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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正介于孩子和男子之间无邪的邪气,洋溢其间。只能算是个大孩子。
“无念?”她笑笑,作罢。应该正是他的年纪,只是那人之后再没这般的笑开过脸。可是,那又如何,她又能如何。
看他一身衣看干净朴素,虽然这宫殿也没有侈华装扮,可还是显出他的寒伧来。并不是宫里的人。
应该是从宫外请进来的琴师,这些年来,宫中的冷清寂寞,早已是人所共知的心照不宣。偶而从宫外请些琴棋花鸟百工的进宫来供这冷宫中几个同命的寂寞人嬉戏娱乐,也是常事。他知道,只是淡淡的,也不说什么。
冷宫?对,还真的是冷宫。虽说他对几个女子都不过问。若是与他人有意,他也就许了,让其风光成婚。可是,对她来说只能是座冷宫。
只不过,这般错乱弹琴的人,也能够混进宫里来的么?
“王妃不高兴呀?”那大孩子却突兀地开口,直直地就开口。周围众人脸色大变,她无言,却微微笑了,也不算是不高兴吧?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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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出突意料的,无念的琴技却很好,极好。在这个清寒的宫殿中竟也小小的有了名。但那天失神间隐隐约约听他错乱弹起的那只曲子,无念再也没有弹过。
时而激越,时而平淡,时而温和,时而清幽。他不但会弹,还弹得很悦耳,很动人,很幽怨,很好听。
有时,她也会让他来弹琴,偶尔说说话,赏赐他些什么。
这近月的宫廷生活,倒也叫这大孩子乖了许多,不敢再像那日一般心直口快想说就说,飞扬的神彩却变不了,只是被他小心的掩饰着,不敢再轻易的放肆,忍得辛苦了。便跑在枝叶茂无人处,张了眼活泼泼的左顾右看,自个儿朗朗的笑,跟飞鸟游鱼自语自语的说说话,有时让人无知无觉的时候,他也会上树下水的玩上一气。几日里整个御园中倒有几处隐隐也是枝折花落,让主管园艺的几个主管皱了眉头。他却只管绷着脸,侧过头去,一脸认真,装作不知道,静上一两日。
她也当作没看到,只是不时传他奏上一曲,再由着他在园子中耗上半天。心下却只是微微有些奇怪,以这大孩子——对她来说只能算是个大孩子——的年纪,应该正是经历了那场倾国,就算没有亲身经历,也不可能置身事外。这么些年来,虽然无人议起,却是人人心里时时记着,永不忘记,入侵,屠杀,城破,屠城,凌辱,弑君,削隶,臣降——寥寥数字间,覆盖着举国血泪。
在夜色沉沉中,那样无声地愤怒的低诉,几要剌到人心里去,再透体而出。当初倾国,何人内应,已至于屠国,城破,乞降?何人?何人?失亲,丧家,亡国。
而这个大孩子却怎会是这般地无忧无虑,无念无想?如同不懂事的孩子般残忍的快乐着。
看着她忍不住的会想,那人,本当也是这般的年纪,本当是这般的无忧,本当是——
然而他选的却是最为艰难的一条路——责任,两字而已,可,知道有多重么?
在他温和抚慰,灿若可辉暗夜的笑容背后,他的国家,他的身份,他的弟妹,他的子民,他的责任,他的帝位,就连当初的相遇,相识,心念本慈——一并成了他的罪,像无形的锁链,将那美丽的白鸟,死死地禁锢在有罪的地上——本应该飞的……
不自觉的,她会拿无念当了他,当了那个可望不可及,就连可望也是遥遥不可期的人。
当了弟弟一般的呵护着。
甚至无念那样看她的眼光,在他跟她讲起他的家乡风情,儿时趣事,所见所闻时隐隐约约包含其中的眼光,她也恍若不知不觉——只是拿无念当了他了,可以怎样的说说话,弹弹曲子,也是好的——就算那眼光虽有此不同,却也隐隐像她当年的影子。
只是在无念弹琴时,她却会突地心里一惊,不寒而粟,不知怎地,想起,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眼前的孩子般的男子并不是那人。很像,她所希望中的那人,也能这样的快乐,无忧。然而却不是,只是很像很像的假货,但是很像——期待中的梦。
无念在弹琴之时却是极沉稳地,有那样认真而且严肃的眼,看她,像要把她看透,,指间,虚幻的冥蝶伴着纷飞的花瓣在绚烂的光芒之中自琴弦间飞出,于她身侧飞舞起落,美不胜收。
无言,只是奏了一曲,又一曲。
而她听着这样的曲子,却不由得有点惊心,仿佛——陷阱!
