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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蕊重芳-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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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妫沧见状只好继续道:“倒是叔叔开了口,真是令所有人大吃一惊呢!”当他见到父亲脸色微微一变,他立刻就顿住话尾,心中暗自舒了口气。
  信王握紧的拳头在书桌上轻轻一砸,“砰”的一声,也并不响,却让妫沧凛凛地吓了一跳。“年纪这样小,就有这种手段……沧儿,父王这样的年纪是与她交不上手了,但是你们这一辈,可要小心提防着她!只可与之友,不可与之敌!”
  妫沧怔住,“父王,您说的是谁啊?端王妃?”
  “孙永航之妻、骆清晏之女、杜迁之徒,骆垂绮!”信王话有些重,隐隐带了丝怒意,以及……极淡的一缕不得不服。
  “你的信是交到端王手上的么?”骆垂绮剪着烛花,红光映着她绢白的面容,如折光的绸帛。
  “是,少夫人。”历名垂手站在一侧。
  骆垂绮移眸朝历名瞅了眼,又望向烛火,怔了会儿,才幽幽地问:“永航……有消息么?”
  “回少夫人,航少爷已扫平泸州的叛军,现下已攻入滇云境内的邵曲了。”
  “邵曲?”骆垂绮对这个全然陌生的地名不甚感兴趣,但听得已入滇云境内,心中一定。她放下剪子,叹了声,“你发一封家书快马报于他吧。老爷子……只怕快不行了……”
  历名听得一惊,猛地抬起头来,呆了片刻,即刻肃了面容,“小人这就去办!”他一躬身,就退出屋去。
  幽幽的烛火明灭着,因风吹得忽闪忽闪的,正如同骆垂绮此时飘摇的心绪。眼下的局势她只怕快撑不住了……端王是被她说动了,然而却稍嫌冒进。对于文斓公主,骆垂绮根本没办法在手无实权的情况下做出什么打压,老爷子卧病过久,让朝中官员都渐渐开始倒戈。
  信王是只老狐狸,仍在观望,而端王毕竟资浅,在朝上说的话根本就无足轻重。就如今日朝上,即便是文斓公主不开口,朝中官员依然或是不敢附和,或是不屑附和,大多数人都装了哑巴,就连皇上亦不能说上什么。
  “溶月,只怕如今连老爷子的声名都无法撑下去了……”她翻着由信王处发回的折章,御笔朱批皆是个“准”字,然而,自参劾工部简崧去年在治夏水筑堤时贪污巨款之后,朝廷里顿时一紧。虽说这是给初病的孙老爷子震了震声威,但时日一久,非但不能威吓住对手,反而是在逼着对手行动。如若没有一处好的内援,便是偷鸡不着蚀把米了。眼前这堆御批的折子,什么户部审计拖欠、什么刑部荒怠,都是些小刺儿,挑得根本无关紧要,而真正大头的几件却一直压在她手里,不敢投出去。她担心,公主会拿前线的军粮开刀。
  “小姐,你为什么不把九门提督署报来的公主府私藏军械的事儿给捅出去?”溶月见她愁成这个样子,心中也闷闷的。
  “傻丫头,这么大的事,万一把文斓公主逼急了,立时就做出什么谋逆的事来,可就成了大麻烦啦!”骆垂绮苦苦地一笑,“之所以现在挑些小刺儿,就是要让她们不具戒心,以为都只是寻着了几件小到鸡毛蒜皮的案子……”她欲言又止,其实如果文斓公主只要能放过永航,自己就是对这些全然视作不见亦无所顾忌。
  “那小姐何不请端王爷帮忙呢?”
  “端王毕竟隐了那么多年,从未在政事插过手,虽有这个心,却未必见得有这个力。”
  “小姐这么聪明,难道不能授以妙计?”溶月冲口回了一句。
  “人家堂堂一个王爷,又岂肯听我一个小女子的摆布……”骆垂绮欲往下说的话忽然一顿,整个人都怔住了,似是想起什么地呆了片刻,那双清冷冷的杏子眼里映出一抹流动的光彩来。“啊!是了!我怎么没想到呢!”她急切地拉住溶月的手,笑得开怀而动人,“好溶月!还是你最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还有个她呢!”
