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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七八岁。”
“不说了。”秦颂风把信收回信封,压进他存放书信的盒子底层,然后给季舒流还没愈合的伤口敷药。这几天忙着赶路,几处伤口有溃烂迹象,他拿匕首挑开,才挑一下季舒流就低低呻…吟一声。秦颂风赶紧问:“你挺得住么?”
季舒流睁开眼睛无辜道:“我没事。”
“你平时从来都不吭声。”
“回家了懒得憋着,真没事。”季舒流拍拍秦颂风以示安慰。
秦颂风不放心地又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才继续敷药,季舒流果然也只是轻哼几声,其余无碍。敷好药后,秦颂风灭灯上床,趁季舒流的衣襟还没合上,避开伤处在他心口吮下深深一吻。
“这里最好,不怕被人看见。”
季舒流胸中一热,回家的感觉蓦然间涌遍全身,用力搂住秦颂风的肩膀把他按在怀里。
※
几天之后,季舒流退烧,但仍乏力,坐在秦颂风屋里看书。白天人来人往,他一大早就搬到屋里新添的那张床上掩人耳目。
下午,秦颂风带着孙呈秀一起进屋。孙呈秀把钱睿和曲泽送到就留在了栖雁山庄,凑个热闹一起过年。
秦颂风从床底下拿出一个落满灰的木头盒子,边擦边对孙呈秀道:“小蓉只把衣服带走,不肯带别的,非得给我留下一堆首饰。我以后反正也用不上了,”他趁孙呈秀看不见他的脸时瞟一眼季舒流,“不如给你拿走,省得浪费。”
季舒流明白秦颂风以后用不上这些是因为跟了自己,胸怀大畅。
只见秦颂风打开盒盖,露出满满一盒子花花绿绿的首饰,簪子上饰着巨大的花朵,手镯戒指之类也个个艳丽花哨。秦颂风真诚道:“我没多少钱,买的都是便宜货,你别嫌弃,拿着玩吧。”
孙呈秀瞪着那些首饰:“这都是你给蓉姐买的?”
“是啊,结婚好几年,每次出门给她带几个,居然攒了这么多。”
孙呈秀摇头:“蓉姐穿戴都偏爱素淡的,你买得太艳了。”
“哈哈,怪不得她不要,我还以为她想帮我省钱。”
“可……我也不好意思戴这么艳的东西,给我也是浪费。”孙呈秀实话实说。
秦颂风开始发愁:“连你也不要,难道我让俊文帮我卖了换钱?虽说每个都是便宜货,加起来也值几个钱。”季舒流差点笑出来。
外面门忽然被扣响,是婢女采芍又抱着秦问来探望季舒流。采芍没想到屋里有这么多人,紧张地挨个问好,然后就不声不响紧跟着秦问。秦问对屋里多出来的一张床大有兴趣,反反复复爬上爬下。秦颂风见了很高兴:“问儿和励儿手脚都灵便得很,是习武的料子。”
季舒流笑道:“问儿文武双全,我教她背诗,她也背得很快,”略略弯下腰来向秦问道,“对不对?你会背什么诗?”
秦问还在往床上爬,闻言加把劲爬到床头,翻身坐稳,拖着她清脆稚嫩的童音背道:“歌婉转,语婆娑,乾坤转毂,日月飞梭。村童携草笠,溪……叟晒渔蓑。须贾赠袍怜范叔,相如引驾避廉颇。野寺日高,无事老僧眠正稳;池亭月上,遣怀骚客咏、偏、多!”这是她学过的最长的一段,背完以后她得意地给自己拍手,环视屋子里的一群大人。
秦颂风灵机一动,从首饰盒子里拿出两只镯子递给秦问:“背得好!这个给你玩吧。”
秦问十分喜欢这种亮闪闪的玩物,趴在床上摆弄起来,轻轻地拿着镯子互相敲击,或者往手腕脚腕上乱套。玩了一会她才想起什么,跳起来抓着秦颂风的衣服道:“谢谢叔叔!”
