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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让那人受骗诬陷曲泽。唯有如此,方能解释他们的破绽百出。仔细回想,季舒流可以确定没有其他跟踪者,所以那两名白衣人多半没看清楚,误以为自己就是那个他们真正想诱出的人,因而弄巧成拙。
但季舒流知道,绝不能立刻说出真相。王虎等人早已神志不清,闻言只会更加确信曲泽就是真凶,将他杀害。现在曲泽命在顷刻,已经来不及和钱睿商议,只能擅自做主,笨人使笨招,把一切推给王贵铜,冒险让众人的仇恨转向自己。
季舒流话音方落,围观的数十人目光全都聚在他身上,紧张得他双手发冷。裴用国和高毅走到季舒流面前,一左一右,盯着季舒流的眼睛。玄冲子暂不在场,他们两人担起了主事之责。
季舒流挺直腰杆:“三天前的早上,贵庄少了一个厨子。”
裴用国怀疑地看着他:“阁下是说,这厨子便是内奸?敝庄所收之人无不家世清白,况且已有半年未曾收过新人,醉日堡如何能未卜先知,将杀手安插…进来?”
季舒流重复道:“是否少了一个厨子,请裴庄主明言。”
裴用国低声吩咐他身边的书僮几句,那书僮转身就跑,不久带来一个中年男子。裴用国和那名中年男子窃窃私语,很快脸色微变。
过了一会,裴用国重新走到季舒流旁边,面向围观众人,抬高声音道:“在下疏忽大意,请诸位恕罪。两日和三日前清晨,敝庄各有一名厨子告假离去。两日前离开之人已在敝庄做事数年,三日前离开之人却是半年前才来的新人。此事太过凑巧。”他转个身面对季舒流,“敝庄少了两名厨子,不知季小公子说的是哪一个?”
季舒流没想到昨天早上又走了个厨子,定定神道:“三日前早上离开之人出自醉日堡,是他记录了大家的住处。”
高毅收起轻狂贵公子的神态,冰冷犀利的目光直射过来:“你是怎么知道的?又有什么凭据?”
季舒流尽力保持面无表情:“我和他以前在醉日堡就互相认识。他离开前那天晚上我偶然遇见他,于是把他拖到隐秘之处威胁他离开。当时我们动过武,在树林里留下不少痕迹,应该无人清理。诸位现在就可以跟我去验证。”
“小畜生!你私自放走醉日堡的探子?”王虎上前一步,就要去抓季舒流的衣襟。
季舒流退后两步,还没说话,高毅拔出剑来斜斜指地,却是冲着王虎的方向,威胁道:“谁都别动!”裴用国肃然作揖:“王兄见谅,稍安毋躁!事关重大,应当尽早验证。季小公子,请你带路。”
王虎悻悻扬起鞭子往地上一抽,带起一片雪雾,但多数人见到新的线索跃跃欲试,片刻都不想耽搁,没容他当场发作。众人只留下一小部分看守曲泽,剩下的全都浩浩荡荡跟过去,钱睿的束缚也被解开,走在最后。
很快,季舒流在高毅的监视下,带着人群进入厨房附近的树林里。那天留下的痕迹依然清晰,雪地上的脚印、树干上的划痕、王贵铜脱下的外衣全都在,衣服上还沾着血。季舒流比划着说明当时如何跟王贵铜动起手来,将他制住,逼他把外衣脱掉再回去。
裴用国一边仔细检查王贵铜的衣物,一边问:“你如何能确定是他偷看了我的地图?既然知道,为何又放任他离开传信?”
季舒流早就知道自己脱不了这个干系,缓缓说出千方百计编造的谎言:“我不知道他会传信,也不知道他有同伙,还以为他是个杀手,只会杀人,把他赶走就没有威胁了。后来裴庄主说有人偷窥过地图,我才依稀想起,当时我曾看到他里衣上露出一些墨迹,误认为是脏污,现在想来,那就是他记录的山庄地势和众人住处。”
王虎怒道:“你娘的怎么不早说,白白害死了郑先生!”
