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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晚打算住下来的,饭后便去整理了一下行李,琢磨明天把银钱放在哪里爹娘才不能给我塞回来。我这个女儿没梨花那么巧的手,做不起精致的针线,还不能在家中常伴,除了钱真的不知道怎么才能孝敬父母。
留钱,既是为了让父母手头更宽余几分,也是为了安我自己的心。
黄昏,爹扛着农具回来了。夏天他被晒得比往常更黑,看起来更年迈了。他走过来,大约是想摸摸我和梨花的头,但看了看满是泥泞的大手,还是缩了回去,在衫子上胡乱擦擦。
“回来了?”爹低沉地说。
“嗯。”我应了声。
梨花冲爹微笑,露出脸颊两侧两个小小的酒窝。
晚餐照例丰盛,娘一个人动的手,我和梨花意图挤进厨房帮忙,都被从厨房里赶了出来。
吃完饭,爹去后院劈柴,梨花回屋做针线。我去找了娘。
我问娘道:“娘,我上次回来以后,有没有人家来问过梨花?”
“有的,有过的。”娘放下手里的活,答道,“多多了,只是……梨花的……谣言还没散,来的都不太好。我和你爹仔细见过那些人,多半不大老实,都像是冲着你的官职来的。”
我皱皱眉头。
在军营里,我见过太多妄图走捷径、眼高手低的士兵,多半下场惨淡,这种人要不得。再说,我本就打算等梨花成亲就辞官,若是将梨花嫁给冲着我的官位来的人,反而会陷她于不义之地。
我又想起傅贤了,那孩子嘴上爱吹,其实比其他人都努力踏实,人品绝对不坏。
“娘……我队里有个小子,我看大的,人还不错。”我道,“应该可以说说看。我跟梨花提过,但她似乎……不打算再成亲。”
梨花之前与我说的话看来,她自己都相信了自己是个克夫之人。
娘眼圈红了,她擦了擦眼角,说:“可不是,都是那些人到处乱说……我的二丫头原本明明好得很,哪儿会这么想自己……她说留在家里照顾我跟她爹终老,唉,我们两个死了以后,梨花没个夫君没个孩子,她由谁来照顾?”
我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块手帕递给娘,幸亏我昨个洗过,还不算脏。
娘接过手帕,重重地擦了两把,接着道:“其实,你跟二丫头都安安稳稳的,好好成个亲,生个孩子,将来老有所依,我跟你爹去的也安心。对了,先别提你妹妹,你年纪一把了,自个儿有着落了吗?”
娘说不哭就不哭了,转而向我瞪过来,说:“你成天在军营里,难道还遇不到个好的?上次一起跟你一起回来的那个……”
娘想不起常青的名字,话猛地顿住,像是在回忆。
我老脸一红。常青这件事,我暂时不想告诉家里,毕竟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我们又是在军营里这种不能肯定自己是否能活到第二天的地方,无论我或常青出了什么事,都会叫他们失望。
我说:“说实话,军营里大多数小兵还没有我像个男的……娘,你放心好了,我嫁不出去就回来给你养老。”
娘反而更生气了,拿手指直戳我额头,道:“你们姐妹一个两个都这样说。谁要你们养老?都给我嫁出去!真是把我活活气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我回了房间;晚上依旧跟上次一样,和梨花睡在一起。
我吹熄了蜡烛,在黑暗之中;我问梨花:“要是有个男的,与你年纪相仿,相貌端正,人品好,作风正;踏实稳重;前途光明,家底也不差,且中意你;一定不会死于非命;你愿意嫁吗?”
