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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里,刀光剑影。
一眼望去,只见三名侍卫举着剑,团团逼围着一个鲜卑人。那鲜卑人身高八尺有余,臂膀十围,披发左衽,豪迈从容,气定神闲。侍卫们大吼一声同时刺向那鲜卑人,被对方轻易躲开不说,其中一名还被抓住手腕狠狠掰过去,骨裂咔哒剑落哐当一气呵成。其他两位侍卫也不甘示弱,舞剑怒吼冲了过去,那人嘴角带着一丝轻蔑,倏地抓住那名掉剑侍卫当肉墙,舞剑侍卫一阵回旋露出破绽,一脚就被那鲜卑人踹□去。另一位见机从背后进攻,眼见将要得手,被那人一个转身怒吼,竟浑身颤抖,剑路偏移了方向,最后三人被他轻易制服。
“住手!”崔浩喊道,“臣崔浩拜见陛下。”
“皇,皇帝?”侍卫们也跟着一起下跪。
“臣对下属管教不严,险些伤了陛下,请陛下处罚微臣。”
“爱卿何出此言,他们也是为保护你才这样做的。”拓跋焘扶起崔浩,“况且就凭他们根本伤不了我。”说着便大笑着赦免了他们。
一阵沏茶端水,寒暄问暖以后,拓跋焘对崔浩使了个眼色,崔浩便紧闭房门,摈退左右。
“前线急报,柔然引十万大军进犯平城。”拓跋焘紧握拳头敲打桌几,愤愤说道,“这帮兔崽子,老子不去踢他们屁股,他们到自己送上门来。”
“陛下可曾和长孙大人他们商议过此事?”崔浩沏着茶,神情很平常
。
“嗯。但是他们只顾骂骂咧咧,却也拿不出什么办法。”
崔浩冷笑一声,又正色回禀道,“柔然人想必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既已逼近平城,请陛下领禁军三万,带上崔浩,连夜启程,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吧。”
“我也想拿他们的人头祭旗。”拓跋焘笑着端起了茶抿了一口,口风一松又拉起了家常,“崔浩,你这房间摆设简洁朴素,一尘不染,可这书桌为什么不好好整理?”说罢便走上前去拿起本书随意翻阅了起来,“崔浩,时下这天气虽然确实是天寒地冻,雪虐风饕,但你也不用盖三条被子吧?”
佛狸!
“陛下真是拨草瞻风、贯微动密啊。”崔浩紧紧的盯着拓跋焘,“看来陛下已将这房屋扫视个遍,臣却未曾察觉分毫。”
“作为君王,身为将领怎么能不学会观察细节,”拓跋焘又换了本书,“你倒是从不吝赞扬,但讽刺起来也不给我留情面。”
“陛下何出此言?”崔浩三两并一步走上前,踮起脚尖,双手捧起拓跋焘的脸颊,却在一寸之间停了下来,“崔浩的心思,陛下不懂吗?”
“怎么?”拓跋焘丢下书卷,一把抱起崔浩,“你想念起我这“沉珂斑斑”,想试试我到底是不是中看不中用了?”
崔浩低头浅笑,再抬起头,眸子竟然折射出宠辱不惊的光芒,他开始用指尖摩挲起拓跋焘的下颌,颈子,耳垂…… 微微上翘的嘴唇却迟迟不打算靠过去。
“你勾引我?”佛狸被挑逗得热血沸腾,浑身燥热,一个强势的横抱,一个主动的拥吻,唇齿交缠间,轻风细语,拈花微笑,丁香花开,馨香四溢。
崔浩喘着粗气推开佛狸,扣起他紧抱着自己的手,“佛狸,放我下来,让我叫你看看什么叫'活龙鲜健,刚劲有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佛狸一阵大笑,接着猛咬向崔浩的耳垂,却又轻轻吻了下去,“你等下辈子吧……”
“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拓跋焘轻轻放好崔浩,理了理他身上的衣服,又理了理自己的,“这次出征讲究风驰电掣、千里袭人,也没你什么事儿,你就不要去了吧。”
“臣遵旨,臣恭送陛下。”
拓跋焘点点头,刚出了门又突然折了回来。
“陛下还有何指教?”
