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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奔何处去?诸王正围绕这些重大问题,进行激烈争论。北王韦昌辉提出放弃永安,退到紫荆山去。他说那里山峦叠嶂,易守难攻,人杰地灵,样样方便。洪大全支持北王,还补充说,退回山区,就可坐而待变。进可以取桂平、贵县,退可以守住老家,总比坐守孤城或盲目突围有保障。石达开反对这种提议,他认为,退回老区,势必影响军民情绪,等于束手待毙。孤城也不可守,应该突围,杀到湖南去。那里是鱼米之乡,海阔天空,便于迂回出没。尤其,湖南的穷苦百姓对太平军有深厚的感情。他还强调说,就当前的形势而论,只可进,不可退。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南王冯云山与石达开的看法相同。东王没有轻易表态,他考虑的是如何击溃官军、平安摆脱这些迫在眉睫的事儿。
这时,洪宣娇气呼呼地走进大厅,先给各王见了礼,又附在秀清身边说了几句。杨秀清睁大了双眼,宣布会议暂停,把洪秀全拉到屏风后,让洪宣娇又说了一遍。秀全听了,双眉紧皱,说道:“张嘉祥目无天条,实属罪大恶极。不过,他是天德王的人,弄不好会闹成分裂。现在大敌当前,更需注意和天地会的关系啊!”东王道:“砍了他!对这种人不能心慈手软。现在有些人蠢蠢欲动,张嘉祥之流就是一例。不严惩何以服众?”洪宣娇说:“张嘉祥当过土匪。两军合作后,又不断违犯军规。尤其今夜,他是有意生事,简直太猖狂了。东王说得对,决不能姑息他!”天王考虑了一会儿,便说:“依我看,还是把他交给天德王处置为好。本来有些人就说我们太平军揽权。用我们的手砍张嘉祥,岂不正中了那些人的下怀?”“天王……”杨秀清还要往下说,天王把袖子一甩:“就这样行事吧!”
二王回到座位,洪秀全向洪大全讲了一遍。洪大全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心里说:张嘉祥啊,你这不是找死吗?若我个人知道此事还可以原谅你,现在叫诸王都知道了,叫我怎样袒护你呀?这……这可要了我的命啦!洪大全沉默了片刻,对天王说:“都怪我平日治军不严,才把他们惯坏了。国有国法,铺有铺规,不管是谁,犯了天条,都要按律行事。天王,您就传旨吧,是什么罪,就定什么罪!”说罢,不住地擦汗。东王喝道:“把张嘉祥推进来!”
这时,女兵早把张嘉祥交给了东王府的卫队。有几个彪形大汉,像提小鸡似的,把他推进大厅。苏三娘也随后进来,坐在洪宣娇的身旁。到了这个时候,张嘉祥也不敢耍光棍儿了,规规矩矩跪倒在地,低着脑袋,一言不发。杨秀清向洪大全一伸手:“请发落吧!”洪大全无奈,用手指着张嘉祥喝问道:“你可知罪?”张嘉祥这小子软硬都会,装出一副可怜相,不住地叩头说:“兄弟知罪,罪该万死!各位王爷处分我吧!”说罢,竟哭了起来。
洪大全一本正经地问道:“你身为头领,总该知道天条和军规。你私自饮酒,违犯宵禁,醉闯女营,殴打女兵,出口不逊……如此目无法纪,这还了得!我非……”“大哥!”张嘉祥忙喊道:“小弟有下情申诉。如今官兵压境,孤城困难重重。小弟目睹此状,心如火焚。本想请令出城,与清妖决一死战,可又不敢贸然行事,只好以酒浇愁。那知酒后无德,误走女营,犯下不赦之罪。看在辅佐大哥多年的面上,赦了小弟吧,我愿为天国效死无怨!”说罢,“呜呜”大哭不止。
前文书说过,洪大全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一向心慈手软。他和张嘉祥相处多年,虽然常闹矛盾,总的来说,还有一定感情。洪大全还特别爱惜张嘉祥的武艺,一直姑息迁就他。所以,张嘉祥一提“辅佐大哥多年”这句话,洪大全的心就软了。再加上张嘉祥大哭不止,洪大全就更受不了啦。从他嘴里怎能说出个“杀”字?他知道杨秀清不好说话,只好求助于洪秀全了:“天王,您看应该怎样处置好呢?”洪秀全早已看出洪大全的心意:他是舍不得要张嘉祥的命!心想:就给他点面子吧。便对洪大全说:“请天德王自便吧!”