梨花愣了半晌,回答的声音才轻轻地从旁边传来,她闷闷地道:“……大概……愿意的。”
只要凡心未死,那我就还有办法帮她。
可没等我这口气松完,梨花用更加细小的声音继续说:“但是,这样的人……我这辈子怕是遇不到了。”
“你怎么会这么觉得?”我皱皱眉头,“别妄自菲薄,你很不错,梨花。”
我感觉到梨花埋在我胸口的脑袋摇了摇。
“直觉,我第一次议亲的时候……就隐隐感到不会那么顺利了。”梨花说道,“日后也是,我若非要嫁与他人,只是害了他们。姐姐,别再替我费心了,我心里明白的。”
我试图再劝几句,只是无论我怎么再询问,梨花也不愿意再吭腔。我只当她睡着,叹了口气,也沉沉睡去。
第二天吃过午饭,我准备回军营了。梨花一直送我到村口。
梨花注视着我翻身上马,似有不舍。我从马上弯腰摸了摸她的脑袋,叮嘱道:“好好照顾自己,还有,替我照顾照顾爹娘,我藏了个钱袋在枕头底下,你摸出来拿给爹,逢年过节别苛着自己。”
梨花都送我到这儿了,总不可能再跑去把钱袋拿来还我,等她赶回,我早走远了。
她显然也懂这个道理,沉默了一会儿,才点点头。
“姐姐,你万事小心……今日一别,都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了……”梨花轻轻地说,“如果有机会,早点回家。”
我道:“好,不用多久的,我过阵子就再回来。”
我早已不是那个连出军营都要按月份论次数的小兵了,要出来逛逛容易得很,只不过是能否挤出时间的问题。去苏州的三个月,将军与我们都积累下不少公务。
我夹了一下马肚子,马儿不情不愿地跑动起来。
骑得有些远了,我想回头望一眼家乡,却发现梨花还站在原地望着我,像是不愿离开。不知怎的,我心神一振。
因为心里隐约渗着不安,我不知不觉抽了好几下马屁股,这匹倒霉的老马被我逼得一路狂奔,回到军营时,它都快口吐白沫了。
天色比前几次回来早。
我把缰绳一把丢给管门的小兵,往将军的帐篷走去,打算去听听有没有错过的公务要干。
将军家在京城有自个儿的宅邸,但为了训练士兵和处理公务,他鲜少回去住,反而一天到晚在军营里,跟我们一样住夏不透气冬不保暖的破帐篷。
去苏州这三个月,京城累积下不少文书和事情,我走进帐篷时,就见将军被埋在厚厚的卷案之下,他的眼珠飞快地扫过一行又一行的文字。
“将军。”我出声。
将军匆忙地抬头看了我一眼,道:“那边桌上堆得东西,劳烦你替我烧掉,多谢。”
“属下领命。”我道。
他说得桌子就在不远处,上面同样堆满像是公务文书的东西,桌面太小,有些甚至滚到地上。有几张纸凑巧摊在最上面,我瞄了一眼,大部分是已不需要的或是时间隔得太久的文件,它们作用不大,又不能流落出去,烧掉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要烧的东西里面有许多属于机密的范畴,我不能轻易拿出去,便举着蜡烛在帐篷内一张一张地烧,不一会儿烟味儿就弥散得挺重的了。
桌上的纸张被我越烧越少,将军台案上的公文亦越来越少了。
等我全烧完时,将军的公文总算也处理完了。
我的鼻子被烟熏得略有些发酸,极想出去透透气,正想向将军告辞,将军却开口对我说话了。
“阿刃,三日后陪我出席一个晚宴,具体的让常青告诉你。”将军顿了顿,“在庞元大人府上。”
听到庞元二字,我不禁一愣。
这个名字即使是我尚未从军时也如雷贯耳。
庞元大人纵横官场多年,是两代老臣,位高权重。当今皇上幼年时,庞元便已身居高位,且身兼数职,如今更是官至正一品太师,兼任正二品尚书令。太师一职不过是个名头,尚书令却是真真实权在握、油水丰厚,庞元也因此成为名副其实的圣上之下第一人,势力极为庞大。据说皇帝亦要敬其三分,动其不得。
不过,令他如此有名的,并不仅仅是名前那一排骇人的官职,还有他锱铢不放的贪污本色。据我娘说,庞元这个人连心都是黑的,能捞的,一文钱都不会放过。村里有些偏激的村民,每年去寺里上香时,在祈愿家宅平安时,都不忘咒一咒庞元大人早日归西。
奈何天不遂人愿,庞太师在成千上万老百姓们怨愤的诅咒中,身强力壮、活蹦乱跳地活到现下六十五岁的高龄,至今依然奋勇为江山社稷及民脂民膏奉献余热,实在令人不得不感慨一句:没天理!
