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等众人散了,刘氓送罢了进屋来,却见百里亮歪在椅子上喝茶,有一眼没一眼瞅着自个儿,不由瞪他一眼:“作甚麽?”
百里亮看着他叹气:“我说,那小猴儿值得麽?”
刘氓斜他一眼:“那你说,那个三王爷,又值得麽?”
百里亮一愣,随即苦笑:“刘氓,我真不知怎生与你说……”
刘氓利索的拉开房门:“想不到啊?想到了再来说!”
百里亮起身合上门,低声道:“人在作,天在看,你就不管天上神仙怎麽看麽?”
刘氓侧身让开点儿:“人干点儿好事儿总想让鬼神知道,干了坏事儿又以为鬼神不知道。这人呐,太让鬼为难了。”
百里亮忍不住靠近一点儿:“刘氓,你真的……”
刘氓伸手抚在他眉心:“百里亮,你是好人,我不是;琉璃是好人,我不是!”
百里亮握了他手:“我没把你当琉璃……”
刘氓低头瞅着他的手:“那你也别把我当好人。”
“我没有……”
“既没有,那你大可随了三爷离去。何必回来?”刘氓脱开他手,缓身往屋里走,“你要明白,明儿晓得小猴儿他们跑了,大王爷会善罢甘休?”
“那你还留在这儿?”百里亮跟了过来,“你不觉得你是为了遮掩他们才留下?”
刘氓坐在镜前取了头上发簪:“我从不半途而废,风流会我走到这一步,怎能抽身而推?”
百里亮立在一边儿,瞅着镜子里的脸:“你若真是为了自个儿,大可不趟这趟浑水。”
“有甚麽能让堂堂三王爷终生感激,有甚麽能让大王爷过目不忘,有甚麽能叫尚五爷另眼相看?”刘氓缓缓绑了头发,“又有甚麽能一夜成名?我年纪也不小了,你还指望和你似的,上京考状元不成?”
百里亮愣了一下方道:“大王爷不会就这麽算了。”
刘氓嫣然一笑,起身行过来,贴着他耳朵道:“那你留这儿干嘛?”
百里亮盯着眼前人笑盈盈的,竟不知怎地冒出一句:“你在这儿,我怎能走?”
刘氓笑出声儿来:“啊呀呀,这可真受不起,我一个无名小卒,能得状元爷垂青?”
百里亮心中一恼:“刘氓,不许你这麽与我说话!”
刘氓正色道:“那真是对不住您了!”说完行了一礼,朗声笑道,“夜深了,状元爷若是喜欢这间屋子,我就到小猴儿那屋睡去,免得扰了……”
百里亮一把捉住他,心里突地亮堂起来:“咱俩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还能跑麽?”
刘氓咯咯一笑,反手抱了他,见他眼里亮晶晶的:“那岂不是同生共死?”
百里亮垂目一笑:“若是与你,阿鼻地狱亦是天堂。
刘氓眯眼一笑:“真的?我不是琉璃,也不是三爷。”
百里亮苦笑一声:“刘氓,谁无过往,但若只看过往,当下该如何?”
刘氓咯咯一笑:“原来这个道理你懂啊——”
百里亮紧紧搂了他,轻声道:“你选了成全他们俩,也让我成全了你吧……”
刘氓一拍他背:“说得好听,还不是成全了你自个儿?”
百里亮亲亲他脸:“随你怎麽说。”
刘氓也就笑了。两人互看一眼,都晓得前途茫茫,不知祸福。心里却腾起把火来,越烧越亮,倒似要烧出条路来。
第五十章
【受恩深】紫阙红烛泪。回眸正天好。十里香浮柳枝翠。纤足踏青阶,若有似无笑半缕。方出口半句。恼风来扬尘,杏黄早去。
貂裘换酒求一醉。不羡繁华,但求真心以对。刹那繁花散,一地残红碎玉。叹此生谁与。年华似流水,一去不回。
话虽是说开了,可今日过了,明日又该如何呢?刘氓睁开眼睛,望着窗格子眼儿外头儿发白的天儿幽幽叹了口气。
百里亮推开门进来:“醒了?”
