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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脸上的怨毒神情,宁缺嘲讽一笑,说道:“不要忘了,是你在我书院门口堵了三个月,全世界都知道你在等我破关而出的那天,所以这场战斗的地点本来就是你自己挑的,时间也是你挑的,那么你凭什么不服?”
柳亦青身体微微颤抖,破烂外衣间的鲜血混着尘埃,滴落地面。
宁缺对敌人向来没有任何怜悯之心,虽然他今天在桑桑身前转头便回,没有拿出那样物事,等于是提前给对方留了一条性命,但他的目的,本来就是要让对方活着比死了更难受,所以胜利之后的精神打击怎么能少?
“所以说如果你要不服,不服的对象也不应该是我,而应该是你愚蠢的思考能力,千不该,你不该堵在我书院门外挑衅我们的骄傲,万不该,你先前不该拿出朝小树的那把剑,来挑衅我的杀心。”
听到这句话,柳亦青忽然疯狂地笑了起来,鼻涕眼泪在脸上纵横,用手中残余的剑柄指着宁缺,嘶声喊道:“我知道你冷血无情,但没想到居然还是低估了你的绝情寡性程度,你明明看见朝小树的剑在我手中,却对那个曾经对你有恩的人的安危毫不在意,居然心神间没有留下任何缺口,我修剑多年讲究的便是剑心如铁,今日却遇着比我更冷酷之人,败在你手中我确实不应该不服。”
骄傲的南晋年轻强者,今日在失败之后终于第一次说出了服字,只不过这声服依然说得非常怨毒,充满了绝望的嘲讽。
宁缺低头看着脚下青石砖上的尘埃,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对方说道:“首先,朝小树与我之间乃食客之交,只说煎蛋面和银子,不谈恩怨情仇。”
“其次,我不知道他的剑是怎样落在了你的手里,但我知道像你这种蠢货根本不可能战胜他,那你凭什么用这把剑来扰我心神,你又凭什么不服?”
第二百零八章 凭什么不服?(下)
宁缺向桃树下走去。
听着脚步声,柳亦青紧张起来,手中残余的剑柄握得更紧,有些慌乱地四处扫视,先前他说不甘想要再战一场,然而当宁缺真的向他走过来时,他才想起自己伤重眼盲,只怕连个普通人都打不过,更何况是对方。
宁缺走到柳亦青身前,停下脚步,看着他满是鲜血污垢的脸,说道:“我知道你现在依然不服,因为你觉得我隐藏实力,过于阴险。”
柳亦青身体微颤,紧紧抿着嘴,用了极强大的意志,才能忍住没有因为痛苦而呻吟起来,没有因为伤势而倒地昏迷。
这位年轻的南晋强者,用沉默和姿式,表明自己确实如宁缺所说,依然不服。
“其实那是因为你根本还没有懂战斗是怎么回事。你以为自己的这一剑已经足够简单,却根本不是真的简单,因为你想了整整三个月,你想着要应对我的箭与符,想用言语和朝小树乱我心神。”
宁缺看着他,说道:“而我没有用符,也没有用箭,我甚至什么技巧都没有用,我没有想朝小树,也不去想你手中握着的剑,不关心你和剑圣之间的关系,不畏惧你,不轻视你,不以言语试探你的战意,不用手段扰乱你的心思,我只是抽出鞘中的刀,然后一刀向着你砍了过去。”
柳亦青听明白了一些,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
宁缺看着他,说道:“这才是真正的简单。”
柳亦青沉默片刻后,似哭似笑说道:“我懂了。”
宁缺毫不留情,直言说道:“你根本不懂,想法简单,才是真的简单。”
“你想得太多,所以你才会输给我,而且你说得也太多。”
柳亦青扶着桃树,身体一阵摇晃,险些昏倒过去。
宁缺没有停止,看着他继续说道:“开战之前,你说如果我拿出全部实力与你真正一战,你便告诉我朝小树的下落,这句话本身就很愚蠢。”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看着柳亦青身下如血般的桃花,说道:“就算你不告诉我朝小树的下落,我也会把你打成一堆狗屎,你威胁我,只不过是让我更加清楚把你打成一堆狗屎的必要性,现在我已经把你打成了一堆狗屎,我倒要看看你说不说朝小树的下落,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不服。”
柳亦青终于明白了自己今天输在何处,虽然依然心有不甘,却是不得不服,然而听着对方不停的言语刺激,把自己形容成一堆狗屎,再想着自己身上的重伤,瞎了的双眼,顿时心生怨毒之意。
片刻后这些怨毒之意尽数化为茫然无措,作为南晋剑阁指定的下一代领袖,他在世人眼前输给了对方,而且双眼已盲,这一生都再也无法恢复境界修为实力,只怕连剑都无法再握住,将来又凭什么雪恨?
柳亦青内心里的骄傲,在这场惨败和宁缺平静却狠辣的战后分析中逐渐消失,直到最后了无踪迹,他看着眼前的黑夜,想象着黯淡的未来,胸中充满了绝望的情绪,意志骤然崩溃,身体靠着桃树重新坐了下去。
他的右手再无力握住那把残余的剑柄。
因为宁缺的话语,把那最后一根稻草也都毁灭了。
宁缺向前走了一步,拾起残余的剑柄,沉默看了很长时间。
这确实是朝小树的剑。
朝小树当然不可能败给柳亦青这种人物。
那么他的剑为什么会落在南晋剑阁里?
