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昔时令郎世贞因继盛殡葬生事,而假省亲之名避祸至蔽所,吾曾以人事应酬之事晓之以理,私嘱再三,奈何其狂妄气高,充耳不闻,反暗图珍藏,携有婿之女私逃,已坏名教,及至苏州,又屡屡生事,乱于私娼,祸于知府,致使爱女失踪,珍画流落,禽兽之举,闻之心寒,乃至一意孤行,自露丹青始未,严纸索求,又以赝品逛诈,转恨亡兄,乃以御边失事遭劾生祸,皆逆子胡为,祸本此成矣!今子不孝以阱祸于父,兄即身亡,修书以寄悔恨之情;逆子不肖,无怪绝情永世不相见!
世贞见他恶语伤人,看罢不由大怒,将书信厮个粉碎,掷于地上道:“苟且之人,不如鸡狗,只知有奶便是娘,可卑,可叹。”老夫人问道:“却是为何,敢是不认这门亲了?”
世贞道:“正是。”
老夫人叹息一声,问来人道:“你送孝帖去时,姑姑说些甚来?”
那人道:“我送帖去时,姑姑听老爹不在时,哭得死去活来,兄弟长,兄弟短,直叫人心酸。欲待来时,只是姑老爷不肯,托小人捎了这书信来。”
老夫人赏三钱银子,打发他去了。正说话时,报本县知县李恩成、,县丞任正宽、主簿牛善明、典史夏良云都凑了份子,穿孝服来祭奠。慌得王世贞忙穿孝衣,灵前侍候。原来这太仓知县李恩成,居官清正,为人甚是谦恭、王抒得势之时,本素无来往。闻他为官忠义,因与严嵩结仇遭害,敬他是忠臣,故穿孝来吊祭。众人劝他:“王公虽是忠良,因严嵩与他为仇,恐严家父子知道又要迁怒,不如送些礼的好。”李恩成叹道:“一死一生,乃见交情,一贵一贱,真情乃见。
若他是个贪赃枉法之辈,便是官居一品,势焰熏天,只不高攀他门第。因他是个忠心报国的忠臣,遭此横祸,正当惜他,虽说素无交往,岂可因患难而弃之!便是严贼生怒,我原无意求仕进,便去掉头上乌纱,在所不辞。”遂着孝衣,坐轿前来。
待到门前下轿,迎至里面,知县等四人扶衣掬带,先到灵前上香,打了个问寻,然后与王世贞厅内叙礼,道:“王公忠心报国,为人谦恭,今为奸人所害,可伤,可叹。”世贞道:“如今奸人弄权,尽害忠良,岂止家父一人。早有夏言、沈链、杨继盛等先父而亡,死而流芳,死何足借,今世贞乃罪身扶灵,敢劳大人亲临。”李知县道:“兄言差矣!从来人臣为国锄奸,天下敬重,恩成不才,卑微之职,恨生时不曾相交;今虽来迟,我自当尽我的本分。如因敬忠良而遭陷,亦无所顾忌。”世贞见他正气浩然,肝肠磊落,甚是敬重,置酒席盛情款待。席间李知县问道:“兄长自是官身,日后将何为?”
世贞道:“如今弃官奔丧,已绝仕进。便布衣乡里,把酒论诗,自当其乐也。”
李知县道:“令尊捐躯报国,可谓生为人杰,死为鬼雄。奈何世态炎凉,朝中哪个顾恤。若兄长果真居家,你我之交,来日方长,府中之事,我自当尽力。”
世贞感泣拜谢道:“家父若知兄长垂念,虽在九泉,也自感激不荆””二人话语投缘,相互敬重,饮至夜深,酒席方散,留四人府中歇息不题。
次日,李知县四人告辞起身而去。走时不久,又有永恩寺长老领众僧来念经。
世懋不在,同阴阳先生往坟上破土,近晚方回。忙乱一日,晚间打发众僧散了。
次日,又准备酒菜桌面一应所用之物,使人庄上前后搭棚,请发丧起棺人来,至晚方散,俱不题。
次日择定时辰起棺,众宾客皆来灵前吊唁,内外亲戚都来辞灵烧纸,哭声动地。送殡丧者填街塞巷,鞭炮响时,花丧鼓乐齐鸣。先由永恩寺僧官来起棺,鼓板响,指挥抬棺人上肩,顿时满街哭声四起。世贞、世懋,着重孝跪迎棺木启动,执旌幡痛哭起身,棺木随后,大街上观看的人山人海,果然一场大殡!
