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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精列传 作者:by工作室-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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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斯文败类,居然做杀手,残害同胞来了。”

朱主任点了点头,俩人看见小高还在一边傻头傻脑地站着,都微微一笑,不语,径自走开了。

小高看着俩人走远,“杀手”,“败类”,“残害同胞”,余音袅袅,他忍不住低头又看了看胸口的那块牌牌。

第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了,小高浑浑噩噩地下了班。听到电梯“叮”地一声地打开,他醍醐灌顶般想到自己的那些壮志和雄心、勇气和毅力,他嘲笑自己怎么突然敏感,突然就自乱了阵脚。

他连忙抖擞了精神,进了电梯。

里面只有一个女子。虽只一个照面,但那样清秀的眉目已经让小高从眼睛到心里都倍感舒服,她的衣着也是典型的OL 装扮,不过又好像在细节处都有小小的匠心,让人感到气质不同。

小高不敢多看她。

对方却好像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瞧,不,是盯着他脖子里的工作证。

小高这才再打量了那女子几眼,有点面善,但不知道在哪里见过。

她不是那种小女生,眼神要么瑟缩要么撩拨,和小高对视的时候,大大方方地笑,甚至微微欠了欠身子。小高老道地估计她是日资企业出身的。

她脖子上没有佩戴“狗牌”,小高有点懊恼自己还挂着,但转念一想,这正好告诉她自己是在哪里上班的不是?

电梯到了一楼,出于礼貌,小高让她先走。她竟再次看了小高一眼,笑了一下,又不像是对小高笑的,几乎是自说自话对自己的笑,随后飘然离去。

小高怔怔地呆在原地。

他彻底有点乱了,难道上班的第一天老天就给他这样残酷的考验?

报到的时候,那个要命的人事主任用临终遗言来打击他的兴致;接着上司的稿子又让他发蒙。好容易下班了,就用这个女人来考验他自己立下的“不谈恋爱”的誓言。

天哪,天哪,白领咋那么地不好当哩。原来是那么甜蜜而苦痛。他还是忍不住看了下手表,也许这是她的下班时间?又在同一幢办公楼,躲都没处躲的。幸好虽然立了誓言,却没有发什么毒誓,就算真地恋爱了也不会天打雷劈。

未来虽不可知,但小高握了下拳头,十分励志地想起在哪里看到过的一句话:成功就像是自慰,全靠自己的一双手。

小高的故事还刚开始。

他模样洒脱地走出办公楼,一轮新月刚刚升起。

云淡风轻,云淡风轻。



正 文 2。他喜欢别人当他是个香港人

他喜欢别人当他是个香港人,好像比上海人高了一个档次他喜欢在发廊里听洗发mm 用半吊子的广东普通话问他是不是香港人。他中等个头,南方人的脸孔,无框超薄的眼镜,衬衣领子笔挺。请注意,关键是脚下一双锃亮的黑皮鞋!要知道,一个男人一身的价值,有时会因为脚面上的那层灰而掉下去几个档次。一个男人像打点脸面一样照顾鞋面,恰恰证明了这个男人的高标准严要求。这样的男人非富即贵,或者正向富贵大步迈进。

洗头小妹对于阶级的认识往往来自于外表,不知道有没有人调查过她们心目中的阶层排名,他其实是喜欢这样的误会的,感觉香港人好像就是比上海人高了一个档次。尽管,每次他都会略显尴尬似地说“不,不是的”。

当然,还有不少人以为他是个日本人,还未开口说话,就已经一鞠躬,二鞠躬,再鞠躬。

要不就是不断冒出“哈”“伊”之类的短短音节,点头的频率飞快,且异常沉重。礼数周到,态度谦卑,每当被询问时,作出努力思考、凝重惶恐的表情,却从不表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只是,再像,他也不是日本人。

