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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为高贵乡公死,不为常道乡公生!杀了我,否则我将永远是你的皇帝。
“陛下……”
睽睽众目之间,只见尔朱荣缓缓起身,上前,伏地,跪拜,顿首,
“罪臣尔朱荣,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拜见吾皇万岁——!”
“拜见吾皇万岁——!”
“拜见吾皇万万岁——!”
不仅是帐内,连帐外的官兵也随着尔朱荣齐刷下跪叩首,山呼万岁。
星汉灿烂,笼盖四野,寰宇世界,亦只他一人仰天直立。元子攸深知,此刻他的身后,虽不再有元劭,元子正,但他亦不是一人
苟活。
紧掖着袖管内的马鞭,仿佛握着先祖的力量,“免礼。”元子攸将其化作嘴角边的淡淡微笑,“朕要与太原王秉烛夜谈,闲杂人等,皆速速退散。”
“喏——!吾皇万岁——!”
尔朱荣就如此这般伏跪颔首着,直到帐内仅有元子攸一人时,他也未曾抬头相见。
“爱卿,起身吧。”
“罪臣尔朱荣错至如此,唯当以死谢朝廷,望陛下成全。”
“呵……”只听元子攸轻笑一声,语调逐渐温软,“爱卿铲灭奸佞,以报先帝,真乃国之栋梁,朕岂能自毁长城?”
“罪臣不敢居功。”
“地上凉,起身吧。”
尔朱荣听罢,心中微微一颤,方才顿首一拜,随即缓缓起身。
“爱卿可有清洁衣物?”
抬头只见元子攸正坐主座,披头散发,冠冕搁在手边。对视之间,元子攸时不时拨弄着阻挡视线的额发,褐色头发穿越他的指缝,弯出自然的卷曲,纷纷垂散在他的颊边。
“……”
望着尔朱荣狐疑满面,元子攸便又轻笑道,“天子衣着污浊至此,成何体统?”
“哦,有。”尔朱荣回过神,伸手指了指里帐,“臣的衣物都放在那里。”
“嗯。”元子攸点了点头,便起身径直走进内帐,尔朱荣则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各怀鬼胎,互不相见。元子攸随意选了几件衣服,便将身上衮服一件件褪去,又叠好整置于一旁。
“这是?”坐在一旁的尔朱荣甚是眼尖,从衣服堆里拿出那根马鞭,“这是什么东西?”
“马鞭。”元子攸瞥了一眼道,“爱卿不识得马鞭么?”
“马鞭当然识得,但这马鞭……”尔朱荣低着头,将其把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番,而后才郑重说道,“这马鞭的主人……不是陛下吧?”
“为什么这样说?”
“嗯……道武帝吧。”尔朱荣却自顾自答道,“或者,太武帝?更像是他。”话未说完,元子攸冰凉的手却搭了上来,尔朱荣顺势抬头,只见元子攸正冷冷俯视着他,身上竟一'丝'不'挂。
“为什么?”元子攸微微颔首,发丝随之垂泄而下,他便又伸手将其挽于耳后,顺于肩上,褐发将他原本就透亮的皮肤映衬得更为皎洁流光。
噗通——噗通——
尔朱荣决定不再忍耐。
“因为……”携上惯用微笑,尔朱荣缓缓起身,双唇步步逼近元子攸的脸庞,却又于咫尺之间,忽扫至元子攸的耳畔,用鲜卑语吐露出一道和暖气息,“力量。你驾驭不了的力量。”
复而对视相望,尔朱荣的黑色瞳孔越发扩散,迅速吞噬着周围的琥珀虹膜。
点燃!
