗军一方的人除了克里维等内线外,人群中不时也可看到一些身着黑旗军军服的战士的身影。住在这城里的黑旗军人足有万余名,这么大的庆典如果看不到他们的人影,反而显得不正常。因而纪贝姆便让不少黑旗军士兵堂堂正正地混在人群中和市民们同乐。
不过这些摆在明处的士兵并不是黑旗军的精锐。知道哈尔曼那方的人必定会特别留意他们,因而纪贝姆选定的这部分士兵的本领多半只是中等。军中战斗力最强,又很少和哈尔曼的部众照面过的战士,则身着便服混在平民之中,留意观察是否有人行迹诡异,随时准备应变。
克里维在人群中也看到了穿便装的德鲁马、汉瑞等人的身影。看来这次的行动牵涉到大批平民的安危,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黑旗军这次是精锐尽出了。
再三查看,克里维确定万事妥帖,一切只待哈尔曼那方先行动。他终于放下心。没什么不对劲,今晚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东山名为山,其实既不高耸亦不险奇,充其量只能算是个丘陵。为着历年的春祭,更是早已开好宽敞的上山道路,以方便车辆人群行走。
祭典渐入高潮。月近中天时分,花车和人群沿着山道蜿蜒而上,终于接近了山顶。花车陆续在山顶平台两侧停靠后,祭典的气氛逐渐由热闹变得肃穆。谈笑喧哗声渐渐低沉下来,市民们注意力的焦点开始集中到中央的高台上。
因为接下来,将是由城中选出的最德高望重的老人登上中央搭建的高台,代表城民们向上天祈福,祝祷今年无灾无劫,能有好收成。
克里维偷眼察看周围亦潜伏在人群中的凯曼队员和黑旗军方面的人,两边人马都盯紧了台上。先前再怎么装作轻松的人,面颊还是不由得有些绷紧起来。
对凯曼一方的人来说,再过一会儿祈福的老人登上高台,吸引全场人的视线的一刻,行动便要开始了。而对黑旗军方的人来说,那一瞬间亦是遏止哈尔曼的行动的关键时刻。
他想起了三天前与纪贝姆的后半段谈话。看来纪贝姆先生说的果然没错。
“弱点?”
听到纪贝姆说哈尔曼的计划有个很大的弱点,克里维讶然问道。
“春祭时虽然人多而且混乱,方便他们行动,但是反过来对他们也有一点不利。那就是,他们同时也不容易控制住局面。”
看克里维似乎还没听明白,纪贝姆一边暗叹聪明人实在不多,一边还是耐心地向他细加说明。
“就算有炸弹,要让在场数千名民众都明白事态并没有那么容易。一旦群众搞不清事态而骚动起来反抗他们,凭他们的人力是绝对压制不住的。他们虽然有炸弹,却是不能轻易动用的筹码,如果令预定扣为人质的平民伤亡太多,也就失去意义了。所以他们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使用的。从这个方向来考虑,便不难确定哈尔曼他们动手的时机。”
“纪贝姆先生的意思是……”克里维似乎隐约抓到了什么,细一想还是混沌一团。
“哈尔曼可以一举控制住局势的机会只有一个——那就是当祈福仪式开始,大家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一点之时!他必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制住台上的人,让在场群众在最短时间内了解事态,服从他的调度。否则在场数千人一旦骚乱起来,没人能听得清他的声音。不知道炸弹的存在,他的威胁就起不到作用了。那时就算以暴力攻击群众,混乱之下人们可能群起反攻。蚂蚁的数量只要够多,也是能够撼动老虎的。”
纪贝姆扯出一个有几分奸恶的笑容。
“换个角度来说,便等于是哈尔曼他们若是没法抓住这惟一的机会,便是满盘皆输,再作不得乱。既然我们事先已经知道了他的计划,凭我们的人力,要破坏这个机会实在没有什么困难之处。”
潜心思索的纪贝姆不知不觉中泄露出其阴暗本性。非但笑容奸诈,凌乱发丝下的双眼寒光隐隐闪动,全身都散发出一股诡异阴暗的气息。以往他都为魔族出谋划策,对人族来说他便是策动阴谋的大反派了,形象看起来自然诡谲奸诈兼而有之。
克里维印象中的纪贝姆,从外表上看一直都相当地低调不显眼。而此时看到纪贝姆,他暗自咋舌……在黑旗军待得越久,便会发现越多怪异的地方……自己似乎加入了一个很了不得的队伍呢!
“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