他身旁的江湖人也帮腔:“你这醉日堡养出的狗崽子,跟那群死狗讲讲义气,俺们也认了,这叫狗改不了吃…屎。但是为啥那假厨子溜了以后,你还是不说,等到现在才说?你要是早说,俺们都能有个戒备!”
季舒流垂下眼睛:“我是私心作祟。我怕说得太早,你们追下山去杀了他。没想到……”
王虎嘿嘿冷笑:“假厨子溜了他没说,郑先生被害了他也没说,一看见曲泽快被打死,他就说了。醉日堡还真养出一条好狗!”
钱睿忽然越众而出,大声道:“且慢!裴庄主,你还记不记得,赵掌门曾发现郑先生一个护卫的尸体有异?”他似乎被捆得太久血脉不通,脚步踉跄,声音有点发抖。
裴用国一时不解:“记得,但是有何关系?”
“这位可是贵庄的厨子?”钱睿指着书僮找来的中年男子问。
“正是,他已跟随我多年,绝无可疑之处……”
钱睿居然迫不及待地打断裴用国的话:“叫他去认认那两个护卫的尸体!”
裴用国还没说什么,赵掌门一拍掌:“原来如此!快,我们一起去!”
这位赵掌门赵增文也是白道群雄重要智囊之一,说话很有分量,众人闻言虽然莫名其妙,却纷纷跟随他们去往藏尸之处。
秦颂风没急着跟过去,冷脸走到季舒流身边:“季舒流,你把剑解下来。”
季舒流看他一眼,默默把佩剑递给他。
秦颂风向裴用国道:“他既然是跟我来的,就算尺素门的人,这事尺素门也有责任。我先去搜搜他身上有没有其他兵刃。”
裴用国并无异议,盯着秦颂风的脸缓缓点头。秦颂风将季舒流带到一边,真的把他从上到下搜了一遍,小声道:“你让我小心什么?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大伙儿?”
季舒流闭上眼睛:“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秦颂风摇晃了他一下,声音低微却严厉:“这不是小事!”
“反正我现在不会说。”季舒流仍旧不睁眼。
秦颂风一字字道:“你既然是跟我来的,就算尺素门的人。”
季舒流睁开眼睛随随便便地道:“怎么,你要清理门户?”
秦颂风勃然变色,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还不解恨,又狠狠往他大腿外侧踹了一脚,正踹在最吃痛的地方。季舒流蜷起身体好一会没法动弹,秦颂风余怒未消:“你敢再说一遍!”
季舒流捂住腿,半天才勉强颤声问:“哪句话?”
秦颂风冷笑:“张玉和他老婆都是这么怀疑我的,现在连你也这么怀疑?”
季舒流这才想起秦颂风说过,他最介意张玉和小蓉通奸事发后,认定他会痛下杀手维护名声,无辜道:“我是随口瞎说气你的!事实未清,你怎么可能清理门户,那不就变成杀人灭口了。”
秦颂风这才从暴怒中清醒过来,呆了一呆,低头把季舒流扶起,回头见众人都已经匆匆离开,便放心地帮他揉腿。季舒流吸一口冷气,推他道:“别碰!”
秦颂风打开他的手:“赶紧揉揉好得快!他们连钱师兄都绑了,你以为会饶过你?你到底瞒了什么,现在说出来可能还有救!”
