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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何知道谁又更在乎谁呢?她希望自己保持在以不变应万变的状态里,没有人也没有事要往心里去。
可是,真能做到吗?至少在杨绪生面前,她就会失去平衡,所有的聪明都不见了,甚至连话都不会说了。不是装笨,是真地变蠢。
她想,一物降一物,总有一个人在另一个人面前失去智商。
这是她的命吧。
靠落地玻璃的地方,散落着几个座位,但胡朝静从不落座。
那些位子太显眼了,犹如一个展示台。
经常有打扮精致的女人坐在那里,桌上摊着同样精致的笔记本电脑。
她乐得欣赏,但无意表演。那也许是大楼里最光彩夺目的风景线,让许多人产生错觉。
胡朝静握着一杯咖啡进了电梯。她看见了一个中年女人,她不像是在这楼里上班的人。
说来奇怪,在同一座写字楼里上班的人,日子久了,似乎很容易辨别,是不是此地上班的,瞄一眼就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许是因为呼吸同样的空气。写字楼只有玻璃没有玻璃窗,大家混着呼吸,时间长了,气息都相近了,变成了一个鱼缸里的鱼儿。
反正,电梯中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个女人是刚从外面来的一条鱼。
胡朝静提起了一点戒备之心,她略为退后,看她在几楼下。
其他人陆续下楼了,电梯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楼层的按钮灯,只有一个亮着。那是胡朝静按的,而那个楼层,只有胡朝静所在的一家公司。
如果那个女人把头别过来,对胡朝静笑一下的话,还真有些恐怖呢。
幸好,她丝毫没有要和谁搭讪的样子,冷着脸。
她们同时下了电梯。但是,胡朝静一拐弯去了洗手间。
她无心探究,随便她是找人还是要进门,反正胡朝静选择避开。
等她出来,那个女人已经消失了。
一进办公室,胡朝静就听到有人说“那个女人”,气氛有些异样一进办公室,胡朝静就听到有人说“那个女人”。气氛有些异样。
吉米一边往嘴里塞进一个从罗森买来的饭团,一边“爆料”:“老大在香格里拉的咖啡厅里面试的那个女人,满意死了,马上录用。他们用英语交谈的,说得最多的单词就是kill”。
老大是指行长前森雄二。
老二老三依次是业务副行长中村信之,事务副行长宫川雅人。
到上海分行来工作的日本高层基本上都能说点中文,对自己名字的中文以及“鬼子”这个单词的发音尤其关注,因此中方员工在平时说话时,不得不用点代号。
做杂务的袁阿姨凑过来问:“怪不得老大一早就要我烧咖啡,端进去的时候,老二老三都在,赵生也在呢。”
赵生是指中方员工中级别最高的赵建军,他是唯一一个副行长级别的中国人。
日本公司,称呼人的时候,喜欢在姓氏后面加个“生”,不分性别,表示先生或小姐。好似《聊斋》里面的人物。
大家都沉默了,预感很是差。
吉米继续大嘴巴:“哈哈,这事情我看是冲着钱主席来的。他太结棍了,把日本人惹火了。”
钱主席是指工会主席钱若尘。
钱若尘,正是前文中多次提及的、时作警世恒言的那位钱主席。
钱若尘正在喝水,嘻嘻地笑,红光满面:“冲我吗?我那么受重视啊,好啊,来啊,欢迎欢迎。”
钱若尘坚决奉行养生八杯水政策,每天早上跑到饮水机旁边,手往腰上一插,非常有革命家派头地喝上一阵子。
银行里有各种“养生派”,比如八杯白水派、诺丽果汁派(听说是一种生长在大溪地的奇妙果实,几乎包治百病)、初一十五吃素派、跑楼梯派、腹式呼吸派、跨垃圾筒派(就地取材锻炼法的杰出代表:反复来回跨越一只垃圾筒以达到锻炼腿部肌肉和腹部肌肉的效果)、还有就是中药派。
今天就不知道是谁在微波炉里转中药,满屋子都是中药味道。
身兼数派教主的吉米问:“谁在吃药啊?中药不能用微波炉热的,要把袋子浸在开水里,五分钟,刚刚好。”
吉米的哥哥在上海一家着名的医院里做行政工作,职位不高,但比较关键。
在银行里,有两类家属比较吃香。一类是家属在教育岗位的,小孩入托入学呀什么的可以帮上忙、递上话的。
另一类,就是家属在医院工作的,有这样家属的人相当于有道“保险”拎得清的中国人上司是不会轻易为难你的。因为他再怎么精英,病总要生的,他自己不生病,他的家人总是要生病的。现在你去医院看病,没点门路是不行的。病床永远要排队的,别以为有钱住特需病房就可以,现在有钱人跟穷人一样多,有钱可以去买别墅,但不一定买的到床位。有了床位,还得找有资历的医生,那也得托人介绍,否则,说不定就轮上一帮实习医生给你看,你能放心吗?