“朕听不懂鲜卑语。”
尔朱荣却置若罔闻,继续操着鲜卑语轻笑道,“既然你根本无法凌驾,何不交由给我?”冷笑一声,尔朱荣遂将马鞭一扔,伸手搂住元子攸的腰,开始亲吻他的脸颊。
尔朱荣的手指与手背虽是纤长洁白,手掌与指尖却布满老茧。伴随着肆意热吻下滑至头颈,他粗糙的手指亦不停顺着元子攸曲线上下游走着。茧子和死皮刺激着元子攸敏感的皮肤,让他浑身颤动、呜咽不断,可身体却没有推让的意思,反而不断扭动肩脖,迎合着尔朱荣口中吐出的热气。
元子攸悄悄伸手开解尔朱荣的衣带,尔朱荣见状便反客为主,三下五除二遂自行将衣衫褪尽。他拦腰横抱起元子攸上塌,与他一起依偎在榻上翻滚,赤'裸着身子相互亲吻抚摸,口涎粘连,春露缠绵,恰似一对亲密的爱人。
他们相视、相拥、亲吻、抚摸,却都不说话,仿佛事先约定,又仿佛一场竞技。穹庐大帐,唯有啜啜吻声绕梁盘旋。
尔朱荣的热吻自额头疯狂座落至下,稀疏尖硬的胡渣刺激着敏感而兴奋的元子攸,使他的身体宛若处子般颤抖,元子攸抚顺着尔朱荣的发丝,而后又轻轻一拉,示意尔朱荣抬头看他。
抬头只见他双颊霞红,眸若骄阳。尔朱荣从未见过如此的他,印象中,他向来都是彬彬有礼、温润恬淡的,而这般热情如火的他……但他不正是这样充满着惊喜么?而自己也不正是被这惊喜所深深吸引么?
思索至此,尔朱荣不禁失声而笑,而他的笑恰犹如一阵春风吹拂,吹走了最后几丝蔽日的云彩——只见元子攸抓起尔朱荣修长的手指,不由分说便放入口中吮吸、舔舐,而那双眼却紧紧随着尔朱荣的视线,尔朱荣就这样顺势看着他,看着他微微下垂的眼睛,那眼睛像极了新生的仔崽——湿润、柔软、充满生的渴望。
“子攸……”尔朱荣不禁唤道。
赢了?
“嗯,现在是子攸。”元子攸却不急着收割战果,因为他深知游戏才刚开始。他只甜甜笑着,引着尔朱荣的手指,慢慢向下摩挲……
第十章,回念
云雨以后,元子攸便侧头安睡,他的呼吸深沉而均匀,似是睡得很香甜。尔朱荣却是安睡不能也辗转不得,一闭上眼,今日之事便历历重现——
话说那时尔朱荣走进大帐以后,便见郭罗刹、叱列杀鬼二人分别用手擒住元子攸的臂膀两侧,用膝盖压着他的躯干,将其整个反压在地上。元子攸则像砧板上的鲤鱼,无力地扭动、无力的挣扎、无力的哭泣,而此刻他身着的无上衮冕却不断提醒着世人,他仍是大魏皇帝。
“郭罗刹、叱列杀鬼,你二人退下吧。”
“是!”
二人即已出账,元子攸却仍埋首躺于地上,纹丝不动,犹如死尸。
“陛下受惊了。”眼睁睁看着元子攸这般狼狈堕落,尔朱荣心中虽五味杂陈,言辞却依然掷地有声,“奸佞即除,请陛下移驾河桥,安心修养。”眼见元子攸仍毫无反应,尔朱荣便又缓缓说道,“陛下,快起来吧。地上凉。”
此时时约四更,蝉鸣清风,月皎星凉。
元子攸醒来,揉了揉惺忪睡眼,瞥了眼呼吸深沉的尔朱荣,嘴角不禁浮现一丝复杂凉笑。起身掀开被衾,元子攸方要垂足下榻,下'身便袭来好一阵撕裂疼痛,咬紧牙关站起身,又被身后那人拉住了手腕。
“去哪里?”他问道。回首只见尔朱荣星眸灼灼,竟未夹带任何睡意。
“回营。”垂着双眼,柔软睫毛随着眼皮慵懒眨动,元子攸淡淡笑着,竟一脸轻松惬意,“爱卿,你再多睡一会吧。”他的声音低沉、磁性、温柔,如同一阵暖风,熏人醉心。
从容燃烧,从容殆尽。
话毕,尔朱荣终不发一言。元子攸则以之为默许,便下榻穿衣,整装完毕后,他又环顾四周,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子攸,你……”
“现在该叫陛下了。”元子攸冷冷打断道。
“好。”一声长吁,尔朱荣便缓缓吐气道,“陛、下。”说着,尔朱荣已从元子攸身后行至他面前,身上只裹着一层薄薄被衾。
“什么事?”
