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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朝中风传总督京营戎政叶葵之子叶轻将赴山海关,接任原守将夏侯乙之职。翊卫指挥使一职将由原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林玖接任。此二迁调虽尚无正式文书发布,却已是内阁定下的事实。
第三件,知晓的人便不多了,便是常胜所说的叶轻与兵部侍郎宴见北地商贾之事。
八英之一的叶轻顶替萧山五虎之一的夏侯乙戍守山海关,大多数人视之为新旧武臣的更迭,与明严灭除韩奉之后,大举启用新臣的做法一脉相承。
可是左钧直还是敏锐觉察出,此举似乎意味着明严要对关外的北齐女真,有所动作了。
只是个中还有不少自相矛盾处,左钧直觉得想不太通。
借着当年爹爹在翰林院编撰《太平渊鉴》的机会,她读过许多北齐遗书,对当年那一段历史了解不浅。后来又从行人那如那里得到了印证。夏侯乙在关外的威名,除靖海王、晏江侯之外,无人能及。北齐故将曾有诗云:夏侯今横槊,何日渡榆关?榆关,便是山海关的别称,可见北齐对夏侯乙是何等忌惮。既是如此,换下夏侯乙,不啻于自毁长城。难道真是“廉颇老矣”这样一个原因?
照理说,叶轻戍关,戍便戍了,宴见北地大商,当是要再议军需采买事宜。
倘是要加购刍粮,要么是要增兵,要么是要兴战。
她爱着刘徽,自然不希望刘徽在这两国角力中受到什么伤害。
然而她是天朝子民,更不希望刘徽做出什么事情来,令天朝政局动荡不安、黎民百姓遭殃。
无论站在哪一边,她都不想看到关外战火再起。
韩奉死后,加诸于繁楼的禁酒令解除,繁楼大庆三日,酒资尽免。三日之后,繁楼繁华更胜以往。
月色下,琼玉海中波光粼粼,倒映着漫天星光与繁楼灯火,分不清这天上人间。
天玑楼中,美酒盈樽,美姬琤琤,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天朝国库、官用、民生、军需,俱有内库周转其中。然而内库虽丰,泱泱大朝,犹有力所不逮之处。更何况内库本起于东南,在北境力量相对有限。所以北境军资,除粮秣、兵械、胄甲、火器等要害物资之外由内库专供之外,仍有泰半诸如马匹、被服等倚赖民商。
借着山海关守将更换之机,东北守备军重选军需供给商、增购物资。
这是一桩大买卖。北境原有军需货商、后起之秀,无不想要趁此机会扩大或者争取自己的份额,使尽浑身解数与叶葵、叶轻、兵部侍郎、驾部郎中、库部郎中示好。
青莲文锦,璎珞悬绦。发络绣带,袂卷芬芳。
举手投足,一身风流。
一一别过叶氏父子、兵部官员、北境众商,春风笑意渐渐淡去。
沿着琼玉海畔缓缓行了几步,忽而驻足柳边。负手沉声:
“出来吧。”
月白衫子的少女从树后探出半个身子,七分犹疑。
“没人。”
少女走出来,停在他面前五步处,竟是近之而情怯,拘谨不安。
琉璃莲灯的明光透过披拂柳枝照在欺霜赛雪的脸颊上,落下深深浅浅的阴影。少女缄默着,侧头望向琼玉海,眸中波色水光浅映星星点点,不知是月色,还是灯火。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嘴角一点一点地翘了起来。
“再不收敛些,看你扮男人还能扮到几时。”
没想到他还会这样同她调笑,左钧直怔怔抬起头来,欲言又止。
自被云沉澜从海中救起来后见过刘徽一眼,从此再没见过他,已有半年余。他这次回京,倘不是常胜告诉她,他也不打算让她知道罢?
“好好儿的,为何要改结局?不想给爷挣银子了?”
“刘爷也不在乎这些小钱。”
不知为何心中就来了气。横竖自己再怎么用心去写,他不看,亦不关心。不似过往,他会为她亲绘人物绣像,神韵跃然纸上,竟比柳三生的插画还要传神。
他可以为云沉澜一掷万金,她写本书,区区数千两银子,于他又算什么?