战斗的时候,为了保持心境的清明坚定,为了让自己砍出的那一刀简单到极致,宁缺什么都没有想,此时战斗已经结束,那些不吉的判断,瞬间涌入他的脑海,令他握着残余剑柄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当年春风亭雨夜血战后,世间很多人都以为宁缺和朝小树相交莫逆,非常熟稔,才能浴血并肩,但宁缺自己清楚实情并非如此。
他和朝小树之间是东家与租户的关系,是长安城黑道领袖与花钱雇佣的杀手之间的关系,或者像先前他对柳亦青说的那样,是食客之间的关系,二人之间可以说风花雪月却没有说过,更多的时候都是在说银钱与煎蛋面,所以他和朝小树并不是那么熟,只见过几次面,他甚至连朝小树的家都没有去过。
但人世间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很随意地走进你的生命,和你说了几句话,然后两个人便开始同生共死。
就像朝小树在雨天里走进老笔斋的情形。
也很像当年宁缺和卓尔在燕境山村里相遇时的状况。
这种关系很淡,淡到可能很多年都没有任何联系,或者偶尔通通书信,即便相遇于繁华夜舫上,也只是举起杯中酒,叙两句别后事宜,然后再次分离。
这种关系很浓,浓到多年之后再次相遇,两个人在街畔对视一眼,微微一笑,便可以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刀,向着无穷无尽的敌人杀将过去。
而当你知道对方在世间某个角落,处于危险的境地,需要你的帮助时,无论当时是在考科举,还是和公主成亲,你都会毫不犹豫地掷掉手中的毛笔,撕掉案上的考卷,推开主持殿试的官员,冲出皇城,扯掉身上喜庆的新装,无视床畔美丽含羞的新娘,骑上骏马远赴千里之外。
宁缺看着手中的剑柄,沉默不语。
不知道朝小树如今在哪里,面临着怎样的局面。
他忽然发现自己和朝小树不熟的事实,真是个美丽的前提。
因为这样,他就不知道朝小树是不是信奉剑在人在、剑亡人亡那套的家伙;因为这样,他就不用这时候便确认朝小树已经死了。
宁缺抬起头来,望向箕坐在桃树下有如死人般的柳亦青,把刀握得更紧了些,然后向前再踏一步,缓慢而坚定地举起刀。
观战民众发出一片惊呼,他们没有想到宁缺似乎要杀死这个南晋人。
人群中,黄鹤教授眉头微蹙,担忧地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乱来。
第二百零九章 书院一向有礼
宁缺听到了人群的惊呼,身为唐人,他很清楚在敌人投降认输之后再杀死对方,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他余光看到了黄鹤教授担忧的神情和摇头的动作,他知道教授在担心什么,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杀死柳亦青,便等若与南晋剑阁,尤其是和那位世间第一强者剑圣柳白结下了不可解的深仇。
宁缺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杀死柳亦青,因为他要这个南晋人生不如死,如今对方双眼已盲,他很满意这个结果。
但他此时看着箕坐在桃树下、面色苍白的柳亦青,依然缓慢而坚定地举起了手中的朴刀,似乎下一刻便会斩下。
因为他很清楚一个道理,就算陷入生不如死惨境里的人,依然不想真的死去,不然世间便不会有生不如死这种情况的出现,而越是意志坚定强大的人,越相信自己能够摆脱这种困境,对生的希望越贪婪。
柳亦青此时看着凄惨不堪,绝望至极,但毫无疑问,他本质上是一个拥有强大坚定意志的人,所以他肯定不想死。
宁缺想让他觉得马上便会死去,如此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果不其然,柳亦青感觉到头顶传来的寒冷刀意,感受着宁缺毫不掩饰的杀心,身体骤然僵硬起来,沙哑说道:“你要杀我?”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宁缺说道:“朝小树的剑在你的手中,那么想必他已经死了,既然我把这把剑砍碎了,难道我还会让杀死他的你活下去?”
柳亦青感到了恐惧,挣扎片刻后说道:“我没有杀死朝小树。”
宁缺看着他说道:“以你的实力境界根本没办法伤到朝小树,但谁知道你有没有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柳亦青有些神经质地笑了笑,说道:“朝小树已经入了知命境,难道你以为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能用来对付他?”
宁缺说道:“但他的剑确实在你的手中,既然我们都同意朝小树足够强大的判断,那么似乎只有一种可能?”
柳亦青不知道想到什么,神情骤然紧张,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
宁缺沉默片刻后说道:“柳白亲自出的手?”
柳亦青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宁缺抬头望向残着花瓣的桃枝,忽然说道:“告诉我当时的情况,告诉我朝小树现在的情况,我不杀你。”
柳亦青眉头微皱,陷入强烈的挣扎之中。
便在这时,不远处的人群里忽然响起一阵喧哗,隐隐传来激烈的争执声。
柳亦青听着那处的声音,精神微振,循着宁缺的声音抬头望去,被昊天神辉刺瞎的眼瞳里蒙着的白雾,因为他此时重新回到身体里的骄傲而显得愈发恐怖,他咬着牙寒声说道:“莫非你还敢挑战我家兄长?”
宁缺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柳白是我家二师兄的,不是我的。当然,如果以后柳白被我家二师兄揍成一堆狗屎,我也不介意上前去踩两脚。”
听着这话,柳亦青的脸颊震惊地扭曲了起来。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听见过有人敢用这种语气提及自家的兄长。
他的兄长是世间第一强者,是剑圣柳白。
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提及剑圣柳白时,都会不由自主地带上几分敬意。
谁敢像宁缺这样理所当然说道,剑圣柳白总有一天会被某人揍成狗屎?
……
……
战斗结束已经过了些时间,观战的民众看着宁缺走到柳亦青身前,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看到宁缺作势欲斩,于是发出一片惊呼。
官道畔神殿使团和各宗派的人均自沉默,南晋使节和两名剑阁弟子面色如土,慌张地跑下山坡,想要阻止这件事情发生。
书院侧门处早已被羽林军拉起了负责警戒的长绳,除了参加决斗的二人,谁都不能进去,双方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