弹这曲子的人,眼神中有一丝不再孩子气的窥伺,仿佛——陷阱!
她明知,却无力自拔,不愿自自拔。明知道——却还是踏进去了。
但是,猛然惊醒,自己究竟在干些什么?
她时而惊醒间无法掩饰的惊慌。无念却只是看着她,那眼神带着了明明白白的了然,似乎有点冷,带点酷,又有一份捉摸不透的暧意,安静地收琴,抱了琴,伶伶地立着,行礼告退,朗朗地声音却在这时称她,王妃。退下去时的一眼,却似乎隐隐地带着份无所谓般地孩子邪气的调笑。
那样的眼,这般的神,代表什么?她沉溺着,不愿意醒来,无念不是他,他不是无念,无念不像他,他不像无念。她却梦幻般地,把无念当作他,当作他也只是——好好地对待,仿佛弥补她所不能补偿他的。
无念无想,无想无念。
突然怀念起细雨飞烟间的那支切切落落的曲子来,不成曲,不成调。把心绪挠拔着——无念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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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神的左思右想间,却听得有人低低地唤,声音低而冷,微微不悦。却极轻。
“王妃!”
她回头,却是有些淡淡惊喜。见不到他,那么至少,有他的消息也是好的,然而看到来人手指间那只无声无息缭绕飞舞的螟蝶——如同幽幽的灵魂,她却惊了,大惊,花容变色。
“你以为他不知道的么?”来人冷冷地道,“这宫廷之中,风吹草动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这宫中,有什么不是他的眼线,暗哨,亲信,势力。只怕连那影子般的冰封都用不上,就可能把她盯得死死的吧。
虽然他知道了!他知道的话会如何想?如何想她?又或者是什么都不想?他——什么都不想……吗?
她惊,汗湿重衣,若是他知道了呢?若是知道了呢?知道了却什么都不说?然而让她更惊惶,更绝望的,却是在这样深夜中本是大忌,却带了螟蝶来找她的人——手中的幽幽螟蝶,悄然而又缓慢的起舞着,虚无的唱着无声的——恶梦之歌!能给她带来什么样的消息?——父亲……
彩色堕落的梦,伴同着无色毁灭的梦,一同而来。扑面。
正文 第二十九章 曲终人散(一)
布下了结界,确定了四周无人。
来人隐在夜色之中,语气淡淡,带了三分不快般地,却又似乎有些无可奈何:“进这个宫的人,每一个他都是仔细了的,无念是什么底细,只怕他知道得比你还要清楚百倍。”
清疏不语,忽而泛起一丝苦笑,也不答他的话。伸手把那只螟蝶接过来,拢在手指间,静静感受着手指上传来的细微的振动,随着螟蝶时急时缓的舞蹈,微微带笑的嘴角渐渐带些苦楚,脸色却不受控制的苍白下去。
陡然睁大眼眼看向面前那人,眼中的萧杀,让那人都不由一怔,然而她却先垂下眼来,喑喑一笑,笑得惨淡。萧杀一去,反而一股子可怜。
“所以这样的消息,是由你亲自带来的?”她近似于喃喃自语,“你是来劝我狠下心来的么?你也是希望我那样做的么?”
