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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三章 归去来
他便有了名字,众人也不觉得奇怪。也来不及去奇怪,重重的死亡阴影,看不见摸不着的。但无处不在的压在每个人心上。
虽然那阴影是很安静的,很奇异的让人从手足开始一点一点的麻木,再渐渐失去知觉,一日之间悄无声息的让人一点点的死去。就连死去之后,整个尸身都是完好无损栩栩如生,几日都不见有一点腐坏的痕迹。跟砜洄不一样,可无论如何,会带来死亡,尽管那死亡很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痛苦,却一样的叫人恐惧。
几日里看着死亡,人人自危。他还是安静的,尽心的做着他所能做的事,全力的照顾着病人,但终还是没有效果。徒劳的救治,再看着病人一个个慢慢的却是彻底的死去。
他更很少笑了,要是偶尔微微笑起来,也还是淡静温和的。
可是几乎没有人看得出来,那笑有些不一样了。若不是失火那天无意里看到了他笑色里的冽冽的狠决,呼灯也不会留了心细细地去看。他的笑,依然极静,极淡,若有若无的,给人安慰一般的温和。可是在那笑中偶而会有一分比淡漠还要微弱的光芒,怜悯却又凛然萧杀,一掠而过,快得几乎要让人以为是自己看错。
呼灯看不明白,仍只觉得他终不是坏人。可那样美丽却冷凉的笑意,总是叫人有丝微的不安。私下里无意识的想让水滴同他疏远些。可众人忙乱,没人管着水滴,反而更加和他更加亲近。她也没有什么确实的凭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随着水滴去。暗地心里却像是有阴云笼着,比起眼前的疫病,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会来,不知名的担忧着。总觉得眼前的人,并不是自己眼睛所能看到的那么透彻简单。
疫情却也只在人类之间传播开来。对于他和妖怪异族的却是秋毫不犯。
配药煎煮的事,水滴也帮得上很大的忙了,私底下也会悄悄地叫他师父,虽然他并不承认。善袖也识趣的乖了,又是不知惧怕的,也帮着各家的端水送药。
他再也没有用自己的血去调药剂,再没有救下任何人。安静的看着死亡,耐心的看着死亡。
几日里都有人陆续的死去,埋葬是人力不及的,众多的尸首只能暂时的积在一处,无人敢靠近。他也安静的不去过问。其实靠不靠近都是一样的,没人知道那病症是如何传播开的。只是惶惶的一夜过去,熟识的人又没了几个。
天气越来越冷,寒得屋子里边也有如冰天雪地。河泽里结了层薄冰,阴云密布,更叫人心绪添愁。却没有下雪,去年也没有下过雪,事实上这二十年来都没有下过雪。
放下写好的方子,他隐隐的笑了笑,手指上冻得冷凉。然而他却怀念着这冷,故里的冬日,从来都是飞雪漫天的,也是这样的冷。
水滴端了生着炭火的盆子放到面前,左右看了一下,想把窗栏放下来,被他伸手拦下。便乖乖的依到他身边。
这房子是这几天里没了的人家的。他没个去处,倒也不忌讳。暂住下来。水滴几天里都是跟在身边,很少回自己家里边去。
“害怕吗?”张开手掌感受着炭火的温度,觉得今天的水滴比平时更加的乖巧安静。伸手去搂着,轻轻的拍拍。
水滴抑起脸来看看他,轻轻的摇摇头。半天,叫了一声。“哥哥。”
“嗯?”对这孩子始终是爱惜着的。温温和和的应了一声。伸手帮他理一理未及梳理的头发。“怎么了?”
水滴这些天也瘦了些,可是那双眼睛更显得幽碧,在其中也蕴上了一丝发愁。见他看来,又摇了摇头,把脸埋在他身上。可过一会,又叫他。“哥哥。”
“有什么事要跟哥哥说么?”看着水滴欲言又止的表情,他微微地安慰的笑一下,这孩子这些天来好像也有什么心事在发愁了。“想说就说吧。”
水滴孩子气的皱了下眉,咬着下唇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说。就在水滴犹豫的片刻之间。他的视线已经越过了孩子的面容,看向门口的来人。
“大夫!”
