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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贵面色一变:“好没道理。”竟拂袖而去。
王涵眨眨眼睛:“她怎麽生气了?你不是挺客气麽?”
“在花魁前称她‘前辈’,不就是说她年老色衰麽?”青黛提着裙子过来就笑。
刘氓笑呵呵打个躬:“青黛姐姐有礼了。”
青黛笑嘻嘻回了半礼:“粉香弟弟果然有见识,知道不用与那老妖怪计较。”
老妖怪?桔贵看来不过二十啊……王涵一拍脑袋,这是古代,古代!古代在他纯洁的脑中就是女子十三定亲十四出嫁十五洞房十六生娃娃十七……生第二个娃娃……
刘氓轻轻一叹:“其实紫檀大哥我心甚慕,可惜……唉。”
青黛掩口而笑:“好了好了刘公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您和这位王公子都是三爷的人,咱们不是对头。”
刘氓不由微微皱眉,王涵左右看看她,觉着是有些眼熟:“你怎麽知道我姓王?大赛组委会不是叫换名字了麽?你偷看?”
“大赛组委会?”青黛眨眨眼睛,“婢子只知王公子金剪一挥,足以扬名天下。”
王涵顿时想起那天之事,多半这人当时也在凶案现场吧……也就嘿嘿干笑两声:“你是尚五爷的人?其实呢,这是个误会,我……”
“王公子不必挂怀。”青黛呵呵一笑,左右看看低声道,“三爷与我家王爷另有商议,不会耽搁这风流会的。”
刘氓微微抬手:“我和王公子不过来凑个热闹,自不敢搅了五爷的事儿。”
青黛也就一笑,闲话几句就走了。
“一个丫头也能有这样儿的气度,唉。”刘氓拍拍头,“真是卧虎藏龙啊。”
“就不晓得明天要比甚麽了。”王涵眨眨眼睛。
隔了一阵,另有小厮进来通传,说是今日至此,明日巳时正转至城南书院,题目明儿再定。
王涵悄悄拉了刘氓袖子:“甚麽书院?”
“就是‘书院’。”有人接过话去。王涵一看,却是苏溱,忙的打个招呼。
苏溱瞅了一眼刘氓:“粉香兄果然非常人。”
“白璧兄胸有丘壑,下笔有神,明儿在书院比试,想来少不得诗词歌赋,白璧兄不愁矣。”刘氓呵呵一笑。
苏溱又看他一眼:“粉香兄何必客气。”却又与王涵打个躬方走了。
王涵眨眨眼睛:“怎麽他好像不太喜欢你?”
“我要他喜欢作甚?”刘氓摆摆手,“走吧,还等着人请你吃饭啊?”
刘氓这一说,王涵也就觉着饿了。自有小厮引二人出了湖心园,一路送回流香客栈。
晚上用罢饭,刘氓推说累了,早早儿躲回房里睡下。百里亮找个借口也溜了,王涵猜着他是去找刘氓,想偷看却又不敢,心痒难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甚是难安。
黄三爷捏着书看:“椅子上有钉子?”
“嗯?”
“若是没有,你怎地坐立难安?”
王涵翻个白眼:“少来!”
黄三爷瞅他一眼,却又笑而不言。王涵抓抓头,将遇着青黛的事儿说了。黄三爷细细听了,只应了一句:“既如此,你好自为之。”
“啥意思啊大佬?”王涵瞪他一眼,“我可是会全力以赴,才不会假摔,你少跟这儿吹黑哨!”
黄三爷哭笑不得:“甚麽啊……”
“说真的,青黛不是尚五爷的人麽?她要是输了,尚五爷多没面子。”
黄三爷叹口气:“你真傻了?她这麽招人,明摆着是为了护着某人。”
王涵抓抓下巴,故作深沉道:“那麽……她是护着苏溱喽?他和尚五爷看起来关系也不错。”
“谁晓得。”黄三爷笑了一声,“差点儿忘了恭贺你今日逃过一劫。”
王涵抬头挺胸哈哈大笑:“这是实力!”
黄三爷哭笑不得:“也算是吧,可明儿就不一定了。”
王涵顿时蔫了:“可不是,要是读书写字我……”
“要真是如此,你待如何?”
