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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走,阮俊钦却叫住了他。
他转身,看见男人的眼眶居然泛红了起来,不由纳闷:“怎麽啦?放心,汗青已经没事了。”
那人却直直看着他,眼里渐渐溢满不可名状的悲怜。
沈擎苍咬了咬嘴唇,终於抬起头:“俊钦,你有话就直说。别这样,沈大哥看了心里难受。”
阮俊钦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几番犹豫终於说出了口:“沈大哥,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人。”
他说:“没有你,就没有阮家。但是对不起,我先要替大哥对你道个歉。”
“怎麽了?”见他欲言又止,积压已久的男人终於爆发,“你说啊!到底怎麽回事?!别磨磨蹭蹭的!”
其实这个时候,他已经略知一二。
他只是不敢相信罢了。
“江湖上流传一句话,说阮家人浑身是宝,的确没错。”阮俊钦说,“大哥用肚子里的胎儿为引,救了三哥一命……”
本以为沈擎苍会伤心欲绝,跑去阮云飞那大发雷霆。不料他竟如此平静,一点表情都没有:“说完了?汗青还等着你。”
阮俊钦一下就泪流满面。而沈擎苍没再看他一眼,只留下一个佝偻、沧桑的背影。
流血过多的阮云飞刚睡醒,那人就走了进来。
他还是像往常那样,朝身旁一坐,只是这次他的脸上没了笑容,也许不会再有笑容了。
“孩子没了,怎麽不告诉我?”他轻轻地问着,似乎仍怀疑自己身处梦中。
没想到要去解释,一股无名火让他直接就说了一句:“我凭什麽告诉你,孩子在我肚子里,我想把它怎样就怎样,关你什麽事?!”大概是起床气,他说话有些犯冲。
听到了这样过分的话,男人动也没动。很久以後,阮云飞突然忆起那天似乎没有感到他的目光,後来才想起他的眼神很暗淡,似乎瞎了,一直被泪水迷蒙着,所以才没有印象。
那是种无声的绝望。他的心,在看不见的地方,伤痕累累,轻轻地碎了。
“哦。”随即他站起来,背对着他,“云飞,我来,是想给你讲一件事,我要离开了。”
他的背影没有丝毫颤抖,依然那样从容。然而他的眼中热泪滚滚,他的脸止不住地抽搐,只是,他没有看到而已。
他不想让他看到,他们已经走到终点。
半个时辰後,阮云飞穿戴整齐,步到前厅。
“你真的要走?”
回答他的依然是那抹铿锵背影。
“好吧。”阮云飞无所谓地笑了笑,缓缓走过去,递给他一杯酒。
“喝了它,我成全你,从此以後,我们恩断义绝。”
话音刚落,酒杯就被接了过去,那人一饮而尽,杯子和残酒一起摔落於地。
碎裂声是如此凄迷。
片刻也不挨地,男人大踏步,朝外走去。从山顶直直地走下去,背挺得前所未有地直。
人走後,阮云飞才俯身,他下体重伤未痊,俯身对他来说是极为困难的。只见他捡起来地上的一块碎片,那块碎片,正是男人手触碰过的位置。然後轻轻放进了怀里。
夜,无边的夜,正缓缓降临。
(强强生子) 第九十六章 虐心~
男人走出山洞後,步子越走越快,越走越乱。
本来平稳的身体也开始颤抖,先是细微的,明显压抑着,直到不堪负荷,那不得已的压抑崩裂了,变为剧烈的颤抖,仿佛处於狂风暴雨中,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每一处都失了平衡……
最後男人几乎是跌跌撞撞,根本没看脚下,歇斯底里地逃离着,时不时一个踉跄,跌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又跌倒,堪比行屍走肉,每一步都是惊险万分,随时都可能摔下山脚……