洪大全这才松了一口气,故意厉声喝道:“不管如何狡辩,也洗不掉你的罪名。念你随我多年,眼下又在用人之际,姑且饶你不死。来人哪,把张嘉祥拉下去,明旧游街示众,重打四十!”东王听了,心中大为不悦,刚要说话,就被天王拦住了。众王一看天王如此,不便多言。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
到了次日,张嘉祥被押到街上。有人一边敲着锣,一边数说他的罪行。不到半天的工夫,全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件丑事。到了下午,张嘉祥又挨了四十军棍,然后才把他放了回去。
张嘉祥回到馆舍,趴在床上,不住地呻吟。伤是有些疼,但主要是不服气。他把牙咬得咯咯直响,暗中骂道:洪秀全、杨秀清,你们还有几天活头!我张嘉祥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头几天,没有人敢来看他。等过了几天,就有人登门了。首先来探望张嘉祥的是大鲤鱼田方、大头羊张钊、水上漂李青,还有几个知己。不过,他们不敢多坐,说几句安慰的话就走了。张嘉祥恨他们胆小怕事,心里很不痛快。
这天晚上,张嘉祥咬着牙换了刀伤药,棍伤不那么疼了,倒在床上琢磨起来。他想:伤好之后,说什么也不干了,一定要投奔官军。他想:太平军把守很严,层层设防,出城门、过卡子,都是难题,怎样才能混出去呢?
张嘉祥他正闭着眼睛,胡乱筹划,忽听有人轻轻敲门。张嘉祥吓了一跳,心想:这么晚了,谁会到这来呢?也许我听错了。他侧耳再听,“砰砰砰砰”敲门声又响起来了。张嘉祥这才披衣而起,拄着拐杖,来到门前,刚把门打开,门外迅速闪进一个人来,低声说道:“请快把灯吹灭,我找你有大事相商!”
第三十三回 张嘉祥认贼作父 洪天王率众突围
革命征程多坎坷,
胆赤志坚奈我何?
披荆斩棘扫阻力,
勇往直前无退缩!
且说张嘉祥刚刚打开房门,叫门人闪身进来,反手把门关好,对张嘉祥说:“火灯再谈!”
就在这一瞬间,张嘉祥已经看清这个人的相貌:细长身材,有点儿溜肩,青色脸庞,胡子连鬓;前额高耸,下面嵌着一对圆眼珠,乌黑发亮;鼻头上翘,底下突出两片厚嘴唇,包着板牙。张嘉祥看他面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是谁来!他不由得提高了警觉:“你是什么人?来此何干?”“我叫朱锡能,是东王帐下的左一监军。”他见张嘉祥有些戒备,又忙解释说:“大鲤鱼田方和我是同乡,他对我是比较熟悉的。听说张兄受了杖责,我早就想来看看。一则耳目众多,二则出入不便,才选了这么个时候。请张兄莫怪!”张嘉祥冷冷地说了声:“多谢关照!”朱锡能很但然,往椅子上一坐,把眉毛一挑,说道:“古人云:‘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哥们儿没处过,难免老兄猜疑。不过,这没关系,头回生,二回熟嘛!您很快就会知道我姓朱的是什么人了!”张嘉祥有点儿听不进去,打断了他的话:“请你说清楚点儿,夤夜来此何干?”朱锡能冷笑着说:“特来救你。”张嘉祥一愣:“救我?”“对,救你。”朱锡能的圆眼睛开始转动起来:“老兄的遭遇,小弟都知道了。天德王若不庇护于你,你那颗吃饭的家伙早搬家了。不过,那个东王可是不饶人的,迟早会抓你一朝之错,把你干掉。请兄莫存侥幸,赶快安排归路才好!”张嘉祥瞪着眼睛看着朱锡能,不知他是出于诚意,还是受人主使,前来试探!
