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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了,”苻坚疲惫地摆摆手,“你二人好歹姐弟一场,今日应你前来,便当让你们相见才是。”
清河谢过苻坚,抬眼望向自己阔别多年的弟弟,眼中慢慢地便再度噙满了泪水。
然而还未及她开口,慕容冲忽然拔剑,隔着一条溪流的宽度指向苻坚。开口却是对着清河,“姐姐可愿随我回去么?”
苻坚面色很平静,看着面前的剑尖只是自嘲地笑了笑。而清河霎然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眼里闪过明显的诧异。可是许久之后,她轻轻地笑了,却是慢慢地摇摇头。
“姐姐,你爱他,是不是?”慕容冲看着她,忽然露出了几分笑容。
清河没有回答,只是垂眼淡淡地笑了笑,道:“我既已嫁做人妇,是生是死,这一生便都只得追随于他了。冲儿,可是你……”然而她的话说到一半,忽然睁大了双眸。
与此同时,苻坚匆匆上前一步,却仍是迟了。
慕容冲手中的剑离了苻坚的喉头,却是直直刺进了清河的胸口。他的面色中霎然笼罩了一层阴霾,双目深不见底。
“姐姐,对不起了。”他很平静地说出这几个字,然后飞快地抽出了剑,插…入剑鞘。
清河的身体骤然瘫软,倒在了苻坚的怀里。可是她定定地看着慕容冲,泪水一点一点的从眼角溢出,可面上竟是慢慢地绽出了微笑。
“冲儿……”朝慕容冲伸出手,可是伸到一半,便重重地垂了下去。
清河至死,面上仍是带着笑。
苻坚抱着怀里已然全无动静的尸身,仍是呆滞一般地看着,似是并未真正意识到这一霎的变故。
而慕容冲立在原处,看着清河嘴角的笑意,五指蓦地抖了抖。然后他忽然转过身,径自走向自己的马。
这一次,在无人叫住他。
“清河已死……苻坚,今日起,我慕容冲与你,便再无瓜葛。”他背着身子慢慢说道。极力压下颤抖的尾音,尽可能让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
你生命中重要的人,我都会一个一个除去。当年我那一夜之间众叛亲离的滋味,今日的你也该尝尝了。
在原地立了片刻,猛然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而苻坚木然地看着慕容冲离去的背影,许久之后收回目光看着怀里死去的清河,忽地哭出声来,将脸埋进了对方的胸口。
*****
29、第二十九章 割袍断念 。。。
慕容冲狂奔回到城中之时,韩延正立在梧桐树下,定定地望着城门。那日城下之战他替慕容冲挡了一剑,已在胸口留下了伤口,而次日又被慕容冲刺穿了右肩,故伤势甚重,这些时日之后,右臂仍是不能自由活动。
而慕容冲飞快地下了马后,也不看周遭,便低着头匆匆地往自己的帐中走。同韩延擦身而过的时候,亦是未作半分停留。
可韩延却伸出左手,抓住了他的腕子。
“韩延,你忘了你肩上的伤了么?”慕容冲没有回身,只是低低道。
可韩延分明听到他声音之中的异样,他侧过脸,这才发现,慕容冲面上已满是泪痕。
心头一紧,将人带进帐中。慕容冲挣脱了他的束缚,仍是背对他而立。
“你去见苻坚了?”韩延上前一步,问道。
“与你无关。”慕容冲低低道,声音里分明满是疲惫。
韩延忽然伸手扳过他的面颊,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告诉我,怎么了?”
慕容冲微微抬起脸仰视着他,面上已然挂着泪痕,可是片刻之后,他却忽然笑了起来。双手死死揪住韩延的衣襟,整个人伏在他胸前,笑得浑身颤抖。然而笑着笑着,那声音却似是转为呜咽,教人究竟不知,那到底是大笑,还是哭泣。
许久,终是连连同笑和哭,一并没了痕迹。韩延静静地站在原地,感到胸口剩下的,似是唯有那窸窸窣窣地颤抖。
“我……我杀了我姐姐……”慕容冲模糊的声音低低地响起,“你知不知道,我杀了我唯一的姐姐……”
韩延心头颤了颤,垂下头,却是平静道:“你这么做,一定有你的理由。”
“清河会成为他的把柄……我不能……我不能让自己有任何顾忌……”胸口的颤抖猛然地加重了几分,“所以我杀了她……杀了她……”
他始终记得清河临终前的那个笑容,她不恨自己,至死都不恨自己。
可是从自打自己挥剑的那一刻起,唯一一个会这般对自己的人,便已然不复存在了。他慕容冲在这世上,也再无任何一个至亲之人了。
这浩然的天地间,却当真只剩下自己踽踽独行了。
韩延伸手轻轻地抚过他的发,他想告诉慕容冲,没有了姐姐,你还有我,你不会是一个人。
可是右肩忽然又是一阵刺痛,他自嘲地笑了笑,已到嘴边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我稳扎稳打的来吧=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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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平起平坐 。。。
次年一月,天降大雪。
宫人来报的时候,苻坚正立在御凤宫的窗前,望着那满院的肃杀。大雪方沉寂下来,院中一派粉妆玉砌足称绝美,可是却美得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是因为……它们也已知晓,这宫里的主人,许是再也不会归返了么?
