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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寸处劈头斩去/解放军一出“捉放曹”演得极为成功/姜永丰说:
人可不能贪天之功
1
1958年,金厦战场的主角固然是一尊尊腰围身段不等的大炮,但若缺少了那些舒展着银翼在天际间缠斗博杀的机器,那场搅动了地球的炮战便成了立体感动态感不强的平面团,轰轰烈烈有余,扣人心弦不足。
在一部有声有色的战争活剧中,先于炮战发生的空战,是大幕开启前的紧锣密鼓,亦是大幕开启后的管弦鸣和。
深入研究后发现,“八·二三”之后的台海空战是很有趣味的历史现象。与扑朔迷离缭乱障眼的地面景色不同,飞行器在一览无余的三维空际涂抹出简捷明快的航迹,似乎仅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那场战争诸多因素相互作用制约的特点,各方复杂的关系和微妙的心态也立刻让人参得透透。
大陆方面严厉而无情的炮击,在台北军方和高层引发了一场非正式非公开的研讨和辩论,题目:要不要使用台湾的空中力量?如何使用台湾的空中力量?
言辞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是鹰派。因为如欲尽快打破封锁,拯救金门于水火,合乎逻辑的军事行动就是对共军炮阵地实施大规模的空中打击。为什么“不”呢!与其命中率极其有限地开炮还击,还不如动用空军轰炸扫射来得迅速、简易、过瘾和有效。此念头如一条毛毛虫,一直在台湾高级将领的心头痒痒蠕动。
胡琏就一直抱怨:“金门在中华民国手中,为什么要遵守毛共的‘规定’?飞机援助到中国(台湾)空军手中,毛共轰击金门,中国(台湾)空军何故无权扫射敌人的炮位?中国(台湾)空军可以在海峡击落毛共米格机,何故不能进入大陆打毛共的空军基地?”
同样的意思,郝柏村则表达得更直白一些:我政府行动尚在缚手缚脚阶段,实际上此种边打边谈是对共军有利的,因为我军处于挨打地位,处于只准挨打不准还手之苦境。这种战争实在是不可思议的,其奇怪现象有如下列:空军只可以在天空行空战而不能协同地面作战……事实上是限定我们在不利状况下挨打, 否则就是“犯规”。“国防部长”俞大维博士当然也是坚定的主战派人士,他完全赞同前线诸将领的主张,只是想法大概更反映了“总统”的意见,多了一层比将军们老谋深算的思考:果断使用空中打击力量,不但可将共军炮位夷为平地,而且有可能很快将第七舰队的航母编队牵扯进战争中来,迫使老美飞行员在台海上空与大陆空军对决。于是,俞大维每同美军协防司令斯穆特将军会晤,都先要诉一番金门的艰难困苦,继而强调:“因吾人未对敌人炮兵实施轰炸,致使金门现正在逐渐被窒息中。而吾人之军事准备已完成,只待政治之决定!”
对大陆实施空袭轰炸,金门定会招致大陆的报复轰炸直至轰炸台湾,而且必将导致台湾海峡爆发其强度不亚于二次大战时英吉利海峡上空所发生的大规模空战,战争将立即升级且后果难卜。对此,台湾不是没有军事、心理准备,只是不知在最关键的时刻,美国朋友会不会挺身而出,尽全力帮助台湾?俞大维望眼欲穿地望着斯穆特,期待着华盛顿的“政治决定”。
斯穆特从未干脆明确地回答,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但有时也会在闪烁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句“真言”来。俞大维费力地捕捉着每一个信号,他自信在同那厮数不清的磨牙嚼舌中,已号准了美国的脉:美国不希望台湾轰炸大陆阵地,也不赞成台湾派遣飞机深入大陆作战。否则,台湾在大陆空军实施报复时,将很难获得第七舰队的支援。美军只有在判断共军行为已直接威胁到台湾本岛安危时,才会视情做出相适的反应。
事情明摆着,山姆大叔不想也不太可能为了那个确实可怜但无足轻重的小岛同中共开战。而任何不能让美国佬同毛泽东直接较量的计划都是愚蠢的计划——清醒的俞大维对此始终保持着足够的明智。
于是,言辞上的鹰派们在实战中又全都是乖乖的鸽派。
胡琏就是这样一位能够模范执行上级政策规定的典范。战斗激烈时,有台湾战斗机两架,已到达金门上空,作战中心请示:“要不要我机攻击敌人炮兵阵地?”胡长官用坚强的意志压制住那个在五脏六腑中跃跃欲试的冲动,言不由衷但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
台湾空军所拟定的轰炸大陆炮阵地、机场、交通干线以及深入大陆空战的作战计划一次又一次被否定。美国的战略利益像一顶紧箍咒,限制约束着台湾空军的行动,使其在战场上施展拳脚的余地已经相当狭小。
没有人公开表示对美国的不满,包括俞大维在内的所有人见到斯穆特都始终彬彬有礼笑出一脸的谦恭。台湾高层对美国的怨忧和恼火是通过乖谬的行为方式折射出来的:指令成群结队的F-84和F-86竟日频繁起飞,在台湾海峡上空来来回回作威吓挑衅性飞行。
战争常识告诉我们,如相对弱小的一方常常跑到对方的门口去叫阵挑战,这很可能是一个诱饵。台湾空军一直期待着大陆空军能够经不住诱惑而倾巢出海,在台海上空最好是海峡中线台湾一侧展开空战,唯其如此,也才有可能让斯穆特这条比泥锹还滑的大鱼咬钩。