他,孙战遥,就是个地地道道的上海人。

钱主席曾经说过:日本的海龟爱点头鞠躬,欧美的海龟喜欢耸肩傻笑。而香港人的嗓门居然比上海人还响。

孙战遥是个信奉奋斗的人。

他在离开银行的那天之前,一直鞭策自己不懈努力。

他出生在六十年代初期,父母是高级知识分子。文革以后,他那早就靠边站的父母,因生性纯良,少有结怨,除了举家下放到安徽农村三年,倒也没再遭什么大罪。他们已不指望自己事业有成,所以全部精力就放在培养独子这件事上,从小就以留洋的曾祖父和祖父为榜样,积极灌输小孙同志个人奋斗的人生观。

在那样贫乏的年代,家里还是倾尽全力来培养他,学音乐、读外语、算术、书法……仿如最严格的私塾。乡下的三年,他一点没有吹到田头的大风,苍白,瘦削,村里人当他是纸片人,同龄的少年刚开始见他拉小提琴,还感到新奇,后来见他的父母那样淡定客气,都不再搭理他。其实,他心里格外想和他们一起在泥地里奔跑、撒野。

回到上海后,他还是一样寂寞,常常独自站在窗前,巴巴地望出去,看邻居家的小孩们追打尖叫,骑着自行车在弄堂里一圈圈地跑,要么就相互扔书包、扯帽子。而他却只有回到小小的一张写字桌前,眼睛里盯着书本,耳朵里还回响着窗子底下的笑闹声,心里觉得像有几只手在使劲地挠。晚上躺在干净的格子床单上,他幻想自己有一天成了少年们的首领,大手一挥高谈阔论,放肆和豪迈的模样。

当然,这一切都是想象。到最后,这个躲在窗帘后面的偷窥者终于被“揪”出来了,少年们开始对着他家的窗户吹口哨,向玻璃窗砸石子,后来索性就站在楼下用力唱着谩骂嘲笑他的歌,比他拉的小提琴还要有腔有调。

正当他屈辱得想死掉的时候,父亲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用非常冷静的口气(有时甚至是冷酷的口气)说道:“不要羡慕他们。将来,你有出息的时候,就轮到他们来羡慕你了。你要等着,肯定有那一天。”

于是,孙战遥就开始等待那一天。那天肯定惊人地残酷和舒畅。

改革开放的春风刚刚吹拂大地的时候,他就跑出国门去深造。美国的签证不好拿,他曲线救国先到了日本。

那一年他二十七岁,刚结婚。

妻子是父母挑选的,高中毕业,那时已经算是高学历了,长相还算秀气,性情温婉,问什么都没有意见,都说好。出国前为了给女方一个保障,他们领了结婚证书。

之后三年中,他们没有见过面,妻子还和丈母丈人一道住。俩人唯一的交流就是写信,因为打国际长途太贵了,除了重大节日,他们平时只有书信往来。

无数封的书信。

他在异国的孤单、苦闷、挫折都发泄在一封又一封厚厚的信上。他的家境其实还算不错,但带去的钱短短数天就没有了。他租了极简陋极小的一间房,除了拼命学语言完成学业,还要压榨出点滴时间打工。他什么都做过,在餐馆洗盘子、熨衣服、建房子的临时工、洗车……

他在日本上了资本主义的第一堂课,因摔坏了碗碟,或熨坏了衣服,或者迟到了几分钟被大声呵斥过、扣过工钱、辞退过。

他的种种情绪都写在了信中,他像记流水账一样什么都写,总是几大张纸头,宁愿少睡几个钟头。妻子的回信永远都很简单,先报全家的平安,再宽慰他几句,最后要他注意身体。

但他其实是无所谓的,他只是需要一个读者,一个他倾诉的对象。

出国三年后,他第一次回家探亲。

回来后发生了两件事情:

一是母亲因病在半年前离开人世了,家里人都瞒住他,生怕他分心。二,当他的妻子站在人群里的时候,他并没有一眼认出她来。他以前不知道,他们是那么陌生。

这两件事情都带给他极度的震惊。

孙战遥这头看着母亲的遗像,那头,他房间的床上睡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那一晚,他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