所以吉米是比较受大家欢迎的,同科的人相对照顾他,脏活累活都帮他分担。好在吉米是个热心肠,谁请他帮忙都不搭架子,七大叔八大姨的,帮同事们解决了不少实际困难。
药是会计科廖课长的,吉米又八卦地凑上去问:“是吃更年期综合症吗?”
廖课长笑骂:“你也来点?吃了美容养颜的。”
吉米很认真地道:“我在老中医专家门诊里长年看中医的。消我脸上的痘痘,顺便调养。
你要不要去那里试试看,我介绍好的给你,给秦怡看病的。”
没等廖课长发话,几个女生已经耳尖,听到了,大声说:“带我去带我去,吉米。我正好要找好点的医生开膏方。”
说到这里,你千万不要搞糊涂了,吉米不是个女人,他只是一个比女人还要女人的男人。
他的腰身肯定比很多女人要细,皮肤肯定比很多女人要好,只是动不动要冒出两个红红的痘痘,你会看见他一整天都很紧张地拿出个什么消炎祛痘的小药膏在脸上抹来抹去。神仙姐姐忘了带粉饼的时候,只要找吉米,他肯定有。他永远带一个超大包包,里头真是应有尽有零钱包、化妆包、放耳钉的小盒子(他说下班去外面妖怪时要换行头的),还有一小瓶香水、上海地图、一大堆打折券、指甲剪……有可能还可以找出一个指南针来。公司里的姐妹们基本都把他当姐妹。
钱若尘凑过来:“小朋友,药不能乱吃的,少吃点甜食,多吃点豆腐,就不长痘了。”
小女生白他一眼:“你最喜欢吃豆腐啦。”钱若尘呵呵地笑。
银行里有一帮小青年特别热爱祖国的传统医药,经常成群结伴地追逐名老中医。夏天吃什么败火,冬天吃什么补气,一套一套地,严格贯彻和落实以内养外从小抓起的方针大计。
他们的口号是“对自己好点、好点、再好点。”
还有一句:利益是公司的,配偶是情人的,工资是商店的,只有身体暂时是自己的,但迟早是医院和大地的。
不过二十出头,不知哪来的那么短视灰色的人生观。
回到休息室,话题因为中药一下跑远了,女人们兴致盎然地大谈起各自的“战痘”经验和“消痘”秘方。
幸好有人及时发出冷笑,把刚才严峻的主题拉回来:“听说有张黑名单,上面可是有不少人的名字。全画了死叉叉。这次银行肯出大钱请那个女人来,看来,是动真格的了。”
好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把唧唧喳喳的闲谈声全压了下去。
说话的人坐在一个小旮旯里,那里有整条的沙发,是司机休息的地方。
那人是行长的御用司机金得胜。老金平时像个哑巴,只会笑和点头,今天却破例开口了。
吉米几个又开始嘻嘻哈哈揣测姚秀思的薪水是多少。会不会比赵生高呢?