刘氓打个呵欠:“你倒早。”
百里亮轻轻一笑:“我就没睡,在你门外守了一晚上。”
刘氓伸个懒腰:“少来?你当我钦犯呐。”
百里亮将一旁的衣衫递过去:“你可比钦犯要命。”
刘氓噗哧一笑:“我又没偷鸡摸狗杀人放火。”
百里亮搂了他笑道:“你拐了天下第一风流才子堂堂状元爷,这还不够杀头的大罪?”
刘氓踢他一脚:“少给自个儿戴高帽儿,就你这德行,给我提鞋子都不配。”
百里亮只管笑:“是是是,夫人说得是。”
刘氓起身穿了衣裳:“少来!谁是你夫人。”
“好好好,不是不是。”百里亮替他扣好盘扣,“不过夫人呐,今儿一早就要比第二轮第三场,你想得如何了?”
刘氓瞅着桌上那把匕首:“山人自有妙计。”
百里亮垂首亲亲他颈子:“如此甚好。”
刘氓叫他闹得又麻又痒,忍不住红了脸:“好没道理!大清早的……”
百里亮吃吃的笑:“你不是早就……”
刘氓啪的给他头上一记:“那也得看咱们有没有命活过今日。”
百里亮手上一停,苦笑道:“谁说不是。”
刘氓眼珠子一转:“我总觉着苏溱有古怪。”
百里亮叹口气:“翠袖和金藤……总有一个跟大王爷有些干系,可他……我真想不明白。”
刘氓过去洗了脸:“但愿他不是一头子陷进去了,不然……也是个可怜人。”
百里亮见他皱眉难受,也就过去拍拍他脊背:“好了好了,这世上可怜人多了,你还个个心疼不成?救那小猴儿你已经把自个儿搭进去了,现下还想怎样?”
刘氓抿唇一笑:“搭进去麽?倒也不是一条路走到黑阿。”
百里亮眯眯眼睛:“还能峰回路转?”
“走一步是一步吧。”刘氓呵呵一笑,拉了他道,“今儿早上吃甚麽?”
清风阵阵,杨柳依依。一路熙熙攘攘,车马不息。书院台上诸人已至,台下更是热闹非凡。
许院长捏着山羊胡子左看右看:“怎地黑人公子还不到?”
“王公子不是病了吧?”苏溱悄悄拉了刘氓道。
“那倒不曾。”刘氓呵呵一笑,跟着三爷还能叫那小猴儿吃亏?多半此刻在哪儿风流快活吧。
“王公子可不像怯场的主儿啊。”青黛眼睛一瞟,“粉香公子,不是你怕他抢了你风头,刻意做了些甚麽吧?”
“啊呀呀,青黛姑娘可就冤枉我啦!这钩心斗角的事儿小生怎敢在青黛姐姐面前献丑?”刘氓轻笑一声,微微一躬。
青黛哼了一声,假作恼怒。金藤慢慢悠悠开了口:“那咱们就这麽候着?好大架子啊!”
许院长抬头看看天儿,时辰确已不早了:“既如此,就请各位先依着匣子数来,若是众人都罢了黑人公子还不到,就以最末一名作结。”
台下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金藤是头一个,行前一步,略略颔首行礼,台下也就静了。她微微启唇,亮出匣子中那个“一”字笑道:“一花一叶一树春,一醉一醒一生困。但梦风流换不回,一山一水一柴门。”
言罢取了三弦琴来,行云流水一般演出一曲。若少时童蒙,若长成情动,若而立风雅,若不惑淡定,若知天命沉着,若花甲唏嘘,若华发迟暮,一生年华似水淌过指尖,徒留风情万种。又若情人思慕,若眷侣缠绵,若丽人锦衣,若骚人吟咏,若才人叹惋,若良人悲切,一世匆匆而过不得流转,只叫人静思己过。
一曲罢了,金藤起身施礼,台下方涌出赞声,连连叫好。
许院长展颜而欢:“一曲中饱含情意,当真风流若此,也不枉此生了。”
金藤笑而退后,该着苏溱。只见他捏着那蒲扇上前而笑:“以此为题,区区不才。”书童捧上文房四宝,苏溱挥毫而就,许院长立在一旁,见他说一句方念一句。
“某得一扇,言以风流。扇轻轻,中骨直,经络明,面幅圆。细而观之,并无殊色。”台下顿时哄笑,苏溱笑而书曰,“某亦困之惑之矣,想笨拙若此,色黄而干枯,型简而粗鄙。于是勉强作辞赋,谎称风流。”台下不由撅倒,皆笑而不止。苏溱挑眉蘸墨,又书曰,“久视昏昏,俯而睡焉,睹一丽人,于某之畔。乃绝色者而告之曰:‘尔虚有声名者乎?此何物也?安知其艳也!惶恐对曰:‘某闻青竹之神,名曰湘妃。然则今日所见,无乃姬乎?其状若何?某愿闻之。’”
台下也就静了,安心听他怎生圆了这梦神解蒲扇。
“丽者告之曰:‘其形也,翠若良玉,清若江泉。灿若金橘,明若朝日。仿佛兮若洁云之掩星,飘飘兮若清风之扬雪。距而观之,清朗若月拢西天;迫而视之,明丽如莲涌绿涛。修短适宜,浓纤合度。’”
许院长捻须赞道:“丽者言丽物,明艳不可方物,然湘妃竹绝美,怎比区区蒲扇?”