秦颂风得到鼓励,把盒子里没有尖锐边角、小孩子也吞不下去的首饰全都挑出来,找块布包好,一起塞给秦问,秦问个个爱不释手。
秦颂风开怀而笑:“还是我侄女儿眼光像我!”
※
晚饭后,秦颂风和季舒流一起回屋,秦颂铭的夫人吴氏也跟了过来。她和秦颂风闲话几句家常,很快瞥一眼季舒流道:“季兄弟,你这两年有没有娶妻的打算呀?”
季舒流困惑:“没有啊,怎么?”
吴氏笑得双眼弯弯,轻轻眨了两下,悄声道:“采芍那丫头看中你了,让我问问你的意思呢,你别嫌弃,她说不敢做妻,做妾就行。”
“她?”季舒流愣住。采芍总是把秦问抱过来玩,他偶尔跟采芍交谈两句,但多数的注意都投在秦问身上,几乎没多看过采芍一眼,只知道她沉默腼腆,老实能干,略有几分秀气,万万没想到那小姑娘居然对自己生出情分。
季舒流突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还有点内疚,脸色微红:“大嫂,麻烦你代我向她致歉,就说我人很穷,又不晓事,配不上她,不敢祸害好人家的姑娘。”
“真不行?照我说,你要是看不上,娶她当个妾,也没什么。”
“我真不行,对不住她。”季舒流垂下头。
“唉,那采芍可要难受了。”
秦颂风诚恳道:“大嫂,我们都是男的,不懂女人心思,也不会说软话,等会你替我们多安慰安慰采芍,大过年的别叫她太伤心。”
季舒流闻言歪过头,仔仔细细打量起秦颂风的脸,小声道:“你说,你长得比我俊,钱也比我多,她怎么没看中你?”
“哎呦,你这孩子,哪有这么比的啊。”吴氏捂着嘴笑,“算了算了,你可真是没长大,等过几年再说吧。”
秦颂风得意地把手搭在季舒流肩膀上:“你是头婚,哪能跟我一样?我这样的人人嫌弃,能再娶个头婚的都算我赚了。”
三人继续说笑几句,吴氏便离开去安慰采芍,留下一对一个头婚、一个二婚的新婚男子。季舒流等门关严实了,一手握住秦颂风的腰,另一手扳过他的脸:“你快吃个醋给我瞧瞧。”
秦颂风歪头在季舒流脖子上轻轻咬一口:“醋有什么稀奇,过年包饺子随便蘸。”
“竟然有姑娘家看中我,我一点都没想到。”季舒流转转眼睛,“话说回来,看中你的人绝对不少,你说实话,我的对手里男人多还是女人多?”
“怎么可能多,我早就定亲了,去年才离的。”
“不多?看来是的确有几个的意思。”
“你这孩子学坏了。”秦颂风微微使力把季舒流按倒在床上,用自己的嘴把他的话堵住。
※
除夕之夜,季舒流以养伤之名没回姑母家,留在栖雁山庄和秦颂风一起。守过岁他们就不再继续凑热闹,一起回屋,映着灯笼的红光卿卿我我。
正月初一秦颂风动身去附近的江湖朋友家拜年,要过几天才回来,季舒流自己躲在屋里继续调养身体,刘俊文等几个朋友一有空就过来跟他聊天解闷,满脸艳羡地缠着他一遍又一遍讲述秦颂风自证清白、孙呈秀力挫高毅等等故事。
初五下午,季萍放心不下,亲自前来探望。她一进屋就捋起季舒流的袖子查看伤口,吓得季舒流心里怦怦直跳,还好秦颂风没吻过容易暴露的地方。
她絮絮叨叨地询问季舒流身体,又说到她二哥今年如何骂她混迹江湖不学好,最后才拿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交给季舒流:“前天施邛去看你爹,顺便到我家去了,他叫我把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
“你打开就知道了。”季萍鼓励地一笑。
季舒流打开盒盖,看见一副卷轴,心里已经明白几分,端正一下身姿才慢慢把它展开。
画上是一名中年男子,长相跟季萍极其相似,但眉目含威,脸颊偏瘦,肩背壮实,腰间挂着一柄质朴厚重的长剑,虽然一动不动地站在画中,仍有一股气势射出纸面。
“施邛请来一个很有名气的画工师傅,先照着我画个轮廓,然后再慢慢改,改了大半天,废掉无数张纸,才画出这个来,依我说有七分相似。施邛还不满意,但也不知道还能改什么,就这么定了。本来还想画个你娘,最后没能画成。”
季舒流对着生父的肖像发呆良久,轻轻把它放到桌上,跪下深深一拜,然后小心收起卷轴,放在书架上。
“你们都说我长得像我娘,有秦二门主和他母亲那么像么?”