王涵拿出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势来:“要头一颗,要命一条。”
黄三爷手一抖,书差点儿掉了。
王涵却笑笑:“你给我说说另外几个都甚麽人呐?”
黄三爷叹口气,王涵谄媚一笑,给他倒杯茶:“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第二日到了城南书院。在正门处与黄三爷他们分道儿,王涵跟着引路书童往西厢走,见得当中主院台下已聚了不少人,不由咽口口水,装作打量书院里青翠满园:“真的要考甚麽诗词歌赋?”
刘氓低声儿道:“我怎晓得?不过你大可放心,你真不成了,我自不会袖手旁观……”
王涵眼里一热,拉了刘氓的手就道:“同志啊——”
“我会建议组委会直接把你踢出去的。”刘氓咯咯直笑。
王涵一瞪眼:“去死——”说着扭了刘氓闹起来。
在西厢坐了一回子,来个山羊胡子的道学先生,冲各人打个躬才慢条斯理道:“今日诸位大驾光临,小小书院简陋不堪,真是怠慢了。”
各人回了礼,王涵学着刘氓拱了手,又听这老头儿道:“小老儿鄙姓许,是这书院的院长。今日考三题,前两道都是一齐答,只最后一题要等各位上前抽签决定,故而题目现下皆是不知。诸君皆一时之杰,当无碍。”说完拱手自去了。
“考现场反映啊……”王涵抓抓头,“也就是说,我不一定会输。”
刘氓一拍他头:“还没比呢,就想着输。”
王涵苦着脸:“等会儿你站得离我近点儿,字儿写大点儿……”
刘氓伸个懒腰:“你难道不晓得,今儿的位置是按昨儿的名次来的麽?”
王涵一时傻眼,隔了一阵才喃喃骂了一句:“TNND……”
黄三爷坐在台左侧二楼厢房里喝茶,扫眼台下人头蹿动:“倒是比昨儿还热闹。”
“隔了那麽一大片水,自然不觉得嘈杂。”百里亮端着杯子。
小斋咯咯一笑:“不晓得今儿王公子会如何?”
“多半,会有奇招吧。”百里亮努力想严肃,却还是笑了。
黄三爷老神在在:“他若不出点儿状况,就不是他了。”
小斋掩口一笑:“出来了。”
众人也就齐齐望台上来看。金藤、白璧、桔贵、翠袖、粉香、青黛以及黑人依次出场,台下顿时骚动起来,拍掌喝彩声儿一起,浑是热闹。
诸人不过含笑垂目,只有王涵得意非常,左挥手右挥手,露出白乎乎的牙齿笑笑,不时揪揪脑后一串儿小辫子把玩。山羊胡子的许院长上台挥挥手,也就静了下来。
“山明水秀,四海生平,方有今日和美安乐。”许院长拉拉胡子,“蒙诸君不弃,这风流会第二场在鄙院行事,祈愿各位一展风姿。”说完挥挥手,“各位椅下都有笔墨纸砚,等三场赛完,请圈出心仪之选。”
黄三爷打量厢房一眼,紫陌敲门进来,端着两方文房四宝。
百里亮喝口茶,又见台上许院长已叫书童在七人前放好桌椅等物,不由笑了:“真考写字儿,小猴儿只怕不成了。”
小斋亦道:“可不是!又与刘公子隔了一人,只怕糟糕。”
黄三爷来不及言语,就听许院长咳嗽一声:“这第一题,就请诸君书一字以释‘风流’。”
百里亮噗哧一笑:“以一字来解‘风流’本也不难。”
黄三爷看着台上诸人有的信笔而书,有的略略沉吟,只有王涵左右瞅瞅抓耳挠腮,不由好笑:“难的是……有人不会写字儿。”
“可不是。”百里亮呵呵一笑,“真不知王公子有甚麽法子混过去,三爷可知道?”
黄三爷叫小斋添了水:“我可想不出。”
百里亮望他一眼:“三爷心急了?且宽心罢。”
黄三爷摇着扇子:“有甚麽好心急的。”就又喝了口茶。
百里亮似笑非笑望他一眼:“若不心急,三爷怎地片刻功夫已喝下三杯茶去?”