拓跋焘轻笑着伸出右手,打开握紧的右拳。
“我的佩玉?”崔浩垂头望了望自己的腰带,上面系着的玉佩果然到了佛狸的手里,“陛下,你这又是何意?”
“你不要和我耍把戏。”拓跋焘笑着把玉佩丢了过去,“你固然是智比张良、运筹帷幄又经天纬地,可你却少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臣恳请陛下指教。”
“哈哈哈哈哈……”拓跋焘大笑着离开了。
崔浩望着那玉佩,若有所思的捏紧了拳头…… 可是直到他死前,他依旧没能完全参透。
☆、佛狸的梦
第9章,伐夏(上)
北魏始光三年,公元426年,拓跋焘领兵亲征胡夏,行军直逼首都统万城。魏军所过之处,风卷残云,浩浩荡荡,气焰冲天。
行军路上,拓跋焘与崔浩同乘一架。
“陛下用兵,摧枯拉朽,势若破竹,那柔然,哦不,那蠕蠕只能仓皇而逃,摇尾乞怜,依臣之见,几年之内,他们断然不敢再犯。”崔浩举起酒杯,“臣先敬陛下一杯。”
“那也得感谢你的锦囊妙计啊。”拓跋焘跟着一饮而尽,“崔浩,有你辅佐我,这乱世也该结束了吧?”
话说那柔然占领盛乐城后,气势嚣张得逼近北魏首都——平城。拓跋焘听取崔浩的建议,引三万轻骑支援火线。柔然可汗纥升盖欺拓跋焘年仅17岁,压根不以为意。他引骑围魏主五十馀重,骑逼马首,相次如堵。北魏将士皆大惧失色,拓跋焘却颜色自若,搭弓引箭,他一箭开弓射倒对方大旗,二箭穿杨射死对方主帅,于是众心乃安。
北魏骑兵势若破竹连战连捷,柔然骑兵闻风丧胆节节败退。转眼反攻到了盛乐城下,两军却陷入胶着,情势不相上下。拓跋焘正踌躇莫展,进退两难之际,崔浩雪中送炭,差亲信送来一枚锦囊。拓跋焘打开一看,只见白纸一张,黑字秀丽端正,“臣听闻陛下如今进退两难,斗胆献策。臣以为不如以退为进,佯退诈降,柔然人嗜血成性却蠢钝如猪,必中我军埋伏。另臣素问柔然士兵喜好赤膊上阵,所以特命人调制〃毒粉〃,陛下可将此粉或涂抹刀刃,或趁乱挥洒,使对方奇痒难耐,斗志尽失,我军则可事半功倍。此物臣已差人快马加鞭,预计三两日内到达,陛下可乘这几日佯装败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臣且恭候陛下佳音。”佛狸读毕连呼妙哉,依计行事果然大败柔然,收复盛乐城,凯旋班师。从此他便号令将柔然改称为“蠕蠕”,意在嘲弄他们蠢如昆虫。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佛狸击败柔然返回平城后,竟不和任何人商量,自行集结大军兵分五路,各带一万骑兵渡过大漠袭击柔然部落,拓拔焘亲自指挥中路骑兵,命令士兵只准携带十五天的粮食,如果战败或找不到敌人就不要回来了,结果五路军都取得大胜。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柔然终不还。
“臣请陛下再饮一杯。”崔浩笑着端起自己的酒盅,往拓跋焘的酒杯里满满倒去。
“你这也叫敬酒?”拓跋焘虽然这么说着却又是一饮而尽,“崔浩,世人皆说统万城坚固无比,可我从未曾见过,它到底是什么样子?”
“统万城城高十仞,基厚三十步,上宽十步。”崔浩侃侃而谈,“赫连屈孑调动十万民工用蒸过的硬土筑城,验收时用铁锥刺墙,只要刺进一寸,就杀了那个筑城的人,并抛尸喂狼,死无全尸。”
“没想到赫连竖子竟残暴至此!”