终於,他停止了奋力的奔走,丧失了所有的力气般,瘫软地靠在一棵树上。不知何时,夜色已经盖住了整个山头,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在变冷。就像他曾经熊熊燃烧过的心。屡屡夜风拂过,在枝头上茫然地穿梭,所过之处,留下灰烬一样的虚无。这座山就像死了,最後一丝气息也被掐断在浓重的黑暗中,天空被它孤独的投影所淹没……
靠在树干上的男子低垂着头,似乎灵魂在某个瞬间被绝望抽走,连呼吸也变得僵直,每一下都像石头砸入空气,说不出的沈重。他无力地倚在上头,一动不动,但是他的右手,那五根指头却以可怕的姿势扭曲着,紧紧地掐进干枯的树皮里,鲜血从指缝里汩汩而出却毫无知觉,除了红色的似乎还有其他的液体滴进这冷淡的夜色中……
他曾经想过那人辜负自己的各种理由,但都不是以失去亲身骨肉而告终。他能够数出这一生中所有令他难过的事,但都不及这无情的分手来得心疼。日日夜夜都期待着的梦在刹那之间就这麽轻描淡写地碎了,没有一声解释,没有一句歉语,他们相处的这几年都去了何处?是不是早就被绝望吞噬得一干二净?唯有自己被蒙在鼓中?
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就像血肉被一点点分离的惨痛,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到头来却是一场缠绵的骗局,他不计回报的付出最终换来的竟是彻彻底底的一无所有。连一条伪装的出路都不给他留,阮云飞,你於心何忍?!
忽然一片薄光扫过这深深的黑。
原来是月亮出来了。
它站在高高的,从古至今,从来都在那最远处,那是种对芸芸众生充满怜悯和疏远的高度,不曾靠近过,以变幻无穷戏弄着那些仰视、爱慕着自己的凡人。
而那个人就像是这轮月亮,给他的永远都是井里的倒影。虚幻是唯一的真。只有自己才这麽傻傻地认为,这是份充实的拥有,值得一辈子去呵护。
猛地吐了一大口血,男人缓缓抬起头来。
目光痴痴的。
月光照亮了他脸上交错的泪痕,以及嘴角狰狞的血迹,却也熄灭了他眼里最後一簇火。
他脸上每一块抽搐的肌肉都轮廓分明地裸露着,狼狈和痛苦终於从坚强的废墟里走出,然而他曾经那种柔情满满、怀着幸福的眼神却模糊在这独自舔伤的孤独之中。
这副身体里,曾经如一笔挥毫般苍劲有力的奢望的痕迹,像被淅沥的小雨打湿,逐渐淡去。
这副表情里,曾经有过的发誓永不改变的守望、忠贞以及爱惜,被月色浸成薄薄的一张纸,这张纸上不再有那个人专属的烙印,像是从来没存在过那样毫不留恋地化掉了。
情动,情灭。从此,两不相见。
只听见,从男人的喉咙里发出轻轻的一声哽咽。
风,停止呻吟。夜,似在倾斜。月,不再流连。
仿佛落幕一般,归云山再度变作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片。
山洞里,阮俊钦正在给男人梳头。
至从沈擎苍走後,这个活由他接手。
每当这个时候,阮云飞最近不见笑容的脸更显阴森。镜子里和镜子外的,仿佛是两个人。
阮家就像是个不详的印证。很多至亲的人都成了不可追忆的往事。他们之间,就如过去和现实,永不能彼此重叠,永不能互相理解,一旦发生交集,就被视作违背规律而被硬生生地分开或者打散。
阮云飞和沈擎苍就是个例子。
不管曾经有多麽亲近,就算彼此依靠过,在艰难中扶持着,在死亡面前谈笑自若,甚至两人双手交握掌心是情爱的禁果,誓言,承诺,可到了最後,总是只剩下伤害,总是要走到恩断义绝这一步,总是那麽残忍,这到底是为什麽?