“没有,他们母子俩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是你仔细看,你鼻子其实有点像你爹。”
季舒流下意识地摸摸鼻子,又问:“施邛前辈如此费心,我是不是该回赠他点东西?”
“别送了,他这人最害怕俗礼,以前就说过,有人送他东西,他浑身都不自在。”
季舒流点头,凝视着书架上的卷轴盒,久久不曾挪开眼睛。
※
孩子越小,越是长得飞快,来到栖雁山庄的第三个年头,季舒流教书的闲暇里,听得最多的是秦励、秦问兄妹又学会了什么,其次才是开始独当一面的孙呈秀做了什么行侠仗义的好事。秦颂风对这“半个徒弟”十分满意,常给秦励讲起她的经历,听得秦励跃跃欲试。
转眼春去秋来,树叶微黄未落。季舒流总是有意无意躲开醉日堡的所有消息,却在此时听见了全部。
醉日堡残余势力的“辉煌”战绩随着藏身之处暴露、卫开山战死戛然而止,从此步履维艰,非但没再找到灭人满门的机会,而且大半年里只在被迫反击的混战中杀死杀伤过几个白道中人,可谓大势已去,甚至有作恶不多的小人物投降白道,乞求宽恕。
尚通天不再匿藏行迹,亲自站出来领头,放出豪言要杀上武当山夺取玄冲子人头。但白道探子已经查明,尚通天的真正目标是卢秉。
卢秉作为和裴用国并列的金主,一直受到重重保护,杀进卢家虽然不像攻打武当山那么匪夷所思,同样危险重重。但尚通天别无选择,醉日堡人心已散,如果再没有一个大胜,他迟早无人可用。
至于厉霄,依然杳无音信,若非那封绝交之书的笔迹无误,季舒流真要怀疑自己收殓尸体的时候看错了。
卢秉有难,白道发动不少人前去保护,秦颂风也在其中。为保本门安全,秦颂风先将尺素门数得上的高手和重要人物的家眷齐聚栖雁山庄,由钱睿带领,全力防范醉日堡袭击,等一切安排妥当,才带着刘俊文和季舒流上路。
白道给他的传信中请他带着季舒流,不但是为了解毒方便,也有监视之意。
“小心尚通天,别把他当人揣测。他不是人。”得知此事,曲泽只说了这句话。
秦颂风拍拍腰间软剑,微笑点头,眼中闪动着不熟悉他的人绝对看不出的杀意。
※
注:《训蒙骈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七章 不共戴天
卢秉所住镜平园位于县城城郊偏僻之处,内里屋舍齐整,修葺及时,虽无高情雅趣,胜在入目清爽。此园地势简明,以屋舍为主,唯有一个不大的后院,里面有个小小的水塘,养着一些游鱼。
秦颂风放下行李,先带着刘俊文和季舒流在园里转了一圈,最后才走到这个后院里。他问刘俊文:“你要是醉日堡的人,这场仗准备怎么打?”
刘俊文好像被考住的学童一样困惑搔头,试探着问:“难道挖个洞,从后院进来?”
秦颂风笑了,指着水塘道:“这里木不成林,水浅见底,就算找顶尖杀手偷偷混进来,也很难匿藏行迹。如果要动用内奸,也不是易事,这回咱们吃一堑长一智,不但来的人都有家有业比较可靠,而且特地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