之前在日本的三年,他并没有抽过烟,他以前很鄙视那些需要烟的男人,何况这也是一笔多余的开销。

沙发扶手上放了一本当时很流行的小说《东京的月亮》,描写一个不太走运的上海人在东京打工的经历。书很新,没有折痕,妻子显然还没开始阅读。孙战遥随手翻了几页,便感到了难堪,甚至愤怒他不喜欢那些相似的情节。

男人应该把最光鲜的一面拿出来,那些受罪的,龌龊的,怎么能摊开来给人看?

他走到窗口,把书狠狠地扔了出去,落在对面的屋顶上。

那一刻的举动定下了他们夫妻的相处基调。他对这个女人负责,但绝对不会把思想暴露给她。家的定义就是他和他们,而不是我们。

妻子有些胆怯,不晓得哪里得罪了丈夫,缩在被窝里不出声。

短暂的探亲,给他带来生命中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叫小泽的女儿。

他回到日本以后,不再写信了,只在逢年过节打两通电话。他像是变了一个人,抽烟,晚上消磨时间就跟日本同学去居酒屋,和妈妈桑说些有颜色的笑话。但他并不会喝得酩酊大醉,即便有过不少相好过的女人,也从来没有忘情过,有的过了一夜就不再联系。

他似乎不那么苛求自己了,但依旧心事重重,他心底总有一层厚厚的苔衣,痛也好,乐也好,都到不了最深处,都不是一种畅快淋漓。

他所等待的那一天迟迟不来。

他一直到女儿六岁,才回到上海。去国离乡整整十年。

回国的飞机上,他整个人闷闷的,周围的影像显得疏离而不真切,他独自一人,提着不多的行李。

他身边是对情侣,听他们说话,也是上海人。

男的宽厚稳重,女的很是秀丽,两人都穿黑色的大衣,围着长围巾。等待着登机通知。

戴着手套的手还紧紧绞握在一起。

孙战遥的眼睛突然湿润了,他知道他的人生一定错过了什么。具体是什么他说不清楚。

那日的心境仿佛少年时立在窗边,看其他人游戏。他从没得到过别人的羡慕,他再努力也不曾得到。

幸好,他的恍惚并没有维持多久。

上海的变化和6 年前相比确是惊人。孙站遥看到这面目全非的城市,意识到自己搭上了一辆驶上高速的列车,不,应该说是另一架喷气式飞机,其速度将是迅猛惊人的。

长年以来十分之强悍的人生观拔地而起,压倒了一切其他情绪。

不出一个月,他就凭着一口流利的日语,进了这家着名的日资银行。

孙战遥的目标是做到副行长,明确之极。当时各大日资银行都还没有中国人做副行长的,这是个很大胆的目标。

孙战遥看好他自己。

把孙战遥招进公司的是一位日本人副行长,姓长山把孙战遥招募入公司的是一位日本人副行长,姓长山。

长山最欣赏孙战遥的日本调调。这个人在日本待了十年,就是说他被日本人教育过十年了。

军队式管理的日本人其实有点害怕和本地人打交道。

因为上海人的思路有些“妖”。

日本式的管理从来不怕员工笨,只要服从指挥,五个笨蛋加在一道也威力无穷。最怕的是员工难于驾驭,这个朝东,那个朝西,力道再大也相互抵消。

上海人的思路就太过精明,并且散漫。

他们觉得自己最高明,懒得理睬日本人那些兢兢业业的方案。

上海人的仇日情绪更多的来自于轻视。他们仗着自己见过市面,就算表面迎合着你,但骨子里还是瞧不起人。别说是日本人了,就算是美国人,上海人都一样不放在眼里。

钱主席曾经说过:“日本鬼子是团结吗?靠,那是他们胆子小,不敢破坏规矩。”

但孙战遥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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