苏溱垂目一笑,言曰:“丽人笑曰:‘蒲柳之姿,清脆之响。美肤秀颈,原是一家。芳泽无加,铅华弗御。过往繁华,原是梦中。金玉满堂,华屋丽宅,珍宝希罕,不过腐土。洗净爽朗,仪静体闲。柔情媚态,别有韵味。奇姿异态,自得风流。’”
“这倒说成一家人去了。”青黛掩口而笑。
苏溱又书道:“某恍然大悟,披锦衣之明丽兮,佩瑶碧之璀璨。戴琉璃之明锒,缀华珠以耀躯。怎及自然闲雅,淡妆容之消魂。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庙堂。于是上下翻飞,以乐以嬉。左起豪气,右运爽快。携皓腕于辛劳兮,聚凝汗之幽华。”
翠袖眨眨眼睛:“确是如此,蒲扇于扇而言,不是绝佳,然几人以蒲扇求折扇?”
苏溱笑而书曰:“余情悦其素朴兮,心振荡而难安。世人皆盼风流兮,托狭戏而淫靡。愿诚素之先达兮,取蒲扇以明之。嗟伊人之修德,良士自当稳洁。抗俗流以自律兮,指白璧而为期。执团团之款实兮,年神人之我喻。感情深之不弃兮,抛犹豫而狐疑。敛俗颜而静志兮,言礼防以自持。”
刘氓皱眉而笑:“能从蒲扇想到君子之道,也算风流极品。”
苏溱朗朗一笑,提笔书曰:“于是某而感焉,何须彷徨,风流心生,非此非彼。心怀远以鹤立,神魂飞而翱翔。若手中之蒲扇,进吾力而流芳。人不明以自苦兮,声哀厉而弥长。君乃众灵之汇,勤而奋己,或戏清流,或引烈火,或起雅风,或举秋浦。从吾手之二指,携君身之烈骨。叹风华之无匹兮,咏气度之无双!”
台下哄然叫好,许院长亦含笑道:“好一篇《蒲扇赋》,当得字字新奇,句句佳咏。”
苏溱垂目顿笔:“折扇方显文人骚客分流,然蒲扇进退得益,更是洒脱,此不比风流更甚?”
许院长大笑:“独辟蹊径,言之有物,难得,难得!”
苏溱也就谢过,书童接了那篇字,悬于台侧。
“我却是懒得动笔了,诸君且听而一笑罢了。”桔贵捧了那根草芽上来,只是笑,“风流半生过,昨夜不可留。总盼朝夕对,今生已无怨。此情如草生,总得君手顾。何日再发生,青青漫山浓。”一字一顿,说不尽得风流情态。
刘氓心里一笑,这倒是“说得比写得好听”了。台下众人全浸在她娇媚感怀之态中,不免叫好拍掌。
翠袖取了镜子,爽快的亮了一回子,口里道:“镜子,自观可见容貌;观人,可望幽玄。怎生说风流?”却是张目望台下看了一圈儿,随即一手将镜子摔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