“不仅如此,”崔浩又接下去,“当年北凉南凉合攻统万城,围城两年,但城中竟然无人饿死,此中奥秘,臣也百思不得其解。”
“有个人一定知道。”拓跋焘胸有成竹的笑道。
没过多久,侍卫们便五花大绑捆上来一位士卒,话说那小兵也是第一次近距离见到皇帝,只乖乖的下跪行礼,便什么也不说得垂下头去了。
“抬头,”拓跋焘冷冷的说道,“让朕看你的脸。”
车厢颠簸,瓮中美酒三三两两撒了出来,小卒汗如雨下,心也已跟着颠到了喉咙口。座上端坐二人,佛狸面若冰霜,眼里更是散发着一股冷峭的寒光,直逼着他胸膛,压得喘不过气。而一边的崔浩虽也是面无表情,兴许是少了那咄咄逼人的眼神,兴许是微微下垂的桃花眼与饱满的卧蚕,却是给人一种亲和感。
“小人斗胆…… 小的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啊!请陛下给小的一个明白吧。”
“想必你是夏国的奸细吧。”崔浩不等佛狸开口,冷不防的便说了这句。
佛狸悄悄望了崔浩一眼,嘴角似笑非笑,案桌下的手却轻轻触了过去。
“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小兵不断磕着头,“小人怎么可能是夏国的奸细啊!”
“你不承认也罢。”崔浩反抓住佛狸的手,紧紧扣了起来,“我总有办法教你开口。”说着,便松手从怀中掏出前些日子他调制的毒粉,走上前去扒开他的衣服,一股脑儿全都洒了进去。
瞬间——只在须臾之间,小卒便感到了有百万只蚂蚁钻进了他的肉体、经脉和内脏,肆意的啃咬、撕裂的痛楚与瘙痒让这他真正体会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啊!陛下饶命啊!”小兵匍匐着爬向面无表情的拓跋焘,“陛下,您救救我,您救救我!”
“北凉南凉合困统万城两年,城中竟无一人饿死,是何缘故?”拓跋焘却继续饮着酒,“说了便给你解药。”
“是……是……”兵卒的哀嚎渐渐变成了有气无力的□,“糜谷……蒸熟臼成粘糕…… 做成米砖……”
“哼,赫连屈孑到是真的足智多谋啊。”拓跋焘望了眼崔浩,“你给他解药吧。”
“没有解药。”崔浩正色回道。
“崔浩……你!”小卒终于忍不住大吼,“你这人面兽心的奸人!你这个道貌岸然的魔鬼!你……你不得好死!你一定会不得好死!”
“陛下不杀他吗?”崔浩对小卒的歇斯底里充耳不闻,却带着笑意望向佛狸,“受了点皮肉之苦便卖国通敌的人,不该死吗?”
拓跋焘踌躇了片刻,突然拔出剑就直送他见了阎王,但随即剑路一转,又驾到了崔浩的脖子上。
“你上次送来的毒粉,我统统都烧掉了。我不需你替我搞这些邪门歪道。”拓跋焘望着崔浩,复杂的眼神中竟露出一丝温存,“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但你不要仗着有我……”他把剑收回鞘中,“就为所欲为。”
“陛下且饮了这杯吧。”崔浩举起了飘着血花的美酒,一饮而尽。
第10章,伐夏(下)
北风呼啸,黄河冰封。当佛狸的两万轻骑踏雪渡冰疾驰到统万城下时,夏主赫连昌竟然还在与文武百官饮酒作乐。得知大敌兵临城下,赫连昌只得急急忙忙调动人马出城迎击。
两军交战,尘土飞扬,战鼓震天,不到一会儿,赫连昌的部队就理所当然的被大魏铁蹄踩的是渣也不剩,他只得急忙鸣金收兵,向城内撤回。城门半开之际,魏军乘胜追击攻入城内,赫连昌只得下令紧闭宫门,坚守不出。
夜里,魏军在城北扎寨。
“撤兵吧。”崔浩遥望着城内哀嚎四起、一片狼藉,“区区两万人无法拿下统万城,与其给百姓徒增困扰,不如强制内迁,就此撤兵也罢。”沾满鲜血的斗篷随风轻轻摆动,拓跋焘望着言辞中夹着不满的崔浩,只回了一句,“这就是战争。”
崔浩回头,想推开搭在他肩上的手,却被对方紧紧箍住。
公元427年四月,赫连昌派大军压境,势要夺回长安。崔浩提议“围魏救赵,一箭双雕”的战术,建议佛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