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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门魔宗巅峰一战。
西陵神殿掌教大人断臂瞎眼,雪山尽毁,纵然道门神术再如何厉害,也不可能治好他所受的重伤,他就此变成了一个废人。
魔宗宗主二十三年蝉大胜。
她是夫子收的第一个女弟子。
书院依然天下无敌。
第一百一十八章 城头说旧论堵疏
小白狼从洞里钻了出来,受伤的腿上,包扎着白布,大白鹅摇摇晃晃从溪畔走了过来,老黄牛睁开眼睛,五师兄和八师兄回到了崖坪上。
余帘从袖里取出一把木梳,很仔细地把凌乱的头发梳整齐,又整理了一下衣着,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把梳子收入袖中。
老黄牛微微低首,大白鹅与小白狼身躯前倾,五师兄和八师兄揖手为礼,余帘肃容回礼,秋风停,秋蝉静,书院依然。
“师姐路上小心。”宋谦说道。
“书院就交给五师弟你了。”
余帘从山道畔拿起布裹着的物事,向书院外走去。
……
……
宁缺离开公主府,来到大街上,准备去书院。虽然说长安城里也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但他要去书院取阵眼杵,而且他很担心书院的安危。
“不用去了。”
一名少女出现在他身前,伸手递过来一个布包裹住的物事。
宁缺很是惊讶,因为他认得那块布,那块布是桑桑去东门市场买的便宜货,被他用来包惊神阵的阵眼杵,那么这块布里的就是阵眼杵。
他接过阵眼杵,看着身前这名少女,眼神里流露出警惕的神情,然后变得迷惘起来,他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她,但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一般。
一双乌黑的马尾,清稚美丽的容颜,这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可以说是少女,也可以说是小姑娘,正在那个分界线上。
宁缺看着她的眼睛,看到了那抹淡然从容的神思,终于猜到了她是谁,不由震惊得无法言语,甚至险些把阵眼杵扔掉。
……
……
余帘用最简洁的语言,最清楚地讲述了一遍书院里发生的事情,尤其是与西陵神殿掌教的那一战,她主要说的是对方长得很矮。
宁缺这才知道,亿万道门信徒眼中高大伟岸的光芒身影,竟然只是个幻象,掌教大人原来是个死矮子。
当初他在荒原上,用元十三箭连射五人时,无论天谕神座还是叶红鱼都接得非常吃力,那位掌教却是躲都不躲,无动于衷。
当时的那幕画面,给宁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心想不愧是道门的至强者,面对元十三箭也能如此轻松应对,高深莫测。
这时候他才明白,原来那是因为掌教大人生得非常矮小,自己瞄准的是身影,铁箭从那人的头顶射过,自然不需要躲。
“为什么让他活着?”宁缺从震惊中渐渐平静下来,问道。
“有些人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余帘说道:“很多年前,熊初墨还年轻,随道门长辈去荒原试炼,我还年幼,相遇自然便是一战,我废了他小腹里的雪山,令他不能人事,却没想到,他反而因祸得福,虔诚修道不辍,竟有了今天,不过畸余之人,终究心理有些问题,如今他已经废了,你不用担心,反而西陵神殿里的人会觉得很头疼。”
就像掌教和很多道门大人物的看法一样,宁缺也从来不认为三师姐就仅仅是个洞玄境的修行者,所以先前得知书院在她保护之下依然如旧,并不觉得如何吃惊,直到此时他终于醒悟过来,惨败在师姐手下的不是普通强者,而是西陵神殿的掌教大人,他才开始震惊地思考三师姐究竟是谁。
当今世间,有谁能完败掌教大人?
知晓答案后的宁缺很震惊。
三师姐居然是魔宗宗主二十三年蝉!
书院二层楼的弟子里,他最早认识的便是三师姐余帘,甚至还要在与陈皮皮通信之前,登旧书楼的时候,便认识了。
这些年来,他与余帘说话不多,但每每在重要时刻,她都会出言点拨,而且这种情况,在他进入后山之前,还是普通学生的时候,便开始了。
所以宁缺一直很尊敬三师姐,甚至要比对大师兄二师兄更加尊敬。
行走在城墙狭长的楼梯上,有风从墙外拂来,宁缺走几步,便忍不住看一眼余帘,看她稚嫩的脸,看她身后摆荡的双马尾,很难适应看到的这一切。
“我脸上有花?”余帘问道。
宁缺笑着说道:“只是想多看两眼,师姐可是大名人。”
余帘微微一笑。
宁缺说道:“难怪老师当初不肯收唐小棠为徒,原来是辈份问题……如此算来,我岂不是比唐要高了一辈?”
余帘说道:“如果要从明宗开派祖师算起,你已经比他高了几十辈。”
宁缺又赞叹说道:“二层楼的三师姐,可不就是二十三年蝉。”
余帘微微挑眉,说道:“巧合而已,老师哪里会在意这些小机巧。”
宁缺说道:“说不定老师就喜欢玩这些。”
说话间,师姐弟二人已经登上长安城头。
宁缺想到一件事情,从腰带里取出一块腰牌。
腰牌非金非木非石,通体纯白,上面用浮雕手法刻着一个黑色图案,看边缘的新鲜痕迹,似乎是刚刻出来不久的东西。
黑色图案是座雕像,纯白的外围如同万丈光明,雕像因为背对光明的缘故,面容和身躯都沉浸在深沉的阴影之中,显得很是晦暗。
宁缺问道:“这块腰牌是当年去荒原前师姐给我的,上面刻的是什么?”
余帘走到城墙畔,望着下方的长安城,说道:“冥君,或者说是昊天。”
宁缺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向下望去,说道:“这是什么腰牌?”