刘徽目色冷了几分,逼前一步,“别忘了你我的契书,只要爷不解约,你便还得听爷的。爷没说停,你便得继续写。”
这般强硬的做派,令左钧直觉得陌生。她自嘲地一笑,“是,刘爷说一不二,钧直唯命是从,下一本一定大卖。”
“今天来找爷,又想作甚?今日可不是爷的生辰。”
瞅着他一副说完快走的逐客架势,左钧直心底拔凉。想着云沉澜可能就在不远处,她也无心久留。
“刘爷,”左钧直昂头紧紧盯着刘徽的双眼,仿佛要看进他的心底去,“今日天朝亦非往昔。即便北齐与女真联手,也不可能敌得过。朱、明二姓,恩恩怨怨何日是尽头?一门之恨,荼毒苍生,刘爷难道忍心?”
“够了!”刘徽厉声打断,“做明严的说客做到爷这里来了!”
他声色俱厉,左钧直反而毫无退却之意,道:“我不是做皇帝的说客。我知道我不算什么,可是还是想问刘爷一句,倘是钧直在刘爷心中,还有那么一丁点的位置,刘爷能不能看在钧直的面子上,看在关内关外无辜百姓的面子上,忘却前仇,重新来过?”
刘徽向旁边一指,“滚!”
左钧直咬牙,抬足便走。走了两步,却被狠狠拽了回去。刘徽横眉怒目,“叫你滚你就滚,怎么这么听话!”
双臂被他钳住,动弹不得。左钧直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刘徽掐着她尖瘦下巴逼她转过头来,“越来越长进了!敢同爷使小性儿了!”
“那刘爷教教钧直该怎么做罢!”
刘徽低头与她相对,忽而勾唇一笑,道,“你这模样儿,让我真想……”隐而不言,却问道:“怎知我回了繁楼?”
“常胜说的。”
刘徽点点头,又道:“左钧直,你不想看到爷死罢?”
左钧直黯然道:“我来劝刘爷,无非也就是希望刘爷能一直平平安安的。”
刘徽指尖摩挲过她细润脸颊,柔声道:“以后,再不要掺和政事了,这是男人才应该去做的事情。”
“……回去罢……没有找到喜欢的男人之前,不要嫁人。”
她定定地看着刘徽,她喜欢的男人就在眼前,别人,她还能嫁给谁?
金殿对君
琉璃掩映春堆厂,杨梅横斜香满街。
风吹槐花飘落,郢京琉璃厂外的大空场子上,但见书摊遍地,密密麻麻。古书泛黄,新书墨香,一本本紧挨着斜立在地,待价而沽。除了书籍之外,亦有不少卖字画、弈残局的,形形色/色的揉手核桃、小件古器更是成百上千。
往来游人纷沓,俱是来淘书看书,把玩骨董。
这正是琉璃厂一月一开的书市,恰选在官员的旬休之日。琉璃厂一带聚集了诸多民间书坊、文玩杂肆,亦多学堂,乃是郢京的一大雅游之地。但与国子监外成贤街和贡院西街不同,琉璃厂地处南北城交界处,所售书籍也是阳春白雪、下里巴人所兼具,所以无论是士人、举子、文人骚客,还是平头百姓、商贾、梨园艺人,都汇聚于此,形成郢京中一大奇观。尤其是因为此处书商常能从民间搜购一些佚失的古旧奇书,竟是连翰林院的清贵官员亦常前来光顾,往往能有意外收获。
左载言被翛翛推着,走走停停,或指了书翻阅几面,或与书商攀谈,询问最近可有新入手的好书。他常来此处,与琉璃厂的书商大多熟识。许多书商一见他,便马上热络地翻出压箱底儿的古书来给他看,“……左先生,这《北狩见闻录》可是极难得,若不是您,我可不敢随便拿出来……”“唉唉……左先生,这本《李长吉歌诗》,是初版唐刻本,世上仅此一本,真的不考虑考虑?……”
正走着,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过来礼了一礼,道:“这位可是左先生?”
左载言点头,道:“不错。”
大汉咧嘴笑道:“听说给先生讲一个故事,可得十文钱,可是真的?”