自嘲地笑了一声,伸手搭上窗沿,慢慢用力握住。
“陛下。”身后宫人等待了许久,见苻坚并未理会,便小心翼翼地再度开口低唤。而此时苻坚却是忽地伸出手,止住了宫人的话语。
搭在窗台的掌心之中,有一处突兀。他挪开手,慢慢地俯□,几乎是全神贯注地盯住那处。
窗沿周遭皆是崭新如初,唯有一处,褪去了朱漆,却是斑驳凹陷下去。
苻坚忽地想起,许多年前,自己见这御凤宫太过朴素,曾下令将这里粉刷一新。那时,便曾注意到这痕迹,只当是年久失修而致,并不曾挂心过。
然而此时,这个痕迹却仍在此处。
脑中恍然闪过慕容冲一身白衣立在窗畔远眺的情景,苻坚心头一紧,许久之后却是无力而自嘲笑出声来。
苻坚依旧能清楚地记得,自己每一次步入房间时,慕容冲回身而笑的样子。可是自己却不曾想过,在他回身之前,又是以一种怎样的神情望着窗外的景致?
无法想象。可心内却分明知晓,那种神情,却也只有一个“恨”字才能道尽。否则这窗沿上深切而零乱的痕迹,又岂只是一日之功?
可纵然恨,却仍必须在自己面前摆出乖巧顺从的样子;纵然恨,却仍不得不在床笫之间对自己百般逢迎。
纵然恨,却要对自己说着“同长同老,同生同死,生生世世如此,不离不分”的誓言。
纵然恨,却仍是在离开的前夜,泪流满面让自己“不要忘记他”。
……
五指忽然用力,紧紧地扣住窗沿那斑驳的痕迹,只觉得心口忽然沉重得透不过气来。
他苻坚从未想过,从来以天下为至上的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人如此摄了心神。他这一世,大抵也只有这一人,能如此左右自己的神智,能如此沉重的给自己这迎头一打。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明知这些不过是假象罢了,可这些记忆此刻重温起来,却竟是分外的真实。真实到仿若近在眼前,稍稍一伸手,便能再度触及。
在长久的回味之间,这些记忆已然深深地烙刻进了自己的脑中,深入骨血,密不可分。他无法相信,这一切完完全全都只是自己的妄念。他如何相信,慕容冲自始至终都不曾对自己过一分真意?
不,他不信。教他如何能信?
苻坚一手撑在窗沿,慢慢弓□子,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陛、陛下可是有不适?”身后的宫人见状,有些慌乱,“窗畔风凉,陛下还是回里屋罢。”
“无事。”苻坚平复下气息,扶着窗沿转过身子,看着宫人轻轻问道,“何事?”
宫人念及来此的目的,急忙一礼道:“回陛下,据报自幽帝慕容暐死讯传出之后,慕容冲……”顿了顿,道,“……已然于阿房称帝,国号仍为燕……”说到最后,声音已不由自主地弱了几分。
自打那日城下一战,宫内皆知那曾经专宠后宫慕容冲,今日独执三军,竟是重回长安来取苻坚的帝位。加之后来幽帝慕容暐联合城中慕容氏族妄图发动政变,被苻坚发现力斩无赦。由是人人心知苻坚此刻许是愤慨异常,宫中提起慕容冲这个名字时,皆是小心翼翼,生怕触了他的逆鳞。
故宫人说罢此事之后,便有些紧张地垂下头去,等待着苻坚的反应。
然而苻坚闻言却只是沉默,一言不发的沉默。整个房间里一时落针可闻,唯有窗口夹杂着残雪的呼啸风声,变得格外清晰突兀。
然而过了许久,他却听闻自己上方想起一阵轻笑。
“看来他倒是如此急于同朕平起平坐!”苻坚站直了身子,靠在窗沿。笑过之后,神色竟是异常的平静,“罢了,此事孤已然知晓。你……退下罢。”
待到宫人匆匆地退下,他回过身,目光掠过窗沿处的痕迹,终是定定地落在那只剩下枯枝败叶的桐竹之上。
再度轻笑了一声,袖中的五指握成了拳。
冲儿你莫要忘了,凤栖梧桐,落叶归根,孤为你种下的十里桐竹,才是你的归所。莫要忘了,那“同长同老,同生同死”的话语可是你亲口说出。
你若不肯归返,那么孤便抓你回来。
他苻坚一世从未对任何人有过如此渴求,如今又怎可让那人轻易地就离自己而去?纵他对自己有千般恨意又如何?只要那人在自己身侧便可。自己确是伤过他,他如何记恨,自己都可以全盘接受,那是自己应得的。
可他唯独不能忍受的是,这御凤宫的空冷清寂。失去了太多之后,唯有回忆作伴的日子,不应是属于他苻坚的。
更何况——苻坚抬望向阿房城的方向,目光不自知地柔软了几分——他深知,只有那人回来了,自己做过的一切……才有挽回的机会。
*****
而与此同时,慕容冲正站在城头,抬眼望着长安城的方向出神。
韩延缓步走到他身后,略一犹豫,轻声唤道:“陛……陛下。”
慕容冲回过神来,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抬了抬眉,淡淡道:“韩大哥不必勉强,任是唤‘冲儿’便可。”说罢又转过头去望向远方。
韩延迟疑了片刻,举步走到他身侧。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了长安城,半晌之后叹道:“冲儿,今日他为秦王你为燕王,你终是真正地同苻坚平起平坐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他不自觉地笑了笑。可是侧脸望向慕容冲,对方的神色里却只是一派平静,于是他收了半露的笑容,最终低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