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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涵看他一眼：“我就不信你不想他回来。”
林可只剩苦笑。
研究来研究去，王涵一无所获。林可提醒他，仔细回忆和穿越有关的细节。王涵闭上眼睛苦苦思索：“第一回是北海，第二回是池塘，看来水是媒介错不了。”
于是打这天儿起，王涵看见水就想跳，洗脸的时候儿都忍不住把头伸进去，想着来个立体穿越。林可也着急，大半个北京城的水塘子都快跳过来了，还是一无所获。
看着王涵都折腾感冒了，林可怪过意不去的：“也许还有时间上的配合……”
“那可难了，我就不知道这个天时要甚麽。”
“差个把小时也不难吧？”林可也不知是宽他心，还是说给自个儿听。
王涵一瞪眼：“一个小时？刘翔在奥运会上才跑不到十三秒，你想让他打破几回世界纪录啊？”
林可陪笑：“是是是。兄弟我这是先抛块砖，有玉米的尽管砸过来。”
王涵扯着嘴角笑笑：“命啊命啊。”
林可逗他：“你倒说说古代一游可有收获？”
王涵一听乐了：“我命好啊，穿过去是个富家公子，然后遇到个王爷……”也就将大概说了。
林可边听边点头：“倒是有意思。听你这麽说，那个黄三爷也是个厉害人物。”
“那倒是。”王涵叹口气，眼前浮出那个人脸来，“原以为自己挺恶的，认识了他才知道比我还善的人几乎不存在。”
林可忍不住笑了：“王爷就是对上阿谀奉承、卑躬屈膝，对下耀武扬威、只手遮天，对民奸淫虏掠、巧取豪夺，对内贪污腐败、花天酒地，对外丧权辱国、割地赔款用的，你也不要怪他。”
王涵叹口气：“要黄三爷是这样的，我也无话可说。偏这家伙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罢了。”
林可想一想：“这倒有趣儿，你和他，一个是唯恐天下不乱，一个是……”
“得了得了，少说我，你呢？”王涵斜眼打量他，“要不是你们俩弄出这些来，我还好好儿跟古代待着呢，哪儿用得着跟现在似的？”
林可摇摇头：“禽兽尚且有半点羞耻之心，而你一点也没有……”
“所以我不是禽兽。”王涵伸个懒腰。
林可叹口气：“为甚麽想回去？”
王涵张张嘴：“留这儿有意思麽？”
“没意思？”
王涵伸个懒腰：“我觉得我已经与社会脱节，还是那种自由懒散的古代适合我。”
“而且不用为衣食担忧。”林可也笑。
“可不是？”王涵呵呵一笑，“说不定我还能因此研究出穿越的要素来，留给你也算一大发明。”
林可歉意一笑：“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的多了，也不用来这一套。”王涵挥挥手，“我只是奇怪，那时候你不是说喜欢女人麽？”
“事事难料。”林可万分诚恳。
王涵看他一眼，只好作罢：“不过，你怎麽会和他争吵？”
林可耸耸肩：“不是我愿意。只是……你要知道，你们是灵魂穿越，身体并没有改变。”
王涵哦了一声：“是爱上灵魂还是爱上肉体？”就又笑，“TNND，你们居然整这种哲学问题？”
林可笑出眼泪：“可不是！”
王涵笑罢了才道：“算了，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真是恶俗。”林可擦擦眼睛。
王涵过去拍拍他肩膀：“我是不知道你们发生了甚麽，可是，既然发生了，总是有好的一面。比如现在，我想你很清楚自己要甚麽了。”