“陛下穿胡服,模样好极了。”尔朱荣笑着,从被子里伸出手掌,将马鞭示于元子攸道,“陛下刚才可是在找这个?”
“嗯。”元子攸刚想接过它,尔朱荣却倏而单膝跪地、抱拳颔首,毅然坚定地说道,“臣恳请陛下,将此物赐予下臣。”
元子攸不语。
尔朱荣亦不言。
良久,方才听得元子攸轻笑一声,语气充溢着妥协,“爱卿若是中意,朕当然不会吝啬。”
“谢陛下!”抬首起身,他便又挂起招牌微笑,轻浮不羁、无心无尤。尔朱荣光顾着将那马鞭抛掷把玩,却不曾察觉身上被衾已下滑至跨间。烛火摇曳,昏黄朦胧,再一次伫目凝望着那久经驰骋、千锤百炼而成的矫健线条,元子攸不禁目眩神迷,直到烈火焚心、灼痛噬肺,他才勉强挪开了视线。
不!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马鞭啊马鞭。”尔朱荣突然自语道,“你若地下有知,不知是何种心情?”说罢,便直直对上元子攸的视线,眼底带着挑衅,嘴角带着戏谑,此情此景,恰如初逢。
“爱卿,你想说什么?”
“鲜卑语啊。”尔朱荣笑道,“陛下是鲜卑人,但却不会说鲜卑语,他若泉下有知,想必铁定会恼羞成怒吧?”
“呵……”出他意料,元子攸竟释然一笑,嘴边泛起浅浅梨涡。而那双眼眸所浮现的凌凌异彩,更是他前所未见。
“我想他会很骄傲。”撇开尔朱荣,元子攸举步向门,他的声调虽是软糯,步伐却分外坚定。“爱卿猜对了一点,这确实不是朕的东西……但爱卿又猜错了一点。”
“什么?”,“到底是什么?”,“陛下?”尔朱荣不停追问着,元子攸却不复话语。直至账门口,元子攸才回眸答道,“它的前主人……是我大魏高祖,孝文皇帝。”
又是那般顾盼凌厉,掠人心扉,摄人魂魄。
“陛下!”再回首,但见尔朱荣已然敛容收色,正气凛凛。“晋阳。”尔朱荣一字一顿道,“迁都晋阳吧。”
第十一章,兄弟
四月十四,河阴之变后的第一天,清晨。
“迁都?”贺拔岳挑着眉毛,“大王,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该不会又是一时兴起吧?”高欢接道。
“才不是!”扫视着这几位亲信,尔朱荣煞有其事地说道,“我总是要回晋阳的,把至尊一个人搁在洛阳,我可不放心。”
尔朱荣的脾性大家都心知肚明,正当众人低头思索着该如何劝阻他之时,元天穆却冷不丁地抛出一句话道,“大王是忌惮洛人怨尤载道,所以不敢入洛吧?”
此言一出,众人竟不约而同面面相觑。
“阿干,你!”剑眉一蹙,尔朱荣亦是尴尬不已,只见他挥挥手,故作镇定道,“你们都先退下!”
于是,帐内便仅剩他二人。
尔朱荣起身携起座下高足胡床,快步走向元天穆,展开胡床将他按于之上,自己则盘腿坐地,将脑袋搁于元天穆的膝盖上,仰首问道,“哥哥,气还没消么?”
元天穆却挪开视线,咬唇说道,“属下岂敢对大王生气?”
“那你看我!”掰过元天穆的脑袋,只见尔朱荣竟微微娇嗔道,“阿干你前一阵子还发誓说要一辈子效忠我呢!如今竟看也不看我!难不成是……要食言了?”
竭我所能,生死相随。
“你……你真是……”元天穆只觉哭笑不得,半晌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却见尔朱荣竟倏地捂住脸颊,悻悻说道,“你、你可不准再打脸了啊!”
“傻瓜!”眼皮一垂,元天穆的眼眸便又涌溢温煦,伸手抚摸着尔朱荣的脑袋,“还疼么?”
尔朱荣摇摇头。
元天穆见状,不禁失声笑道,“傻弟弟,刚认识你时你就是这般模样,你怎么就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