  溶月见她开心成这样子,知也有了主意,心下一宽,便眨了眨眼睛问,“小姐想起谁了?”
  “端王妃!当年姚家还和我爹有过数面之交呢!”骆垂绮显得非常轻快,“嗯,明儿就是初一吧?”
  “是呀。”
  “那你准备一下,明儿我们去东昶寺进佛!”
  第二日清早,鸡才初打过鸣,东边的天仍一片阒暗。然而却有一匹快马急向禁宫驰去。破晓的啼声中,只听得宫门处传令官遥遥的呼声,“泸州战报——”一进一进地传入那禁宫的核心、天下的核心。
  清晨,骆垂绮梳洗毕,正欲过去正梧园瞧瞧老爷子的身子,却见得历名疾步抄了进来,“少夫人!”
  “怎么了?”骆垂绮瞧见他神色不对,心头不由微紧。
  “……少夫人,”历名缓过一气,马上道,“今儿一早便有泸州战报传到!航少爷……航少爷在邵曲被困,西滇使了诈降,航少爷孤军深入,而泸州却遭西滇军反围,已连下三城。”
  骆垂绮只觉耳中“嗡”的一声,历名似乎仍在说着什么,但她已全然听不见,心尖一片迷茫,但眼前所视却愈来愈黑,渐渐终至不见,只余下自己急促的呼吸与狂跳的心盘嚣着。
  永航……永航!他会出事么?孤军深入?!他怎么那么不小心呢!
  似乎觉得身子晃了晃,她仍是什么都瞧不见,什么都瞧不见!什么都听不见!不能晕过去!绝对不能!她狠狠咬着下唇,拚着所有的心力支撑着。
  终于,渐渐眼前有些光亮了,而耳边也细细传来溶月焦急的呼声,“小姐!小姐!”
  她深深吸了口气,臂上传来溶月扶持的力道,她顺着这力道缓缓坐回椅中,喝了口递上的茶,才终于将神志完全回复过来。
  她朝溶月瞧了眼,再转向一脸苍白的历名,微微点了点头,努力将心思聚拢。如今危急关头,她最需要的冷静!冷静!永航……那不过是一时之间的……一定还有法可救!一定有的!
  “历名……你说,这是今儿,今儿一清早的军报?”
  “是,少夫人。”历名瞅着她惨白的脸色,张口想说什么,但他深知眼下局势之险,已容不得半点差池。
  “那……可有家书?或是求援书什么的发来?”永航如若兵危,当会发信让老爷子想办法稳住朝局的!
  “没有。”
  “没有?”骆垂绮心中一乱,怎么会没有?永航不是那般冒进之人哪!也更不会是如此逞强之人!难道……难道他身陷危局,连封信都送不出来?一想至此,她连唇色都狠狠一白。
  “小姐!航少爷聪明睿智,定能化险为夷的!”
  “是。他那般计智,定能化险为夷的!”骆垂绮也喃喃念叨了一句,继而灵光一闪,“说不定,说不定他反是将计就计,想乘此机会灭了西滇的主力呢!他前些日子不是来信说他一直诱西滇军出战,他们就是不肯出战么?”
  只要仍留有一线希望,她就绝不放手!
  “好,既然这里面仍有着内情,前方军事动向我们也妄猜不得,只能是相信永航,相信他定能凯旋归来。”
  “少夫人说的是。”历名心有忧急,但眼见骆垂绮如此,也不便再露于面上。
  正自这里平静下来,玄关处忽然传来一声低唤,“少夫人,太夫人请您过去呢!”
  骆垂绮朝她望过去,心中一个急转,奶奶叫她?会是什么事?难道是老爷子……心中一个突,她立时站了起来,轻吸了口气,“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是。”
  骆垂绮回头朝两人看了眼,吩咐,“溶月,你收拾东西,历名,马上备好马车,一会儿我回来就去东昶寺!”