林可靠在他胸前：“知道有甚麽用，还不是两手空空？”
王涵叹口气：“总比一辈子不知道要好。”
林可叹息：“王涵，如果早认识你，我们可成为好友。”
“那可不一定。”王涵吹声口哨，“我讨厌人妖。”
林可哭笑不得，抬起头来看他：“你一点儿不伤心？”
“伤心？”王涵抓抓头。
林可正色道：“如果一辈子回不去……你和黄三爷……”
“我本来就是这里人，还回哪里去？”王涵自嘲一笑，“他也算回了老家，希望他一切顺利。”
“你甘心？”林可觉得不可思议，“那个黄三爷很可能将你忘在脑后，另觅新欢。”
“那你呢？”王涵顶了回去，“你怎麽没有另觅新欢？”
“谈何容易。”林可叹气。
王涵拍手大笑：“五十步笑百步。”
林可失笑：“可不是。”
王涵笑罢了才轻声道：“我不会放弃。”
林可也道：“me ，too。”
王涵仰天大叫一声：“我一定要穿回去！！！”
天上响个炸雷，大地抖三抖。
第七十二章
【破阵乐】正年华好，玉洁冰清，时人争赞。惜娇颜人独醒，上翠楼、烟雨漫漫。垂柳池塘，流泉巷陌，芙蕖初绽。细思量，不觉又日暮，天边银河霄汉。长夜辗转，瞑色韶光，泪光满楼，又得谁看。
难断。江花盛火，江水如兰，杏子林、林下庵。四时无常人间老，五湖内轻舟泛。友朋去。郎情妾意，永不言散。自此归从草莽，醉卧花荫，万事随心，纵观风月，恰恰马踏余香，万水千山。
黄三爷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好。
真的很好。
没有人在耳边吵吵嚷嚷，没有人在眼前晃来晃去，没有人在周围神出鬼没。
那天才一入水，黄三爷就觉着水里似有甚麽一个劲儿的拉着自个儿脚往下。两手却突地一空，勉强睁眼一看，哪里还有王涵的影子？眼前水面本该是清澈见底，怎地混浊一片？四下打量张望，终是寻不着人。
只得上岸。
谁信？王家几乎要把这池子翻过来，终是一无所获。
该怪谁？
老夫人一口气喘不上，晕了过去，一群女人忙前忙后。王老爷左忍右忍，终是忍不住上来一个大嘴巴子。黄三爷本可躲开的，他却一动不动，硬生生受了这一下。
王老爷一愣，随即痛声道：“黄公子，这，这又是何苦啊！”
黄三爷擦擦嘴角，淡淡一笑：“我怎知？”言罢折身道，“这宅子，贵客乐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吧。”
百里亮跟过来：“三爷……”
黄三爷摆摆手，刘氓拉了一下百里亮，两人识趣的走了。
不日收拾行装，刚出宅门，就见一辆马车停着。
黄三爷挑眉一笑，有人拉开帘子：“老三。”
“五叔安好？”
“我倒是好，就不知你好不好。”尚五爷叹口气。
“只怕这天下，谁都比他好。”刘氓叹口气。
百里亮轻轻拍拍他手背，这才一同上前见礼：“尚五爷。”
尚五爷摆摆手：“罢了罢了，我今儿可不是来落井下石。”
“雪中送炭？”黄三爷淡淡一笑。
尚五爷哈哈一笑：“才夏天，你就要炭，有这麽冷麽？”
黄三爷没有答话，他晓得，有些话要问有些人才行。
大哥是真的跑了，这倒好，兜兜转转最后这天下还真不知绕到谁手里。
一路马不停蹄往京城走。
谁都不肯多说一句话，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黄三爷洗了脸，望着镜子里，也不是青面獠牙啊。
自个儿能吃能喝，能走能跑，能说能笑，怎麽都把自个儿当病人一般小心翼翼伺候着？真叫人气闷！当真没甚麽不好的。
只是晚上越来越难入睡罢了。
黄三爷面无表情跪下来，听着太监尖细嗓子念圣旨。大臣们脸上五颜六色，只差登场了。黄三爷心里涌起丝笑意来，脸上却是淡淡的。