翛翛拧眉,帮着说道:“好故事十文,若我家先生喜欢,可再给十文。但若滥竽充数,至多五文辛苦钱。”
大汉忙不迭地点头:“包准好故事!先生现在听不听?”
左钧直牵着长生,正在一个专卖佛经的书摊上流连,忽见几个小童呼啦一下跑过去,张着嗓子喊道:“又有人说故事啦!快去听喽!”
左钧直眯着眼睛,果然见到场角歪脖子大槐树下,聚起了一圈儿的人,不由得苦笑着摇摇头。
这事儿还得从一年前说起。
也是在这个书市上,一个白发苍苍的干巴老头儿跪着行路乞讨。京中人见乞丐见得多了,多不爱施舍。乞到爹爹和翛翛这里来,翛翛便给了块碎银子。老头儿大喜,此后每次都巴着爹爹不放。爹爹最后无法,便同他讲:“我不愿见人跪着求人,亦不愿见人不劳而获。不如这般,你年过古稀,自然阅历匪浅。将着你过去所历的难忘之事同我讲一讲,讲一件十个铜板。”
这事儿不知为何一传十十传百,来寻着爹爹卖故事的人越来越多。个个都有不得已的苦衷,生计艰难,让爹爹不听也不行。
本来爹爹和翛翛上书市是不牵长生的,只怕人多吓着人。可这事儿逼得爹爹不得不让长生出面抵挡一下,才少了许多麻烦。今天是她自去年七月以来第一次陪爹爹上书市,长生便物以稀为贵地黏着她,结果又有人钻空子找上来了……
“统统闪开!”
“快走!快走!”
“滚远些!臭叫花子!”
突如其来的蛮横吼叫声打破了书市上的融融气氛,左钧直站起身来,同众人齐齐循声望去,竟是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在大槐树底下轰人!
左钧直吃了一惊,拉着长生急急奔了过去。
“早听人说琉璃厂中有个四肢残废的左姓人花钱找乞丐买故事,原来果然是你!祖父虽然早已将你逐出宗庙,但你终究还是顶着左这个姓!我们左家世代簪缨,清贵无二,岂容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丢人现眼!”
左载言墨眸淡然无波,不怒不惊,仿佛眼前这锦衣青年口中吐出的尖刻之言云淡风轻,蛛丝芥尘般一拂即去。
翛翛却受不得左载言被人这般辱骂,开启朱唇,针锋相对道:“祖父?那我家相公便是你五叔?枉费江北左氏号称诗礼传家,竟还有你这般不孝不伦之徒!”
左载言皱眉道:“翛翛,休得胡言!”
那锦衣青年被激得大怒,指着翛翛斥道:“你不就是繁楼当年的花魁翛翛么?改头换面充起良家妇人来了?你们二人这奸夫淫/妇,真是让左家丢尽了脸!……”
只听得“啪”的一声,锦衣青年的话被生生打断在了喉咙里,捂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容貌平凡的少年。
“左承焕,你胡吣些什么东西!”
这个锦衣青年,正是左家次子、户部右侍郎左载道的儿子,左承焕。
左承焕并不甚高,而左钧直恰生得身条颀长,竟是和他平齐。所以纵然左钧直以往没打过人,怒火攻心之下,这一巴掌打得是顺风顺水,扎实得不能再扎实,让娇生惯养的左承焕半晌说不出话来。
侮辱她,她能忍。可是侮辱她爹爹,那就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了。
“钧直!”左载言沉了脸色,“怎可以打人?去道歉!”
左钧直简短答了声:“是,爹爹。”转头向左承焕道:“对不住了左二公子,我们这个左家,非是贵府上的那个左家。二公子是海里长大的官儿,管的宽了。”
左承焕这才回过神来了些,抖着手向着后面几个家丁怒叫道:“傻站着作甚?给我教训教训这个小孽种!”
长生弓起身子,毛发乍开,龇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凶残欲扑,唬得那几个家丁不敢近前。
“上啊!你们手里拿着的刀是干什么吃的!”
几个家丁挽了袖子壮了胆子正要冲上来,又过来一个小厮道:“杭公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