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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的乡村-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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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得那么迟,起得那么早,一定饿了。”葛生嫂跟在后面喃喃地说。
华生没有回答,只是摸着阿城的丰肥的两颊。
的确的,他现在真的饿了。一进门就坐在桌边吃了起来,也不和葛生哥打招呼。
葛生哥早已把昨晚上的一场争吵忘记了。他一面吃着饭,一面埋怨似的说了起来:
“这么早就空肚出门了。……也该吃一杯热开水……受了寒气,不是好玩的……田里的水满满的,我昨天早晨看过一遍了,忘记告诉你……你看了还不是一样的……再过两天不落雨,再去车水不迟……”
华生听着,不觉好笑起来。他哪里是在看田里的水呢?他虽然走过那边自己种的田,天晓得,他可一点也没有注意呢。
但华生不愿意告诉他哥哥这个,他故意埋怨似的说:
“少做一点事,就得听你埋怨,多做一点事,你也要怪我!”
“身体更要紧呀……”葛生哥忧郁地回答说。
华生沉默了。他的眼眶里贮满了眼泪。
他哥哥对他向来就像母亲那样的慈爱,不常责备他的。昨天晚上要不是他自己太暴躁了一点,他哥哥决不会生气。他哥哥老是爱护着他们一家人的,但对于他自己,却从来不曾注意到,他已经上了年纪,驼着背,弓着腰,耳朵和眼睛都迟钝了,还害着咳呛的老病,又消瘦又憔悴,却什么事情都抢着自己做,不辞劳苦,没有一句怨言,也舍不得吃一点好的东西补养补养。而对于兄弟子女和妻子,却总是随时劝他们保养身体,事情忙了宁可让给他去做。
昨晚上的事情,华生现在想起来,觉得多么的懊恼。他实在不该那样的粗暴的。阿哥已经忘记了,完全和平日一样的爱护他。但他却不能忘记,却更觉得惭愧。
他不安地赶忙吃完饭,羞见他阿哥的脸似的,走开去逗着小侄女玩着。
葛生哥一面夹着菜给孩子们,一面自言自语的说:
“今天反而热了,怕会下雨哩……但愿多落几次雨……华生,”他转过头来问:“你看今天会落雨吗?”
“好天气,没有一点风……”华生回答说。
葛生哥微微笑了一笑:
“你没留心。刚才地面有一种暖气,就要起风了……这应该是东南风。白露以后起东南风是会落雨的……”
“等一会儿看吧,”华生不相信地说。
葛生哥又笑了一笑,缓慢地吃着饭。
“轧米船已经来了,停在桥边,快点吃好饭,抬谷子出去吧。”葛生嫂催着说。“米已经完了,真要下起雨来,候不到轧米船呢!”
“让我挑出去!”华生说着从门后拿了一根扁担。
“慢些吧,等我吃完饭,抬了去。”
“能有多少重,要两个人抬!”