“诸王势力一弱,王削潘的意思,是势在必行。”来人低语,然而语气中却不见多少反对的意思,“王的手,现在已经伸到了各潘王的领地上去了,各王自然不肯坐以待毙,这般联起手来图谋,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你以为又有几分胜算?”
“那么……”她眼神闪闪,仿佛看到一线希望。
“去劝你父亲罢手吧。这天下,他早就没有任何的希望了。他假若能安分些,辉夜,他必不会赶尽杀绝的。”他轻轻说着,在提到辉夜之时却有些不由自主的犹豫,仿佛愧疚,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一闪而过的语气中,“又或者,你去求他,求他放过你的父亲。”
“求他?”眼前依稀是少年清疏的眉眼在笑,求他什么?有些东西可以乞求,有些东西却不可以,就算乞求了,也是得不到。
“你总不想看着他和你的父亲兵刃相向吧?你去求他,他必然会答应你的。否则的话,你父亲活着,在他有生之年,他都不会安心——”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来人猛然住了口,怔怔看向她。一时间竟是无话可说。
“让该死的人活着,总是个后患?是不是?”她却是张眼看向他,似乎并没有发现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玄云就是最好的例子。是这个意思么?”
谁都没有发现,在沉沉的夜色中,有轻轻浅浅的琴音,伴了螟蝶,幽幽起舞,翩跹如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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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阑珊别院,也是有许久没来的了,几年之前,他就把身边的侍卫人等,一概撤换,只留了醒晨。此时站在整座静悄悄地庭院中,心里不知怎么地居然有些怯。
还是那般的清幽淡静,侍卫都是新面孔,然而还是认得他,先就静悄悄地迎上来。
“王睡下了,要不要等一等?“说话间都是悄悄的,仿佛生怕吵了人。”一会儿便会醒的。“
他听了这话,却好像松了一口气,也不到里间去,就在廊下站着,整座庭院一片萤光,幽幽地轻照着,陪同他一道睡去,夜风中,廊外的藤萝在无声无息的静静生长,平静安详,仿佛舞蹈。
舞蹈?他忍不住轻轻一颤,眼前仿佛是螟蝶飞舞,无声的幽灵般,妖异,美丽。
然而眼前却只的有人伸出手来,从枝繁叶茂处,挟了只黑色的恶梦,从他眼前缓缓地移过。
手指纤细而清寒,淡淡的宛无血色的萤白,手指间的螟蝶却是一片幽幽的黑,衬得手指雪白,仿佛在白日里醒来的恶梦,无力,无色。
辉夜挟得并不紧,蝶翼还能够在他指间扑翅挣扎,然而也就是挣扎而已!能够挣扎却无法逃脱。
他就那么地挟着,放到眼前来细细地看,苍白而精致的脸上,依稀是淡淡的笑,平静,柔和,宽恕。若有若无,却依然笑得坚决而勇敢。任由蝶翅间闪闪的荧粉,簌簌而下,将夜色搅得一般炫目的光彩。而夜色下一袭素衣却更显得单薄。
“我最近才知道,”他轻轻地开口,语气温和带笑,“原来螟蝶也是会唱歌的。”
这两句话闲闲道来,听的人却是骇然,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应答。
“它常常给你唱些什么歌?”少年却宛若不觉,转眼看着他问。眼中是一片寒寒的光,闪动,寒而淡薄,透明无色,静静的剌人心扉,却不碜人,只是透澈。而那样透澈而寒的光,似乎要把人的灵魂看穿,结冻。
听者立在廊下,无言以对,只觉得冷汗涔涔而下。应该是知道了,通过螟蝶传递的消息。然而却——什么都不说?
对于他,也依然是什么都不说?宽容着——
看得他脸色剧变,辉夜只是闲闲的笑笑,转开了眼,不再看他,神色间却有股淡淡的落寞,掩也掩不住。把手伸到他面前,轻轻松开,看着甫得自由的蝶翼舒展的飞扬而去。
只低低轻轻地问了一句,“好听么?”
却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