(强强生子) 第九十七章
“俊钦,你有没想过跟大哥学武?”本以为会沈默到底的阮云飞在头快梳好了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
镜子里的那张脸毫无血色,且面无表情,只有直直瞪着自己的那双眼不是死人的。
不知是不是幻觉,总觉得大哥最近变得越发可怕,总是一副让人很难懂的样子,那种深沈就像是浸着看不见的血,透着叫人喘不过气的诡异。
“当然想过。”生怕男人说他不思进取,阮俊钦赶快朝他想要的那个方向答应。
只听阮云飞又说:“男儿当自强,凡事要靠自己。切忌,绝不能让别人看低。”
点了点头,却总是摆不脱那种莫名的压抑,阮俊钦正要岔开话题,那把声音又接着响起:“过几天我要下山一趟,你在家好好照顾三哥,知道麽?”
“嗯,但薛凤……”谁都看得出来那个男人对阮家的忠诚摇摇欲坠,早就和他们不再是一路人,若是原来不用自己提醒阮云飞就会令他走人,哪容他继续蒙混……
“我知道该怎麽办,你少管。”阮云飞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算是笑容的笑容来,看得阮俊钦不由打了个寒战。
三天後,阮云飞孤身一人下了山。
在山下买了匹马,他骑马来到离归云山最近的一个小镇。
小镇还是老样子,只是物是人非,很多店铺的老板不在了,茶馆换成了酒楼,由於天一点点变冷。
他在酒家那里买了些好酒准备带回去过冬,不料在街头的拐角处踢到一个叫花子,酒坛掉在地上,碎了。
这种上好的女儿红是最後几坛,以高价才得手,酒家卖完就关门,说是今晚会有暴风雪,关门时还劝他赶快离开。虽然酒没了,但及时折回去,还可以在别处买到几坛,尽管没先前的好,可也能凑合凑合,不至於空手而归。但他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双眼直直地盯着乞丐看。
那是个胡子邋遢的男人,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衣服,怕光似地低着头蜷在那,头发乱蓬蓬的,潦倒不堪。刚才酒坛摔在地上发出这麽大的响声,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眼里一片空洞,就仿佛睁着眼睛睡着了一般。然而他虽病恹恹地佝偻着,但是高大的身形还在,他的表情他的外貌发生了改变,可那双浓密的眉毛在他眼中并没陌生一点,只是谁都不会想到,昔日风光无限的沈大侠竟盘踞在这麽一个小小的阴暗的角落,像只不待人见的老鼠般脏乱。
在风刮起来,天空开始飘雪的时候,阮云飞转身离开。
是夜。
夜半三更。有人却了无睡意。
烛光闪闪。
手持烛台的男人往山洞深处缓缓走去。
洞里轻轻回响着的脚步声就像渐渐变得轻盈的沈沦的梦境,涨潮一般向四处铺张开。
脚步声久久未停。
直到面前豁然开朗,露出一个更大更圆的山洞来。
那人放下烛台,无声地站了一会。
然後他的手来到前襟,缓缓解开斜着的一排衣扣。
没多久,衣衫滑落在地,一件一件,烛光下,出现一副完全赤裸的身躯,淡淡的古铜色,标榜着一种原始的香艳。只是下腹有一条新鲜的疤痕,但丝毫破坏不了这强有力的美。
脱完之後,他步向前。
不远的前方,是一座微微坍塌的石床。有三个角都是残缺的。
床上,坐着一个男人,只着了一件单衣,由於被洗得过分干净,裸露出的肌肤微微发白。
如果没看错,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小镇上那个乞丐,就像陈年的旧货得以翻新,虽然换上了干净的衣物,但是他的眼神仍跟先前一样空洞无物,分明神智尽失。
向他缓缓走来的阮云飞丝毫不感到意外,似乎他需要的正是这样一个不带感情的人偶,任凭自己摆弄,这样的确会少很多麻烦,这个男人再不是阮家的刀刃,迎面而来的敌人皆被一剑封喉,他现在只是个卑微的禁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