华生说着,从床边拖出了两袋谷子。
“这一担有一百念斤呢。”
“管它一百念,两百四!……你拿两只箩来盛糠灰吧。”
华生挑着走了。
“不要乱撞呢,宁可多歇几歇……”
“哼!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华生喃喃地自语说。
这一担谷子在他毫不吃力。叽咕叽咕,扁担两头响着,柔软地轻松地荡着。他转了几个弯,沿着河岸往南走去。
风果然起来了。太阳的光变得很淡薄。但天气却反而闷热了。河水起了皱纹,细微得像木刻的条纹一样。
“轧轧轧轧……”
轧米船靠在桥的西南面埠头边,忙碌地工作着。岸上堆积着许多谷袋,伫候着好几个女人和男人。
华生过了桥,把担子放在岸上,知道还有一些时候,便竖着扁担,坐在谷袋上等候着。
这是四乡镇的轧米船,在所有的轧米船中间最大的一只。它有方的船头和方的船梢,约有二丈多长,有着坚固的厚板的方篷,里面有人在拨动着机器。一支黑烟囱从那里伸了出来,喷着黑烟,船边一根水管吐着水。方篷的后面近船梢的地方,左边安置着一个方斗圆盘的轧谷机,谷子从方斗里倒下去,圆盘里面的机器转动着,下面就出来了分离了的米和糠。有人从这里用小箩盛着,拿起来倒在右边的一只旧式的但用皮带拖着的风箱的斗里,米就从风箱下面落了下来,糠被扇到后面的另一个洞外。这个人用另一只箩接着米,一面盛着往后面的轧米机的斗里倒了下去,于是糙米就变成了白米,和细糠分成了两路落了下来。
机器转动得非常迅速,一转眼间,一袋谷子便变成了熟米。岸上的人抬着米和糠回去了,又来了一批抬着谷子的人。
“从前要费一天工夫,现在一刻钟就够了—;—;嘿,真奇怪!”华生的身边忽然有人这样说着。
他转过头去,微微笑了一笑。
那是阿波哥,生着一脸的胡髭,昨晚上首先和阿浩叔他们争执的。他现在也来轧米了,和他的一个小脚的麻脸的妻子抬着一箩谷。
随后,讨饭婆似的阿英也来了。她是一个聋耳的寡妇,阿英是她的名字,因为她很神经,人家就不分大小,单叫她名字,有时索性叫她做聋子。她已有了五十八岁,但她身体还很强健,有着一双大脚,走起路来比男人还快。在傅家桥,人家一有什么事情,就少不得她。她现在挑着的约八十斤的谷子是阿元嫂的。
接着葛生嫂也来了,她和她的大儿子抬着两只空箩,在地上磨了过来。
“你阿哥等一会就来,他说要你轧好了米,等他抬呢。轧米钱,他会带来的。”
她放下空箩,说了这话,就和阿城回去了。
随后人越来越多了,吉祥哥,新民伯,灵生公,长石婶……最后还有顺茂酒店的老板阿生哥。
华生轻蔑地望了他一眼,转过脸去,和阿波哥对着笑了起来。
风越来越大了。果然是东南风。轧米船里的黑烟和细糠时时给卷到岸上来,迷住了他们的眼,蒙上了他们一身的灰,最后竟吹到坐北朝南的头一家店铺门口去了。
那是阿如老板的丰泰米店兼做南货生意的。店铺的左边是店堂,摆着红木的椅桌,很阔气;右边是柜台和货物。
阿如老板是附近一带的大地主,除了收田租,他还开着这家丰泰米店。因为有钱,也就有势,一般农民们都很怕他,而他也便依势凌人,成为傅家桥的特殊人物。这时,他正在店堂里坐着。他的肥胖的身体打着赤膊,挥着扇子,还流着汗。
他在店堂里望着前面埠头边的轧米船和那些谷子,心里早已感到不很痛快。
不料风势越来越大了,忽然间一阵旋风似的把轧米船上的烟灰和细糠卷进了店堂,撒了他一身。
他突然生气了。用团扇遮着面孔,一直迎风奔到了桥上,大声骂了起来:
“你妈的!早不轧,迟不轧,偏偏要拣着这时候来轧!……”
这时船上正在轧华生的米。华生支着扁担,站在埠头边望着。
他惊诧地转过脸来,望着阿如老板,还不晓得他在骂谁。他看见岸上的人全转过了头,对阿如老板望着。
阿如老板张着两手,开着阔口,连牙齿都露出来了。他对着华生恶狠狠地瞪着眼,叫着说:
“你这小鬼!你的埠头在哪里呀?跑到这里来了?……不许你轧米……”
华生清楚了,这是在骂他,立刻气得一脸通红。他沉默地瞪着眼望着他,一面提着扁担走了上来。
阿如老板立刻从桥上退下了,回到店堂里拿了一根竹杠,重又气汹汹的走了出来。
“你这猪猡!……你骂的谁?……”
华生离开阿如老板几尺远,站住了。
阿如老板也站住了脚,握紧了竹杠,回答说:
“骂的你!你这小鬼!”
“什么!这埠头是你私造的吗?……”
“桥西人家的!你没有份!”
“谁说的?……不是傅家桥的埠头吗?”