人还在门外,沉稳的声音已经传来。不急不迫的,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味道。镇定得甚至有些冷意,不带一丝的紧张与焦急。这次倒不是跟了狐狸回来的。
“我不是大夫。”他轻轻的揽了孩子站起来。带着淡然的笑意。同样的话,说过很多次。只不过这一次,回答得极是彻底。
就在这片刻之间,说话的人已经径自地走了进来。旁边还跟着此镇上的地保镇守。对着那人毕恭毕敬,但近来对他有所依求,看着他的神色冷淡,也不好出声呵责。只在一边悄悄的使眼色,他却浑然不理。
来的人也当没有看见,踱到一边稍稍看了看他方才放在桌上的方子。旋即淡淡笑笑,笑意里有一分淡澈的了然。那人长相也就算得上是清俊而已,可是这一笑起来,却显得眉眼清奇,平添上一分锐利的光华,使得整个人都有一种使人敬畏的光彩流动。
略略的回过身来,直接的看着他,这次没有叫他大夫,直呼他现在的名字:“浅草。”
不论是看着他的眼睛,还是叫他的名字,都很直接干脆,就连眼里的打量和声音里的了然,都很决断。
“是我。”他站在他的对面,安静沉稳的答着。
“我是静池。此地的郡守。”来人报也一笑,笑起来眼睛也还是极冷定的。报上自己的名字。这年纪做郡守也太年轻,他却沉稳,没有年轻人的张扬浮燥,也没有气魄不足怯缩。即不盛气凌人,也没一分做作的谦虚。“你是大夫?”
“我不是。”他神色淡然,语气里隐着一丝似笑非笑。这样严重的疫情,自然会有官府着手救济,只是不想,一来的人,就是郡守。
“那个孩子是?”静池不置可否,看向紧依在他的身后的水滴。就是那个跟他很亲近的水滴了吧?
水滴不懂得什么叫做郡守,只觉得这叫静池人眼睛镇定纯粹到有些锐利。不像是哥哥,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带着慰藉的温和。尚还记得那日被砜洄捉弄的事,只被这眼睛看得心里发凉,紧紧地朝着他身后藏去。方才想说的话,现在当着众人,更是不好开口。
幸得他只是扫了一眼,也不当真等着他回答。转而看向同来的几个人:“我有事同他商量,你们先出去吧。“
不过才见面的人,说话间却好像早也熟识一样的毫不客套。是这样直爽而且干脆的人物也好。他淡然笑一下,算是赞同了。
正要哄了水滴出去,水滴却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角。抑起脸来看他。“我想回家去。”
“去吧!”他和静池相互对视着,温和的答了他一句。却没有看到孩子脸上分明期盼着什么的表情。
“我要回家去。”见他没有怎么理会,水滴声音小了一些,却又不甘心的再说了一次。
“去吧!”这次不等他回答自己,静池已经淡淡的看过来,笑了一下,代他答。声音虽然平和,可是却有一种命令似的意味。就连那笑里,也有一分冷意。
可是哥哥,依然还没有看向自己。悄悄的就有丝失落的寒意侵上来。失望的轻轻地放开了抓着他衣角的手,慢慢地退开一步,再轻轻地再退一步,磨蹭着走出去,出门前也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他。他一直没有转过眼来看一眼,也没有留。
“我也不想多花时间了。”待人走尽,静池悠然的在他面前坐下,镇定安详。把桌子上的纸张拿过来看看,方子并没有什么不妥,只不过是起了不作用而已。慢慢的撕成细条,丢在脚下的火盆里。纸条在瞬间燃尽。静池看着却又忽而一笑。“我知道你不是大夫,也应该不是浅草。”
他也不露一丝慌张,甚至还带了些微的淡然,等着静池说下去。而神色间的镇定自如,仿佛他不是大夫,也不是浅草是很理所当然的,丝毫没有欺骗人而被拆穿后的狼狈赫然。
“不是大夫,也不是浅草……”静池微微的沉吟,看着面前的人,着实是言语难以描述的精致韵味,难怪那表面不务正业的人一直惦念着。可看看眼前这人精致中透出的沉静,跟形容与想像里边的根本就大相庭径。不过想想亟烨一次两次那般眉飞色舞的,调笑着说得没正经的场面,天花乱堕的形容他那时驯良小鹿般又惊又怒又羞又怕的神色。突兀遇到那种事换作是谁也难以保持镇静,他却还能能够隐忍着一声不吭,也算是过于镇定了。
暗自摇头。若不是当初亟烨看错,就是一年时光里。这魔族少年从温静的小鹿长成吃人的老虎。——外表小鹿一样的吃人凶兽!或者,本来就是凶兽?
