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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钱琛正被找赵老板的伙计赶出布庄,伙计们口中一口一个:“还不了钱咱们公堂上见。”
无论钱琛如何求情请求宽限,都无济于事。
那个钱琛如今看起来非常的落魄,身上的衣衫都是破损的,他背后背了一个包袱,包袱的印子看起来,像是一把把的扇子。
谢肆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只是那些人闹到了飞影阁的门口他不得不管。
此时,对门在院子里玩花花草草的尹魅也闻声出来看热闹了。
那人一手一个领着花花草草,两个小娃儿见到这里闹哄哄的,似乎是受到了惊吓,直往尹魅的腿上抱去。
尹魅一脸享受的模样,明明面前是一桩金钱纠葛,当事人痛不欲生,他却一脸的幸福洋溢。
自从花花草草同孔孝东断了亲子情变成了普通四五岁的孩子以后,尹魅每天都是这么一副表情。
谢肆瞟了一眼见到教主就要回去。
飞影阁里头还忙,而教主这种最爱管闲事的人,让他劳心就好。
一转头,对上赵凌的目光。
谢肆权当没看到,自顾自的绕过人……
果然不出所料。没多久,尹魅就领着两孩子,带着落魄的钱琛去了飞影阁的后院。
在见到太子这一桌的时候,扬起一抹要看好戏的笑容。
外头终于平息了。
没一会儿,尹魅派人出来喊人。
除了谢肆以外。
还有那一桌刚吃完饭,司徒益和言珏,自然还有依旧没魂的赵凌和一脸紧张戒备有些过头的葛天。
同飞影阁前头忙碌的情景不同。
飞影阁的后院此时安安静静,偶尔后厨有几位伙计出入,尹魅见到在角落里砍柴的绍非,顺便把人也喊来帮他看孩子。
初冬时节,院子里难免的冷清,没有盛开茂盛的花草,好在松柏翠竹依旧青翠,反倒显得雅致。
众人在葡萄架下找了地方坐下。
石桌上摆着的都是做工精美的双面绢布折扇。有黑扇面也有白扇面,绢布材质极好,只是上头还没有画上装饰的字画。
言珏潇洒的拿起一把,随意一挥,骨架同绢布发出一阵清脆挺拔的声响,他不由得连声称赞:“做工的确考究。”
司徒益看了也点头,看了看落寞耷拉着脑袋的钱琛,又看看明显是有主意的尹魅。淡淡的笑着问:“想必尹老板已经想到了帮这位兄弟的法子?”
尹魅道:“若是我们给了钱兄银子让他度过难关,必定钱兄也不会接受。”
果真钱琛听了立刻起身作揖行礼就要回绝:“钱某一家都是读书人,深知不能凭白受人金钱帮助的道理。我的表弟钱金去年进京赶考的时候花光了家里全部的积蓄,去年我陪着他来京城就见到这里的达官贵人们多爱在夏日用这种折扇,只是多用纸张做扇面容易破损,就想到了家中的老手艺人最会用绢布做扇面,就想了这个法子。只盼望今年夏天能卖出了好价钱,等来年开春好让弟弟再进京赶考一次。谁知……”
钱琛说到弟弟,神情落寞。
“哦?原来还有这样的缘故。”司徒益看着如今灰头土脸的哥哥竟然是为了圆弟弟读书考试的梦想。心中自然多了几分敬佩和同情。
去看身边你的言珏,那人的眉头早就皱了起来,想必也是听了听心中难过。
尹魅点头,迅速同司徒益交换了下眼神。
这两个人不知为何,此时一下子就心意相通了起来。
司徒益很快就开了口:“钱兄,这些扇子你现在有多少在身边?”
钱琛打开包裹拿出了近二十把道:“今日来求赵老板宽限时日,想给他看我们的成品,这是好扇子,如果为了还债贱卖掉,我又怎么像家中辛苦劳作的乡亲们交代!”
“哦——”司徒益点了点头。“那你现下还欠了多少银两?”