  “是。”
  骆垂绮随着太夫人身边的小丫头一直到正梧园,那小丫头在正房门口停下步子,“少夫人,请。”
  骆垂绮轻拍了拍脸,缓和一下神色,方才一步跨了进去,“孙媳见过奶奶。”
  “哎!快过来!”太夫人一把拉起她便走至老爷子榻前。
  骆垂绮直到此时才瞧见,原来替老爷子诊治的裘一翁也在,灰败得一如土色的一张脸,神情间夹了骇怕。她心头一紧,连忙抢到老爷子身边,“爷爷!爷爷……”
  太夫人抹了把眼泪,轻轻拉着她起身,“方才御医说了,老爷子,老爷子怕是没几天了……”话至此处不由又是一阵哽咽。
  骆垂绮骇了一跳,饶是早料到此言,却终是给震住,“爷,爷爷他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可千万不能有事啊!”心急如焚,又仓皇无助,一时间,所有的焦急,连日来的无奈一数儿全涌上心头,让泪意再也忍之不住!
  这厢里片刻都不得安生,而院外忽然传来人声。老太太抹了把眼泪,冲着门口问道:“吵什么!”
  帘子打起,方才的丫鬟进来回禀,“回太夫人,中书侍郎明大人过府拜望太爷,大爷、二爷、三爷他们也在外边求见。”
  中书侍郎明大人?骆垂绮稍一回想,心中有了数。明远,即孙老爷子的门生,几年来深受老爷子提携,人倒是个明白人。这段日子,他也多次拜帖探望,但直入大院明言要见却还是头一遭。
  她心中一寒,转念便想到泸州的败绩,莫非是皇上要责怪?还是……文斓公主要发难?!
  强自深吸了口气,她拿着帕子仔细将泪痕擦干净了,才仰起脸冲着太夫人勉力一笑,“奶奶,如今事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稍稍透露些出去了……只是,爹娘和大伯二伯他们,还是不宜知晓……”
  “我有数了!”太夫人也定了定神,见孙媳妇已能略展笑颜,总以为不是极难为的。说着,也将泪渍细细擦了,“我这就请明远进来,其他人,我会拦住的!”
  “奶奶明鉴。”骆垂绮轻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便冲着一旁急得焦头烂额的裘一翁掠了眼,眼见着老太太出去了,她才道,“裘大人,老爷子这病是到头了,那您这位主治大夫可还有什么话说?”
  裘一翁听了这话惊得两腿直发软,直愣着朝她瞅了片刻,忽地“扑通”一声跪倒在骆垂绮面前,大哭道,“少夫人!您可不兴过河拆桥啊!那老爷子的病还不是您……”
  “裘大人言重了!我一个深居闺中的妇道人家,能左右您这四品的御医什么?您可是皇上亲派的!当然是要对皇上负责。”
  “少,少夫人!您……您……”他悔恨交加,原本想着正是因女皇特为看重孙家,才依计行事,指望着孙家真能成什么事儿!可如今,泸州败绩传来,朝局又偏于诡秘。那文斓公主可不止一次问过他讯了,只因踏上了孙家这条船,自家孙子又拿于人手,屡屡得罪。想来,现下正是两面不是人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转寰的余地,只不过……”骆垂绮一双弯黛深深地蹙着,似是这话有着千金的分量,需要反复地考量。
  “少夫人请明言!只要能保得这一条性命,裘某全凭少夫人吩咐!”裘一翁见还有生望,立时就磕头求计。
  “裘大人这是做什么!快请起来!”她虚扶一扶,才盯着他缓缓道,“按理,裘大夫是皇上亲点的,又是老爷子的主治大夫,这其间干系,只怕是说也说不清,推也推不明的。现下老爷子如此,裘大夫心里可要有个准备。”至此,她顿了顿,款款绽出一笑,“裘大人,您可知皇上为何要亲点你为老爷子的大夫?”
  裘一翁呆了呆,嗫嚅半晌,似是从未想过这话,然此时提及,心底隐隐浮上一层凉意,骇得他不敢再往下想。
  “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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