“郡守大人就来跟我争论这个?”他依然站着,若有若无的笑,看不出有丝毫对自己有如何下场的担心。
“不是大夫,也不是浅草。却能够救得了人。”静池看他的眼睛还是极沉稳的,话却说得极慢。仿佛说的同时还在细细地想着什么重要的不明白的地方。“能救而不救……,你想要什么?”
先前还带了些思索的意味,最后一句话却问得极为肯定。问完了也只是很明朗的笑了一下,对这件事似乎也不怎么着急,反而带了点有趣似的耐心。
“我不过也是听外面在传,你不是能救人么……”看他没有丝毫的好奇,静池不觉得自己找了个没趣,又笑了一下。
“外面在传?”他淡然的笑了一下。倒未必是洄砜那里走漏的消息,要传也是另有径道。这么一传,也就是说那两人真的没能够脱有心人的掌控罢了。这事上他不用花心思也想得明白。只不过他这几日里虽没有救下任何人,可是这么一传无论他真有没有这个本事,,人人心存幸念,自然会指望于他,无疑把他推到了明地里众目之下。做下这等安排的人,倒是有心。“那么静池大人又想要什么?”
“叫我静池。”他语气陡然的一静,极为真挚。旋而却还是笑笑,说得漫不经心。“有这样的人才,自然是还请淡草一同加郡府,商量商量对策才是。”
“这病,我救不了!”他看向静池,语气淡然,没有丝毫挑衅的意味,只是淡淡的说。
“这事,你跟我一同回去商量。”静池只毫不经心的笑笑,一脸我知道的样子,仿佛笃定了他会跟自己走一般,说得不留一丝余地。人虽然淡然笑着,眼睛里却是镇定不笑的,若是同去商量——你想要什么?
你想要的又是什么?在相互看不透的眼里,片刻间却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协定。某些条件,彼此都有慢慢商量的余地——
这场病疫来得蹊跷,其中隐情,想来他猜到的,未必会比静池知道的多些。只不过静池做郡守的不急,他自然更不急,而且这件事情,急也是急不来的。不如先看看静池作的什么打算。
只是想到方才,水滴说要回家去时,那样子的语气。心里隐隐一恻。即是有意传出消息去,自然而然也会传到水滴家去。水滴那个时候是想求他什么的吧。水滴有魔族的血统,就算是那天没有喝过他的血,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可是水滴的家人却不是,这一层,他不是没有想到。只不过,他必须狠得下心,沉得住气。而且,真要依着那方法,也是治标不治本,就算是杀了他,也救不了这许多人的。
静池看着目的达成,放松自然的在屋里张望打量起来。见屋角里放了几件草叶藤蔓编就的动物,是他闲时做来哄水滴玩的。物件虽小,他手工却极为精致,栩栩如生的。眼光只略微扫到,记起被自己赶出去的那个孩子。早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