钱琛答:“还差三百两。我带了近千把扇子来京城,只是夏天的时候画手们突然提价,我付不起加工费用。如今入秋了,价格回落,也已经送去了扇子让他们加工,只想着来年能卖的出去,谁知,赵老板突然催款,钱某实在是无能为力。”
司徒益听了却笑了起来。
“只三百两,不是难事。来,赵凌,我知道你最擅长书法,给钱兄写几个扇面,就以你赵凌的名号,一百两一把也不贵。”
尹魅此时也迅速加上一句:“司徒兄的法子真好,我这里也正有一人擅长做画,这飞影阁里的装饰书画可都是出自咱们谢掌柜之手,经常有人百金来求,他都嫌弃卖出去了还得劳神的重新画,都回绝了,若是谢掌柜也能帮钱兄一把……”
尹魅看了眼谢肆,谢肆一脸不乐意,只是又不好回绝,再去看赵凌,那人也是同样的表情。
钱琛听罢灰暗的眼睛里突然闪出了光亮。站了起来,期待的看着赵凌和谢肆。
“赵兄,谢兄,若是真如尹老板所说……我钱某必定感激不尽,将来资金回转,一定将酬劳奉上。”
司徒益却遥遥手说:“大家都有遇到困难的时候,互相搭把手罢了,若是度过此难,来年科举可一定要让令弟前来呀。”
这边司徒益刚说完,尹魅也道:“的确如此。既然赵老板着急,那就现在画吧。”
“什么……”谢肆同赵凌都没反应过来。
“我见飞影阁二楼那副凤凰飞天就逼真异常,今日有此机缘能见谢掌柜当场作画,实在难得。”
司徒益明显和尹魅一个鼻孔出气。
谢肆捏了捏拳头,赵凌依旧木楞着,但也只能应了。
21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笔墨纸砚很快就备好。后院里也摆上了三张大桌子。
尹魅沏了壶好茶,让席炎送来了茶点;众人就坐着闲散的喝着茶,逗着花花草草。
言珏也很喜欢这对龙凤胎,一直给两个孩子喂着杏仁酥,花花草草也乖,东西送到嘴边就张口吃,边吃边用无辜的眼神转悠转悠的,还会去指指想吃的东西。还是一刻不停的,但是乖很多,高兴了就咯咯咯的笑着逗大家开心。
这边一片和谐。,和院子中此时站着两个人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们一人一边,有些尴尬。
谢肆盯着面前的扇面,脑子里一片空白。
去看身边的赵凌,那人也是木愣愣的站着,看着一边悠闲自在的一群人,又看看面前的颜料和扇面,知道这回无论如何是逃不掉的,知道司徒益和言珏定是知道了些什么,此时和尹老板一起捉弄他们,明明是拒绝不了的。
赵凌还是拿了笔先在宣纸上写了几笔,是写顺手了,就舔了墨汁,在打开的白底扇面上写了起来。
赵凌的字带着一种凌冽的大气洒脱,文雅遒劲,谋略深邃,格调不凡。有一种欲凌架雄强的气派。那人拿笔随性,但是笔下字字精准。
谢肆看着在准备画画的颜料,实则眼睛一直斜着看着不远处赵凌的动作。视线一直跟着那扇面上的笔尖走——
渐渐的,谢肆的视线从笔尖,转移到了写字的手上,然后是那个人的脸上……
看着看着,就又挪不开目光了。
“成了——”赵凌写下最后一笔。
转头。
发现谢肆正盯着他看。
两个人离的不远,谢肆过了好久才意识到不妥,撇过脸去。
几幅扇面的内容是言珏选的
一首《凤求凰》被赵凌的手好书法写的不卑不亢。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
“好——”这边司徒益看赵凌停了笔就抱起了花花,和抱着草草的言珏去看,“赵凌的字被我父皇夸赞过,的确传神。”
不知道是不是谢肆就在身边,赵凌也没什么反应。低头看自己的字,似乎是因为有别的情愫在,原诗词里的那一抹求不得的无奈,偏偏被赵凌写的傲骨坦然。好似最后的求不得也少了几分落寞凄凉。
“写完了就去那边——”谢肆已经过来赶人了。
“如何?”赵凌觉得谢肆应该也是行家还是问了句。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于天,可歌可泣。”谢肆幽幽的说。
“承蒙夸奖——”赵凌知道谢肆是夸他,换成小豪,细细的写下落款。
掏出怀里的私印按了下去。
“哟,你个侍卫还有侯爷的爵位?”谢肆冷冷道。印章上分明写的是霸气的“永定侯赵凌”五个字。
“我和言珏小时候赵凌救过我们的命。”一旁的司徒益幽幽的解释道。
原来,那年司徒益同温玉一个十岁,一个八岁的冬天,皇宫里的百鲤湖上结了冰。两个孩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么冷的冬天,见湖水结冰了,就顽皮的要上去踩踏玩耍。
看管他们的公公们自然是不肯的,丞相蔚一知道了,更是派人时时刻刻盯着他们,生怕孩子到了贪玩的年纪出了什么事。
只是那时候言珏鬼点子很多,司徒益从小在他人人惧怕的父皇面前锻炼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两个人就大半夜的偷偷溜出了寝殿,在百鲤湖上玩耍。
言珏胆子稍微小一些,不赶往湖中间跑,司徒益却不怕,让言珏站在离岸近的地方,自己撞着胆子往湖中心摸索过去,就着月光还在冰面上跳舞逗一旁言珏笑。
只是乐极生悲,很快湖中心的冰面破裂,太子就掉了下去。
那一刻八岁的言珏都傻了,要去湖中心拉司徒益,却被偷偷跟着他们来的赵凌一把抱回了岸边。
最后赵凌跳入冰湖里从严寒的湖水里救起了冻的奄奄一息太子。故而成了言珏和太子的救命恩人。
若是那晚他没跟来,抢救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那一次司徒益被皇帝司徒琪狠狠的责罚了数月。从小就疼他的蔚一再怎么求情也都没有用,太子愣是一个人被关在太子殿里连言珏就不让见的,闭门思过了整整三个月。
却是那之后赵凌就被封赏了郡王的头衔。司徒琪只说赵凌救了太子省去了他很多事。也就没有多解释。
只是赵凌一直都恪守侍卫的本分,由于其父亲在朝中为副丞相,赵凌又深知皇帝司徒琪最懂得制衡官员之道,早些年亲政又经常施以□,司徒琪一直把他放在太子身边,又加官进爵好生器重,一方面也是为了牵制父亲的在朝为官的地位。
于是这些年赵凌同父亲都本分,安心的做好本分工作,只求赵家平顺。
这些谢肆之前也有所听闻,但并不知道赵凌的爵位和太子幼年间的密事。
他自然也会卖太子面子,闭上了嘴去画画了。
谢肆的画技一流,寥寥几笔勾出了轮廓就用颜料细细的开始加工。很快笔下的凤与凰纠缠相绕,展翅高飞,抬首齐鸣,意境非凡。
层层叠叠的金色,明黄,赭色,绯色叠加在一起,精致而欢腾……
数笔间,凤求凰的纹路跃然纸上。
不一会儿全图大成,谢肆换了笔在赵凌的落款边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按上了赭印——
这一幅扇面也就成了。
谢肆看着扇面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