“应该不会,那个女人顶多是个部门经理,人家赵生是副行长,连行长的脖子都随便拍呢。”有人说。
“拍行长的脖子?那是老行长的脖子吧,我可没见过他搭过新老大的肩头。”又有人说。
胡朝静喝着咖啡,听着。
她的顶头上司孙战遥前些日子突然被调走了。估计日本人会有所动作的,但是没想到那么快。看来姚秀思要坐人事部的交椅了。
孙战遥也坐在一边,专心地抽着烟。
自从他被调出人事部后,他有点生人勿近的腔调。有几天他会莫名伤感,拉住不相干的人痛诉一番革命家史,十分祥林嫂。但过几天,他又会给比较亲近的人一个臭臭的脸色,话也说得很冲。
大家知道他心境差。
胡朝静算跟他比较近的人。孙战遥人缘不好,但是对她从来没有大过嗓门。
他手把手地教会胡朝静很多业务上的东西。这个女孩一直都很聪明和谦虚。直到有一天,他发现,在为人处事方面,胡朝静远比他来得更加圆滑和妥帖。
胡朝静坐到孙战遥的对面:“早,孙生。”
孙战遥面色发灰,眼袋十分明显,他点点头,脸孔隐藏在烟雾之后,问:“见过她了吗?”
胡朝静问:“谁?”
孙战遥道:“那个女人。”
大家只说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其实都知道那个女人叫做姚秀思,但是都不肯说出来。
这令胡朝静想起《哈里波特》里的情节,大家不愿(不敢)提到“伏地魔”的名字,生怕给自己带来不祥似地。
“还没有。”胡朝静说。
孙战遥掐灭了烟蒂:“你自己今后要当心点,在那个女人手下做事。”
胡朝静笑一笑。
那边议论纷纷的群众也意识到,胡朝静将会是最接近那个女人的人,于是都投来探究的目光。
吉米最直率了:“三月,那个女人有什么动作的话,你可要给大家提个醒哦。”
是戚豫飞最早发现胡朝静的名字里有三个“月”字。后来大家都叫她“三月”。公司里,大家为了表示亲近,彼此都有昵称。
胡朝静听见了,但笑不语。
一个上午,姚秀思都没有出现在人事办公室里一个上午,姚秀思都没有出现在人事办公室里,她一直在行长室里开会。
人事办公室里只有胡朝静和朱朱。
朱朱一直在分析那个女人,其实,全世界都在讨论,大家都好奇。
朱朱上完厕所,很兴奋地跑来向胡朝静报告:“我终于在厕所里碰到那个女人啦。”
胡朝静说:“是吗?原来那个女人还是要上厕所的。”
朱朱大笑:“她身材不错,穿鲜红的套装,一看就是欧美公司作风,日本公司里还没见过穿那种国旗红的呢。”
胡朝静问:“国旗红?你没有向她敬礼吗?”
朱朱又笑:“*,她坐在马桶上,算不算降半旗?”
她马上又想到了什么:“哦,我故意动作很慢的,看到她出来,她屁股很翘的。”
胡朝静想到电梯里的一幕,觉得朱朱讲话实在夸张。
朱朱有着与她年龄不相称的天真,说话喜欢带厕所里的字眼,凡是说到屎尿马桶之类的词,她就特别快乐和过瘾。她就是拒绝长大,永远不要做女人,最好总是女孩,甚至退到儿童状态最为理想。
朱朱无论卷发或者直发,额前一排直刀刀的的刘海是永恒的。发色总是墨黑墨黑,带着绸缎般的光泽。有时过于黑亮,让胡朝静产生恐惧,“啊,你真像日本恐怖片里的那种带恶灵的玩偶。”朱朱就非常配合地慢慢裂开嘴巴,冲她诡异地笑。
朱朱脸孔是白白净净的,鼻子上微微有点雀斑,眼神从来都是无辜的,忽闪忽闪着蝶翅般的睫毛。娇小的身子裹在淑女屋风格的棉布碎花衣裙里。就是换上制服,也不忘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