黄三爷一愣,捏着茶杯瞪起眼来。小斋紫陌想笑又不敢,只管背过身去肩膀抽动。黄三爷哼了一声,半晌挤出一句:“不许爷我口渴麽?”
第四十四章
【倾杯乐】吾性闲散,清流明月,皎皎其色。蜂蝶舞、芳自满园,何须客至,怡然自得。诗酒花不缺一个。情宜居安,嘉气瑞何须责。腰间酒壶,此君独怀大德。
真道是、心钝口讷。金玉满堂全无丽色。离了滔滔西凉河,不复念凌烟阁。风起时、荼蘼香侧。疏影处、美人顾盼。花正红,酒正满、人生极乐。
台上王涵冥思苦想半晌,还是不知用哪个字来解释“风流”,斜眼瞅着边儿上那六个都停了笔,索性罢了手,横竖想得出也写不出,先看看人家的,说不定有点儿灵感呢?
许院长捏着胡子慢慢儿走到金藤面前,缓缓举了起来,口里慢条斯理道:“金藤姑娘写的是——静。”王涵扫眼台下,见各有思量。
许院长摇头晃脑道:“依小老儿浅见,这字笔走龙蛇,如琴音绕梁,正当妙处时戛然而止。只不知如何以静写风流?”
王涵想起黄三爷说过,金藤是润秀坊的琴师藤姬,一手三弦琴出神入化,再垫着脚尖瞅了一眼她的字,还真别说,有几分丝弦轻颤的架势。
藤姬缓缓道:“一动莫如一静。风抚林梢,声过留响;雁翔湖泽,身过留影。动中清浊不分,只有缓流沉淀,才分得出。风流宜动宜静,然静水流深耳。”
许院长颔首赞道:“诚然,九天妙音,妙就妙在心潮最高处收音罢手,最是风流。”
藤姬略略施礼,许院长又行至白璧苏溱前,举起他面前一方纸道:“……洁?”
苏溱微微一笑:“色有明暗,味有浓淡,人自然也有优劣。若是个恶人恶行,无论华服美冠骏马宝剑,也是个鄙下俗物。只得心纯情净,不以简为陋,不以朴为拙,不以铜臭为香麝,不以谄媚为自行,才算当得‘风流‘二字!”
一番话王涵没懂几句,只觉着下头儿窃窃私语不断,许院长摆手止了道:“风流不单为行,亦为心也。白璧公子一番话,振聋发聩,小老儿佩服!”
上头儿黄三爷笑了一声:“这个苏溱,字儿写得只称得上工整,倒是一张利口。”
百里亮叹笑一声:“好歹是连珠班的词曲师傅,文辞华美也是自然。”
下面许院长正评桔贵的字:“这字儿骨瘦窈窕,娇嗔媚态,如美人半卧,垂发遮面,倒是别致。只不知为何以‘巧’写‘风流’?”
王涵听着,想起昨儿刘氓就是没给这贵砉楼的头牌名妓面子,又听她写的是个“巧”字,不由留神几分。
桔贵媚眼斜斜一挑,先对许院长行了半礼,谢他品字儿。又冲台下一礼,缓缓扫过全场,就连角落都没放过,唇角含羞带怯一般润出笑来,叫人心尖一颤。
黄三爷摇摇扇子:“若以笑论,舍她其谁?”
百里亮亦道:“女子娇媚若此,真叫人叹为观止,可惜是欢场出身,悲乎!”
“欢场又如何?”
黄三爷收了扇子,小斋正开了门,尚五爷一个人进来坐了。
百里亮见礼陪笑道:“尚五爷。”
尚五爷哼了一声,黄三爷心里一动,却不动声色再看。
台上桔贵正笑:“何谓风流?冬雪夏荷人皆赏,春雨秋霜君皆闻,有何不同?难就难在能于冬雪中见夏芳,能于春雨中听秋肃。心有灵犀、目有千里。牵牛织机天汉两侧,金风玉露胜却万千,不就是求个巧麽?”
许院长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