世贞、世懋重孝扶枢,女眷乘轿子紧跟棺后。约行二里到山下,早有人打铜锣铜鼓,吹响器,迎接殡到。随后又烧冥器纸钱,痛哭一场,方才下葬掩埋。
回到府中,备置酒饭,赏些银两打发各项人役散了,又拿帖儿回谢李知县众人,俱不在话下。又在厅中安灵,桌上布置牌位,世贞、世懋在厅中伴灵宿歇。
一日三餐,俱备酒饭供奉灵位,恰似与父同吃。兄弟二人逐日谈论诗文,老夫人叫他内里去宿,只是不肯。
不说世贞料理丧事,只说那严家父子害死王仔以后,畏恐世贞暗里算计害他,早派人暗地里跟踪,欲将他亲近之人尽行查获。又仍惦记那画儿,料定那画儿不在京中王府,定是私藏故里,或在至亲手中,故暗里派人查寻。
这里世贞应酬丧事,哪边早有差人密访得他应酬交往之人,所做之事,尽禀与严嵩父子。
严嵩听差人报信,哈哈笑道:“好笑这轻狂奴才,自恃名重才高,只与老夫作对,今日叫他尝到了与我作对的滋味,须知虎口之须,焉能拔得。”又问道:
“参加丧礼的人多否?”
差人道:“满街邻里,亲朋挚友,全去吊祭,又请和尚念经,出殡之时,人山人海哩。”严嵩笑道:“这便好了,我要让天下之人,个个晓得我是惹不得的!哪个与我作对,便是王抒的下场。”又问道,“办丧之日,还有什么人与他来往?”
差人道:“奴才在他门前扮作货郎,察得仔细。只有一偷儿,藏匿他家,只不见动静。另有太仓李知县与他交往甚密,昆山姑老爷家虽使人送信,却不见人来。”
严嵩都记在心,只疑虑道:“姑舅至亲,却如何不去奔丧,想其中定有缘故。
昔日苏州知府在密信中道,那画儿正是他家私,果是那画儿不在王府,真本必在他的府上。我一向只逼那王抒,如何把他漏了!今日却放他不过。”严篙立刻行文苏州府衙,令将那愉儿、太仓知县并昆山顾老儿一发拿下不一日行文到苏州府,那徐知府见为干爷效劳机会到了,真个是磨拳擦掌,恨不得立刻邀功买宠,立刻派巡捕去拿人。
那巡捕先来昆山顾府,如狼似虎,一拥而入。
家人慌忙入内禀道:“老爷,大事不好了,现有苏州府衙闯入院里,想是来拿人了。”那顾琼自恃与徐知府系旧交,一向过从甚密,哪里肯信,喝道:“奴才休得胡说!想是知府老爷请我赴宴,也未可知。”慌忙整顿衣冠,出厅迎接。刚到门首,见巡捕入院赶来,慌忙赔笑道:“老夫因家事忙乱,一向不曾拜望知府大人。今差官来此,有何事相邀?请入内稍坐用茶。”那巡捕也不答话,大喝一声拿人,当啷一声,将他铐了。那顾琼此时才惊慌起来,面如黄纸,绊绊磕磕说道:
“尔,尔等休得无礼,待见,见过知府大人,我自,自有话说。”那巡捕恶狠惯了,哪个听他罗咳,啪地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喝道:“老狗不服么?待爷爷先教训你。”啪得嘴角淌出血来。
那寿儿正自读书,听得院里喧嚷,赶来看时,那领头巡捕又喝道:“休教这小狗才跑掉,一并拿了。”
这里捉人时,早有几个役从闯入内室,翻箱倒柜,犄角旮旯搜了起来。惊得那内室妇人丫环惊乱嚎叫,老夫人惊恐昏厥在地。那班役从乱翻一遍,不见那《清明上河图》,便尽将私藏画儿胡乱卷了,又掠得金银珠宝私下掖入腰包。直把个顾府搅成一锅粥,方才押人去了。
次早,徐知府升堂,那顾琼仍道将他错拿,拱手施礼道:“大人何事呼唤老朽,只恨这班奴才无礼,竟将老朽拿来。”那徐知府冷冷一笑,翻脸只不认他,拍声惊堂木喝道:“你私通犯官,暗造假画诓骗相爷,可知罪么?”