余帘说道:“明宗的宗主牌。”
“荒人不惜灭族,也要保护我和桑桑,我一直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如今看来,便是这块腰牌的原因。在明宗山门里,莲生最后一击失效,现在想来,也是因为这块腰牌。仔细算来,这块腰牌救了我很多次,我却一无所查,真是愚蠢。”
宁缺很自然地把腰牌重新放回腰带里,没有还给余帘的意思,然后对着她很认真地长揖及地,行了一个大礼,表示感谢。
他所不明白的是,当年自己带领书院前院学生去荒原实修时,为什么三师姐会这么随便地便把如此重要的明宗宗主牌给了自己。
“记得当年你准备参加开楼试时,我对你说的话吗?”余帘问道。
当时宁缺是个普通的书院前院学生,书院二层楼开启,他准备参加,精神压力极大,在剑林里与余帘有过一番对话。
“记得,师姐说要介绍一个不弱于柳白的强者给我当老师。”
“不错。”
“师姐当时准备介绍谁?”
“当然是我自己。”
余帘说道:“你当时的雪山气海一塌糊涂,现在也一塌糊涂,而且符道上的天赋尚未显现,根本不适合修道,但骨骼清奇,毅力惊人,正是修行我明宗功夫的良材美质,我一时心动,便想传你衣钵。”
宁缺这时候才知道,当年自己错过了什么。
余帘说道:“虽然你拒绝了我,但我总觉得你将来必然还是会走上这条道路,所以在你去荒原之前,我把这块腰牌送给了你。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在山门里遇着莲生,又学会了小师叔的浩然气,依然还是入了魔。”
余帘看着他说道:“当年莲生要传我衣钵,我拒绝了他,我要传你衣钵,你也拒绝了我,最终你还是继承了他的衣钵,如此看来,倒也没什么差别。”
宁缺想起那些往事,也不禁生出很多感慨,然后笑了起来,说道:“这样也挺好,不然我岂不是要矮师姐一辈。”
然后他笑容渐敛,说道:“莫非真有命运的安排?”
“我曾经对你说过一句话:只需要从本心出发,便能轻松逾过,这指的不仅是登山途中的那些关口,也包括命运这种东西。”
余帘说道:“当年见到老师的第一天,他便这样对我说,又说我做女孩更好看,应该接受,于是我当场实践了这句话,一脚踩到他那件黑色罩衣的衣摆上。”
宁缺问道:“然后?”
余帘面无表情说道:“我没有逾过去,但老师摔了个狗啃泥。”
宁缺觉得很刺激,问道:“感觉怎么样?”
余帘想了想,说道:“感觉很好。”
宁缺说道:“老师没有生气?”
“既然是女孩子,自然有撒娇发小脾气的权利。”
余帘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沉默片刻后,继续说道:“后来自然明白,我当时心情非常低落郁闷,老师是故意摔那一跤,哄我开心。”
城墙之上,安静了很长时间。
……
……
余帘看着下方的长安城,问道:“看出了什么问题?”
在当前紧张的局势下,哪怕是再令人震惊感慨怀念的事情,都不可能让宁缺和她浪费这么多时间来讨论,他们是来看风景的。
余帘带着他看长安城的风景。
宁缺看着比平常要显得冷清些的长安城,看着那些宽阔安静的街道,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长安城现在变得有些堵。”
余帘说道:“不错,你现在要解决的问题,便是这个堵字。”
宁缺说道:“想解决这个堵字,应该很难。”
此时长安城街宽人少,更是很难看到几辆马车,交通极为便利宽松,既没有马车相撞引发的事故,也看不到前些天请愿的学生队伍。
但余帘和宁缺师姐弟,都看出了长安城的堵。
他们的神情很凝重。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七天
余帘说道:“道门虽然废柴,但还是有些手段,而且准备了整整千年时间,虽无法破掉老师留下的这座大阵,却亦不可等闲视之。”
“掌教进书院,便是想抢阵眼杵,前期应该是何明池借着昊天道南门门主的名义在城中做了手脚,好在阵眼杵还在我们手中……”
宁缺有些不解问道:“师姐当初为何不杀了何明池?”
“我要守着书院,而且颜瑟死了,老师走了,惊神阵自主启动,在他动手之前,我若显露境界,就算不被灭,也要与朱雀斗个你死我活。”
宁缺想着朱雀大街上的石制绘像,才明白是这个道理,自己当初和夏侯雪湖一战,那么多的强者进入长安,原来是被允许才能进入。
余帘看了眼他手中的阵眼杵,说道:“如今阵眼杵已经交到你的手中,你要尽快把长安城和这座大阵重新回复原状。”
宁缺听出师姐有离去之意,不由微惊,心想长安城现在可不能离开师姐这样一位真正强者坐镇,除非她是要去……
“师姐,你要去南方?”他问道。
余帘说道:“君陌他们在那边,我还去作甚?”
宁缺心想自清河郡北上的西陵神殿大军何等样恐怖,哪里是二师兄便能挡住,又想起二师兄宁折不弯的骄傲性情,愈发担心。
余帘说道:“担心也没有用,我必须留在长安城,因为有件很重要的事情等着要做,所以你必须在七天内把这件事情完成。”
这件事情自然指的是修复惊神阵,重要的事情又是什么?
宁缺觉得肩头有些沉重,问道:“为什么是七天?”
余帘说道:“因为大师兄只能把观主拖住七天。”
宁缺问道:“那这七天时间,师姐要去何处?做什么?”
余帘说道:“我去逛街,好多年没有逛过街了。”
看着顺着石阶向城墙下走去的少女,看着她蹦蹦跳跳的青春模样,看着她身后摆荡的两条乌黑马尾,宁缺很是无语。
先前知晓三师姐便是二十三年蝉后,他一直有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只不过不敢问当事人:究竟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