父皇看来真的不大好，脸尖了几分，胡子也刮了，更显得清瘦。偶尔压抑着咳嗽，让整个儿朝堂更显狭小。黄三爷跪在下面，明晃晃的地板映着他的脸，叫人觉着此刻似是两人最接近的时候儿。
圣旨罢了，皇上咳嗽一声：“众卿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黄三爷强忍不曾笑出声儿来。大臣们面面相觑，谁敢应个不字？竟就这麽定下了。皇上再咳嗽一声退朝，黄三爷跪在地上，冷冷的笑。直到身侧无人，才慢慢仰起头来。藻井里明珠晃得眼睁不开，边儿上的双龙四目圆睁，狰狞可惧。缓缓立起身来，金色椅上的卧龙慵懒沉醉，心满意足。
黄三爷终是忍不住笑出声儿来。
这天下是甚麽，不过就是一张椅子。人人仰望，总觉着天威难测，不可造次。谁知道不过是个陷阱，专等傻子自投罗网。原以为自个儿能躲得开，何人可知，人总是在躲避命运的路途上与她劈面相逢。
笑罢了，才见有个小太监怯生生立在一旁张望，也就一笑：“何事劳烦公公？”
小太监上前打个躬：“皇上有请三王爷……阿不，是有请太子监国。”
太子监国？黄三爷呵呵一笑：“有劳公公引路。”言罢一摸袖子，并未带银子之类，只好取了腰间玉佩递过去，小太监欢天喜地接了。
黄三爷心里一笑，何时能有这样肤浅而俗气的欢乐呢？
这一生，怕是难了。
行到御书房外止步，小太监自进去通报。黄三爷立在门外，望着台阶逐一而上，心内感慨。步步高升，年年有余，太平长生，不过是痴人说梦。闻得的那一缕幽香，是宫娥身上的脂粉，抑或是哪处宫里的荷花，已不可考。
小太监打了竹帘笑着叫宣，黄三爷一定心神，往里进了。眼角瞅见宫墙上有只雀儿飞远了。
御书房，书香墨宝，环翠拥黛。父皇端坐在上头儿，闭目假寐。袅袅熏香，钟鸣鼎食，皇家气派。黄三爷轻轻跪了，小太监唤了一声儿：“太子监国到——”
皇上睁开眼来，缓缓挥挥手，一干子人识趣退下了。黄三爷依旧跪着没动弹。
“老三……”
“父皇，儿臣在。”
皇上睁开眼来：“当了监国，怎地半分喜气也无？”
黄三爷挤出一丝笑来：“儿臣心内狂喜，只怕现在脸上显得轻浮孟浪，反倒不美。”
“老三，你本不是这样儿人，何苦正话反说？”皇上面上淡淡的。
黄三爷磕个头：“父皇明鉴。”
“明鉴？”皇上呵呵一笑，“这回子正腹诽呢吧？”
黄三爷又磕个头：“儿臣不敢。”
“不敢？”皇上哼了一声，“你私下江南，虏劫良民，又占山为害一方，还有甚麽你不敢的？”
秋后算帐麽？甚麽叫私下江南，我在何处你比我还清楚；虏抢良民，那小猴儿也能叫良民？甚麽占山为害一方，不若直说我居心叵测意图谋反。这些大帽子扣下来，还不就是想叫我理曲麽？黄三爷心里一笑：“儿臣无话可说。”
“你！……”皇上怎麽也没估摸到他会这样儿回话，登时愣了，好半晌才道，“罢了，回来了，也就是了。”
黄三爷垂目道：“父皇体己，儿臣感激在心。”
“当真？”皇上口中不无讥讽。
黄三爷抬头望他一眼就又垂下头来：“不敢欺瞒父皇。”
“老三，你是明白人，怎麽老作糊涂事儿？”皇上叹口气，“罢了，朕晓得你是心不甘情不愿，若是你能把你大哥找回来……”
黄三爷忍不住眯眼笑道：“父皇，儿臣力之所及，不过此处耳。”
皇上望他一阵方道：“你想晓得甚麽呢？”
“儿臣不敢。”
“你想晓得怜妃之事……其实，也没甚麽。”
黄三爷撑不住笑出声儿来：“父皇宅心仁厚，一句‘也没甚麽’四两拨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