阿如老板理屈了。他一时回答不上话来,心里更加气忿,就举起竹杠对着华生的头顶劈了下去:
“你妈的!……”
华生偏过身,用扁担用力一击,那条竹杠便哗浪浪地被击落在地上。
华生火气上来了,接着冲了过去。
阿如老板跑进店堂,从那里摔出一个大秤锤来。
华生往旁边一闪,躲过了,便拾起那秤锤往店堂里摔了进去。
格勒格勒,里面一阵乱响,货橱被击倒了,接着一阵哗浪浪的瓶子和玻璃声。
华生提着扁担,一直冲进店堂。阿如老板不见了。外面的人也己拥了进来,拖住了华生的两臂。
“出去!华生!要引他出去,不要被引到店堂来!—;—;这是规矩!”阿波哥叫着说。
“管什么规矩不规矩,打死那猪猡再说!”华生气得青了脸,挣扎着还想冲到里面去。
但几分钟后,他终于给大家拥到外面来了。
这时轧米船停止了工作。远远近近的人家都跑了过来,站满了桥上,街道和埠头。
“啊唷天呀!……”阿英聋子摸摸自己的胸膛,“吓煞我了,吓煞我了!……好大的秤锤!……这打在脑壳上还了得……真险呀,真险!……”
“什么话!这埠头是大家的!我们用不得!”阿波哥愤怒地说。“大家听见吗,有没有道理?”
“没有道理……没有道理……”
四围的人答应着。
“该打!该打!欠打得凶!太便宜了他!……”
有些人喃喃地说着。
葛生哥在大风中跑来了,一面咳呛着。
“咳,咳,华生!你怎么呀?……”
“怪他不得!谁也忍不住的,弥陀佛!”有人对他说。
“顶多争两句吧,相打做什么呢?……”
“那除非是你,弥陀佛!……”
“碰着你就好了,一句也不会争的,……”
“可是弥陀佛只有一个呀!……”
大家回答着。
“幸亏是华生呀,我的天呵!”阿英聋子叫着说。“要是你,弥陀佛,哈哈,早就上西天了!—;—;那么大的秤锤—;—;嘭!……”
“到底是弥陀佛的兄弟,要是别人,早就把他店堂打得粉碎了……”又有人这样说着。
葛生哥忧郁地皱着眉头,痛苦地说:
“这样的事情,还要火上加油!—;—;华生,”他转过去对华生说,“你回去吧。”
华生还气得呼呼地喘着,站着不肯动。他紧握着扁担,仿佛在等待阿如老板出来似的。
但阿如老板早从后门溜走了,有人见到。丰泰米店里冷清清的,只剩着一个学徒在那里张皇地探着头,又立刻缩了进去。
这时桥东的保卫队来了:是三个武装的兵士。他们刚从睡梦中给闹了醒来,便得到了乡长的命令。
“华生,到乡公所去,乡长要问你呀!……”
他们一面扣着皮带和衣襟,一面揉着眼,懒洋洋的一脸青白色,烟瘾上来了,振作不起精神。
华生刚刚平静了一点,正想回去,现在又给激起了愤怒。他倒竖着眼睛和眉毛,叫着说:
“什么东西!去就去!看他把我吞吃了!”
“唔,乡长出场了!”阿波哥习惯地摸着胡髭,“还派武装的保卫队……哈,哈,真要把穷人吞吃了的样子!—;—;我们一道去!”
大家又喧闹起来。拥过了桥:
“一道去!……一道去!……”
桥西的男子全走了,只留下一些女人。阿英聋子在那边惊惶地叫着说:
“啊唷唷妈呀,不得了了……华生给保卫队捉去了……”
葛生嫂抱着最小的孩子,慌慌忙忙的从小路上迎了过来。
“华生!华生!”她叫着想拥进人群去,但没有人注意到她,也没把路分开来。
“不碍事,我一道去,”葛生哥听见她的声音,挤了出来。“你叫阿英把米抬回去吧……”
“你怎么呀……你怎么让华生给保卫队提去呀!……你这没用的人!”
“怕什么,到乡公所去的……”
葛生哥这样回答着,跟着大家走了。
但他心里却起了从来不曾有过的恐慌。他知道乡长一出场,这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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