“没救了,你只记得小心点,我以后会告诉你。”季舒流下定决心,曲泽的事必须先告诉钱睿再告诉别人,秦颂风再可信,他也不敢用曲泽的性命去赌。秦颂风继续询问,他干脆彻底一言不发。
※
两人耽搁了一会,等他们赶到停尸之处,人群里已经炸了锅。
那中年男子,也就是管事的大厨,一眼就认出郑东两个护卫的尸体之一根本不是真正的护卫,而是那名前天早晨告假离开的厨子。
这厨子和那护卫身形接近,脸上都长着络腮大胡子,而且练过一些武功,筋肉同样结实;郑东的两个护卫又总是藏身在暗处,很少说话,跟众人都不熟;裴用国目无下尘、君子远庖厨,也不记得自家厨子的样貌。凶手看清这几点,只是随便在厨子脸上砍了一刀,就使得人人都把死者错认成郑东的护卫。
前天早上在郑东屋里,钱睿发现这尸体是在别处被杀以后挪到此地的,赵掌门又发现此人手上有不少细小划伤烫伤。但他们当时都没看破这个就地取材的偷梁换柱之计,现在已经迟了。
钱睿站在众人中间耐心解释他的推断:凶手不是别人,正是郑东的大胡子护卫。郑东和另一个护卫对他毫无防备,所以才能让他一击得手,连旁边房间里的灵蛇帮帮主都没听出异动。这已死的大胡子厨子不知是受了威胁还是贿赂,前天凌晨向管事的告假离开,走到无人之处,也被埋伏的真凶一击杀害,尸体送进郑东的屋舍,而凶手则光明正大用这厨子的身份走出山庄大门,扬长而去。
白道群雄出师不利,竟然让醉日堡先胜一着。
玄冲子闻讯赶到,和裴用国商量片刻,决定派出三名可信的武当弟子把郑东和那无辜护卫的尸体送回郑家,顺道调查大胡子护卫的身份来历。
真凶暂时抓不到,却还有一笔账可以清算。季舒流私自放走醉日堡奸细,而且不但瞒住消息长达三天,似乎还想永远瞒下去,最后说出真相,也是为保曲泽性命迫不得已。
“真他娘的是醉日堡养的好狗!”
“这两条人命的大事,决不能善罢甘休!”刚才急着逼供曲泽的那些人群情激奋。
季萍挣开丈夫的拉扯,抓住季舒流胳膊,用求恳的目光看向玄冲子,急促道:“道长,舒儿从那贼窝里出来才三年,这三年里帮咱们这边的人解毒,每次是都尽心尽力。这回他发现了内奸,虽然做事不周密,但本意还是把内奸撵走,不是要留下那个内奸来害人。咱们中间只有他认得内奸,他要是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那人到现在还留在这里,谁能知道真相?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舒儿这么做是出于好意……”
玄冲子颔首:“正是。他自行赶走内奸,确实并无恶意,和杀害郑先生的大奸大恶之徒不同,因此惩罚不宜太过。”
季萍变色:“那你们要把他怎么样?他、他是我大哥唯一的孩子……求你们……”说着连眼圈都红了。
季舒流见不少人仇视的目光已经延伸到季萍身上,咬牙抽出胳膊用力把她推回霍庸那边,沉声道:“我做的事都是我自己的主意,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不用管。”他深深看了霍庸一眼,霍庸微微点头,用力扯住季萍,将她拉到远处。
灵蛇帮陶帮主斜睨着季舒流:“一人做事一人当?拿这句话装英雄,还真不知廉耻!我们师兄弟被人怀疑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看热闹看得惬意不惬意?”
季舒流盯着地面道:“不惬意。曲泽遭人怀疑,理由之一是他的武功足以潜入裴庄主室内偷看地图,我却恰好知道真正的探子是谁,才能出来澄清误会。你们被怀疑时,我既不知道真凶是谁,也不知道你们是否参与。”
陶帮主怒道:“你还含血喷人!”
季舒流飞速打量一下陶帮主,暗中回想自己前天夜里跟踪的身影:“即使是郑先生的护卫偷袭杀人,也不一定毫无响动。我至今无法确定阁下是不是帮凶……”
话还没说完,秦颂风突然扬起从他手里收走的剑的剑鞘重击在他腿上,他立刻跪倒。秦颂风冷声道:“这些事有人详查,轮不到你信口开河!”
季舒流扶着地面,忍住膝盖上的疼痛慢慢跪直身体,仰头看向众人:“好。我私放醉日堡内奸一事,诸位准备如何处置?”
秦颂风绕到他面前:“你先说清楚。以曲泽的武功偷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