总之,将军说要去此人家办的宴席,我很是不解。
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十分清高或高洁的人,但庞元有关的事,实在令人排斥。尤其他用来大肆铺张的金钱,还是靠鱼肉百姓所得的。
我正要开口,将军率先打住了我的话,道:“阿刃,勿劝。推脱不掉的……我亦……不愿推脱。”
尚未消散的烟雾中,将军的眉心轻轻蹙起,他眼中流转着一丝难以形容的苦涩和挣扎。
将军的嘴唇被他自己抿得泛白。
不知怎的,我忽然想起那个画中的美人,还有将军细心勾勒的“锦”字。不晓得这一次,能否从许文口中对此事略知一二。
将军一贯洁身自好,不沾染官场恶习,能令他破例至此,定有缘由。
“属下遵命。”我低低地应了一句,接着从帐篷里退了出来,心中难免略有压抑。
我回到自己的军帐前,正在揭开门帘进去,就听到帐篷边的大树上传来常青的声音:“阿刃!”
我回头往上看,常青躺在一根粗壮的枝桠上,向我挥手。远远的,我都能瞧见他笑出来的虎牙。
不知怎的,那点令人不适的阴霾烟消云散,我用手撑在额前挡了挡光,微笑着喊道:“你在上面做什么?”
常青没有直接答我,而是对我说:“上来!”
爬树算是我比常青强的项目之一,我身体轻,手脚灵活,能爬得很高。而常青身体太强壮,树枝是越往上长越细的,上面的桠杈自然撑不住他的重量。
我没几下就顺着粗壮的桠枝爬到与他差不多的高度,我想了想,挑个根比他高一点的树枝坐在。在这个位置,我与他面对的方向一样,且距离不远,能说话。
夏末天气闷热,但树荫下却很是阴凉,相当舒适。
常青对我道:“阿刃,你看前面。”
我抬头,只见一轮如火的红日正渐渐沉入山脉之下,染遍了漫天的云霞。和江南小桥流水间柔雅恬、能使人平和的夕阳不同,北方的太阳更为壮阔。日薄西山,尽管悲壮,却令人心生澎湃。
且是在郊外高处观赏,无别的房屋遮挡,与平时感觉愈发不同。
我赞道:“真是漂亮。”
“嗯,确实很漂亮。”他握住我的手,暖意从掌心传来。
我又有了苏州七夕那天江上的感觉,希望就这样让时间停止,落日永远别沉下去,我们也永远留在树。
夕阳渐渐完全没入山后,只剩下余晖维持着橙红色的天空。我微微叹了口气。
接下来,天色暗了。我们谁都没有提从树上下去的事。
我想起将军刚才说的话,问常青道:“三天后,庞元家的宴会是怎么回事?将军让我详细的事问你。”
“嗯……你很在意这个?”
“有些。”
常青似是斟酌了一会儿,才说:“庞元最为的一个孙子今年十七,尚未娶妻。庞太师特意办了晚宴,广邀待字闺中的大家千金,想替孙子相看。”
“那关将军何事?”我问,将军漂亮归漂亮,又不真的是个女人。
常青回答:“庞元没有年纪合适的孙女,寻那么多小姐来找不出由头,索性将未有家室的年轻男女一同相邀,反倒显得合情理些。将军未有妻室,自然在其中。原本……任枫要带你我,也是因为这个。”
我有些明白了。确实,在将军的八个亲信中,我和常青是仅有的两个尚未娶亲的。其他人,连大何都早有过娘子。
至于将军……
将军年长我四岁,今年已有二十六,别说娶亲,甚至连定亲都不曾有过,在京城中相当罕见。这多半是由于前几年的突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