大陆方面,作战行动同样存在着“天壤之别”。地面上炮兵可以大打特打猛打狠打,空军却不行,空军是带着毛泽东“不出领海线作战”“不主动轰炸金门”的严格禁令入闽的,地面作战的先发制人和空中作战的后发制人,空中行动战略上的主动式和战术上的被动式均形成了深刻鲜明的对照。毛泽东的指挥艺术历来要求军事行为务要掌握好精确的“度”,方能顺利达成所预期的政治目标。
“我们不主动到敌人那里去,但要随时准备他来。”聂凤智用一句话,说清楚了未来空军作战的战略模式。于是,敌人到底会不会来?会以何种方式来?何等规模来?来的目的何在?我将如何应对?等等,成为空军从上至下研讨的焦点。
8月16日, 空军司令员刘亚楼上将莅临福建前线。先到各机场,最后到晋江空指,一路上边视察边同聂凤智等研究夺取战区制空权、防敌空袭和大规模空战的战役战术指挥问题。今天,我们已经无从了解讨论的全过程及其中有趣的细节,我们只能从刘亚楼自晋江发呈北京毛泽东、彭德怀的若干请示报告中,探知彼时彼地大陆方面对未来空情的基本判断,和空军将领们的思考、心态。
关于对敌情的判断:
自空军部队开始进入福建,敌人就立即开始了对我实施轰炸的准备。
但始终没敢行动。从各方面的情况看来,敌人目前对我军的行动性质是捉
摸不定,估计我军现在就动手打台湾,固然可能性不大,但对于我军是否
会对金马采取行动则十分摸不透。估计敌人在没有弄清我军意图以前,对
他那有限的空军力量是害怕过早消耗的,并怕我报复、怕我轰炸金马,甚
至轰炸台湾。美帝亦害怕我在远东采取行动。目前状况当然也有美帝控制
的因素。所以敌人是否实行轰炸似乎也是在看我们的行动而行动。
如果敌人实施轰炸:
对于我军来说,则主席早已指示:如敌向我轰炸最妙不过。一线部队
和机场已经作好反轰炸的准备,包括思想准备,报复轰炸以及各种伪装抢
修等措施。我们想象如果敌机每次对我轰炸时。我都能打掉它几架,加上
我们还可对敌实施报复轰炸、使敌人遭到几次严重打击后,敌人就会不得
不考虑它以后的轰炸行动。现正在继续研究对敌实施报复轰炸的各种方案,
对敌实施报复轰炸是制止敌人轰炸的有效措施。
如敌来打大规模空战:
我不对金马采取行动,而敌人摸清了我军意图的时候,敌人为了控制
一定空域,寻求给我一定打击以掩护金马挽回影响等,估计也可能决心和
我军打一些空战,甚至较大规模的空战。国民党空军来同我军打大空战,
那是十分欢迎的,这对我军部队的锻炼有很大意义。如果打大空战,以敌
人现有兵力计算, 一次最多可出动199到120架左右。 我们一次可以出动
140架左右,另外二线部队随时可支援一线部队作战,所以兵力是够用的。
打大仗是我们最希望的,只要我们准备充令,主观上不犯错误,在空
战中掌握住毛主席的原则: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集中优势
兵力,以多胜少,各个击破敌人,则一定可以打败敌人,使自己得到更好
的锻炼。
如只有小仗打:
目前空情特点是,敌人不想打空战,其侦察活动方法是看机会抓空子、
大速度、高度机动、擦边、不轻易进入大陆等等,只要一发现我机起飞,
即立即返航。因此很难抓住敌人进行空战。目前部队上上下下都十分希望
有空战打。准备采取诱敌深入的办法,就是在敌人进行侦察活动的小批飞
机飞临大陆边沿时,故意不急于拦截它,有意识地放它进来,放它进来几
次后,使它麻痹大意,再突然截击。另还准备用少数轰炸机到沿海机场着
陆一、二次,敌人的雷达发现我轰炸机,很可能沉不住气,会派侦察机进
来而抓住打它。至于放进来打,是否会把带炸弹的敌机一起放进来,我们
以为不怕,因为只要地面有充分准备,损失也不会大。同时如果敌人真正
下了决心来轰炸,采取低空突然袭入,丢了炸弹就跑,即使我们每次都起
飞拦截,事实上也很难完全拦住它。
最不理想之空情:
也有这种可能:敌人判明我军不搞金马,且我空军部队又不出海作战,
敌人为了保存实力,作为向美帝讨价还价的资本,也可能采取不越境的办
法。如是,我机不出海,敌机不进大陆,就形成对峙的空中形势,打仗的
机会就少了。我们最不希望这种局面。
据老空军们说,刘亚楼当年于战前赴闽,对前线空军部队的战备颇为满意,临走时只对聂凤智“我们不主动到敌人那里去,但要随时准备他来”的计划,将“准备”换成了“欢迎”。更动二字,空军将士那种求战若渴的心情显示无遗。
阅毕发于晋江的报告,有一感觉,仿佛那个严谨、周密、务实、客观、聪敏、清楚的刘亚楼从未远去,正向我信步走来。
“八·二三”之后的空中对阵状态就是如此,双方心态都想打,又都不能随心所欲不受节制地打,于是,就都希望对方先来打,希望对方能按自己的预想方式在自己的预设空域打。其结果,双方都以为不可避免的大打(各出动上百架空战和实施轰炸与报复轰炸)没有发生,双方都不希望的不打(各自机群在各方空域巡逻转圈,互不攻击相安无事)也没有发生,发生的是一场多频率、小规模、大局限、低强度的空中对抗,一种被太多地面因素干扰约束的特殊空战模式。
实战多是:台湾飞机起飞寻衅,大陆飞机起飞警戒;台湾小批飞机突然间进入大陆空域,寻隙或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