正在此时,又有人敲门。张嘉祥提心吊胆地把门打开一看,原来是大鲤鱼田方。大鲤鱼见朱锡能在这里,并不感到意外;朱锡能见大鲤鱼前来,一点儿也不吃惊。原来他们早就接过头了。大鲤鱼对张嘉祥说:“朱哥是自己人,有话但说无妨。”张嘉祥这才消除了怀疑。朱锡能把投靠官军的事情,半吞半吐他讲了一遍,最后又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大将保明主,俊鸟登高校。就凭张兄一表人才,满身武艺,何必屈尊在草寇之中?要到了那边,定会重用于你!”张嘉祥不停地点头,说道:“无奈机会难得,怎样才能混出城呢?”朱锡能道:“这一点请兄放心,全包在我身上了!”“借重您了。”张嘉祥道:“敢问朱哥,何时能听到佳音?”朱锡能的眼珠子转了转说:“这个吗……目前不便披露,你就做好准备吧!”大鲤鱼嘱咐朱锡能说:“事关重大,朱哥切不可麻痹大意呀!”“嘿嘿嘿嘿,这点儿就请二位放心好了,我姓朱的没长两个脑袋!”三个人又谈了一会儿,朱锡能才起身告辞。
张嘉祥把朱锡能送走,才问田方:“这个人靠得住吗?”“没错,他早就投靠官军了。不知那边给了他什么好处,这家伙可够卖力气的。”张嘉祥道:“杨秀清也不是个省油灯。一旦走露了风声,咱哥儿们可就吹灯拔蜡了!”“你就放心吧!胆小不得将军做。”张嘉祥一听,点了点头。田方见没话可说,也就走了。
时间流逝,半个月过去了。永安城内,军民的生活更困难了。军兵粮草殆尽,百姓断了吃喝,甚至出现了饿死人的事情。天王想尽一切办法,也未能扭转困难局面。
这天晚上,天王又把诸王请来仪事。韦昌辉道:“永安城小地僻,我军水尽粮绝,不宜再守,唯有突围才是活路。”天王道:“我也有突围之心,无奈器械缺少,弹药不足,恐怕闯不出去吧?”萧朝贵道:“那也不能坐着等死!粮食已经断了三天啦,全靠杀牛宰马活着。再过几天,把马杀光了,突围就更困难了。北王说得对,只有冒险突围了。”对这一点,诸王都表赞同。但对奔何处去,仍和上次一样,发生了争论。石达开这次主张奔四川去,他说那里是天府之国,进可以攻,退可以守,在那儿建国,最为理想。韦昌辉还坚持杀回紫荆山区,因为多数太平军的老家都在那里,俗话说,“故土难离”嘛!如到异地,恐怕军心离乱。洪秀全则主张到湖南。他说湖南物富民丰,百姓对我同情,一可补充给养,二可扩充军兵。然后取路去安徽,再沿江而下,直捣金陵。东王杨秀清与天王看法相同,他补充道:“金陵虎踞龙盘,乃六朝古都,扼水旱要冲。如能占领那里,即可控制东南九省,天下不难定矣!”由于天王和东王坚持,进军的路线就这么定了。
接着,他们又商量突围的办法。南王冯云山提出做好突围准备,三天后行动,走西门和东门。理由是:这两座门外,敌军防守比较薄弱。两路人马闯出后,到蓑衣渡会合,然后东进湖南。萧朝贵说:“只给三天准备时间,是否太仓猝了。”南王说:“不能再拖了。三天内必须把突围的准备做好。”众王一致赞同。石达开又提议把突围的人马搭配一下。他刚刚说了几句,就听西城附近一阵大乱。东王急忙命人前去打探。就在这时,大将杨辅清面带惊慌,跑进议事厅,气喘吁吁地说:“朱锡能勾结西门监军朱锡锟,准备开城投降清妖,已被小弟捕获。请天王、东王圣裁!”
前文书说过,东王机警过人,他召见朱锡能时,就对他们五个人产生了怀疑。所以也不细究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