顾琼道:“老朽虽与犯官王抒是姑舅至亲,只因恶他与相爷做对头,向是不曾往来;便是那犯囚殡葬,老朽自道他罪有应得,便写书信与他绝交,也委实不曾去得。”徐知府恼怒喝道:“大胆老儿,前时那王世贞来苏州省亲,在你家居住多时,乃是本官亲眼所见,怎道一向不曾往来?如此狡辩,不打时如何肯招。”一声喝时,早有两厢衙没将他拖下,棍棒如雨落,直打得他鲜血淋漓,惨叫不绝。
徐知府又道:“讲,如今那画儿在哪里?”
那顾琼心下有苦说不得,忍气说道:“前时那小畜牲拐骗小女并那画儿私逃在外。老朽曾求告大人多次查讯,至今杳无下落,大人自是知晓。”徐知府冷笑一声道:“你暗里放他二人携画私逃,明里又故意请本官与你察访,便是本官,也被你耍弄了,着实可恼,不用重刑,料你不招!来人呀,重刑伺候。”两厢衙没,又取夹棍将他夹了,才用刑几下时,他忍受不过,遂胡乱招供。徐知府取了供词,又命他画押,遂取大枷枷了,下在狱中。
那顾府只求为他脱祸,不借荡尽家产,屡使家人重金贿赠。那徐知府只将金银收下,只不肯放他出狱。
且说太仓知县李恩成,虽无意仕途进取,为官甚是清正,立法极简。审理词讼任你有钱有势的来请托,他概不容情。虽是抚上,却对百姓极好。余闲之时,或与乡里贤土大夫对诗饮酒,或偕德高望重父老访民风于田野,所以百姓敬仰,便是苏州府衙中,也多有与他相好者。及至徐知府密受严嵩旨意,捉拿于他,早有人通凤报讯。恩成闻之,仰天大笑道:“我又无罪,何须他拿?我自到他门上说个明白,随他发落罢了!罢我官时,送与他印;要我命时,给予他头;独留耿耿我心,奉与子民,虽死无憾也。”是日大摆宴席,遍请县衙一干人员,一一敬酒话别,吩咐后事。众人无不垂泪。酒罢封好印匣,高悬于衙门首。自己换中衣便服,托乌纱帽立于门首阶台,只等巡捕到来。是时全城哄动,填街塞巷来看他。
待巡捕到时,人群哄动起来,有人喊道:“老爷无罪,拿不得人。要拿只拿狗官去。”也有人喊道:“哪个敢动李老爷,便砸断他的狗腿。”又有一帮缙绅围住巡捕,打点银两,为他开脱。
巡捕只要拿人,哪里肯听!冲开人群,向衙门直撞。一时百姓大怒,拥动起来,团团围定巡捕,真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只呼喊成一片,那巡捕哪里动得半步!竟自慌乱起来。
李知县见此光景,深感百姓情义。却又畏恐事态闹大收不得场,反牵累百姓受害,于是跪下哀告众人道:“恩成不才,有何功德于众位乡亲?众乡亲若是怜惜恩成,当不得难为诸位巡捕,他们是受命而来,与我无冤,若与他们过不去时,反是害我了!乡亲若赏我脸面,当受我三拜。”众人见知县跪倒,也扑通扑通跪倒一片,道:“大人请起,有何吩咐,小人们不敢不从。”李知县道:“乡亲美意,无非要保全恩成官职,如今做不得忠良,如何与你们谋利?身为父母官,与百姓做不得主时,留之何用。”说罢将手中乌纱帽先自递给那领头巡捕,道:“你们持我这纱帽,可以回府交差了,恩成决非食言之辈,待我辞别乡亲,随后便来。”这原是李知县为巡捕所使脱身之计。那巡捕心下会意,又见他如此磊落,心先软了,倒有些惜他之意,如何不允?接过他手中乌纱帽,先自去了。
那李知县见巡捕去远,辞别乡亲,也随后赶去。自有那热心之人,见李知县步行,雇了一顶软轿。李知县再三推让道:“我原本受贬,如何敢坐轿显威风。”
只不肯依。众人抬轿跟随而去。
到得苏州府衙,那徐知府见百姓只不肯散,恐处置不妥,激起民变,不敢过分难为他,又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