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好在现在她在他的背上,他要往哪里走,她也没有办法。
走过雨后的草原,走过荒芜的田野,来到一片丘陵间。
宁缺注意到侧后方天空中的佛光越来越亮,说明这个世界里的众生佛已经渐渐聚拢,并且离他们越来越近,他加快了脚步。
走过丘陵三日后,来到一大片树林前,无数红杉在他眼前高耸入云,林间薄雾如烟,仿佛烟境,前面远方隐隐传来水声。
一位面貌寻常的僧人,从一株红杉后走了出来。一位身材臃肿的富翁,从另一株红杉后走了出来。越来越多的人,从树后走了出来。
这个世界上诸生成佛,所有佛都来到了这里,密密麻麻,根本数不清楚,有很多佛是从朝阳城追过来的,身上还带着宁缺用刀箭斩出的伤口,不停向外渗着金色的液体,那些液体遇风而化,变成佛光。
佛光万道,瞬间将林间的薄雾驱散得干干净净,所有佛礼拜合什,向宁缺二人行礼,然后开始颂经,经声里大有慈悲意。
桑桑脸色苍白,看着树林里的无数佛,厌憎说道:“扰耳。”
金色的佛光弥漫,树林里很是肃静,只有经声起伏,无数佛神情庄严,目光慈悲,然而在宁缺的眼里,这幕画面却是那样的阴森。
他没有说话,拉弯铁弓,便是一道虚箭射出。
红杉树上染了斑驳金血,一佛盘膝坐毙于旁,胸腹间多出一道极深的伤口,伤口形状微曲,有金液从中淌出,化成佛光。
树林里佛光更盛,桑桑更加痛苦。
宁缺的神情很凝重,在逃亡的过程中,这些佛越来越少抵抗,再没有使用法器,甚至感觉就像是在等着他杀。
他杀一尊佛,世界的佛光便明亮一分,桑桑离死亡便更近一步,他现在是不杀不行,杀也不行,就算横下心来杀也杀之不尽。
“让开!佛挡杀佛,人挡……”
宁缺看着树林里的无数佛喝道,他本想说人挡杀人,但想着这个世界里没有人,便说道:“人挡,我还是杀佛。”
话音未落,他背着桑桑便冲进了树林里。
浩然气陡然提至巅峰,他的人变成闪电般的影子,锦囊捏破,数十道符纸在密林里泛起异样的光彩,铁刀横斩竖切,朱雀厉啸不止,恐怖的火焰四处喷扫,铁弓铮铮作响,无数难以合围的红杉树喀喇倒塌。
在极短的时间里,宁缺把自己最强大的手段,全部施展了出来,至少有数十尊佛倒在了血泊之中,他显得强悍至极。
然而无论他怎样杀,树林里的经声始终没有停止,众佛的脸上除了悲悯没有任何反应,通向遥远东方的道路还是被挡着的。
数十尊佛的死亡,给这片幽暗的树林染上了极明亮的金色,佛光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甚至给人一种厚实的感觉。
佛光太强,宛若实质,硬生生挤破了黑伞后补的那几道缝隙,落在桑桑身上,她无力地靠在他肩头,不停地咳血。
宁缺觉得无比寒冷,握着刀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你不能死。”
他看着从自己身上淌落的鲜血,脸色苍白说道。
桑桑已经不行了,她在他的耳边说道:“我要进来。”
宁缺不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多了一个人。
桑桑还在他的背上。
桑桑已经到了他的身体里。
大黑伞已经不能保护她,她只能希望宁缺能够保护自己。
宁缺低着头,沉默了很长时间,呼吸从急促渐渐变得平缓,和背上桑桑神躯的呼吸节奏渐趋一致,直到最后完全相同。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知道桑桑必定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他抬起头来,收好大黑伞插到背后。
他看着树林里的无数尊佛,说道:“现在,我们再来打过。”
第一百四十三章 横刀前行
树林里一片幽暗,诸佛身上散发着淡淡金光,如无数油灯。看着宁缺持刀而立,诸佛有伤恸者,有悲愤者,有敬畏者,反应各有不同。
诸佛感觉到宁缺发生了一些很重要的变化,察觉到那些变化,会对佛祖的极乐世界带来某种影响,只是不解那种变化到底是什么。
宁缺对这种变化也不了解,他知道桑桑的身体还在自己的背上,但她却已经进入了自己的身体,他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无所畏惧。
颂经声在树林里再度响起,金光大盛,无数佛在四处现身,向着他缓缓围拢,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离开的通道。
诸佛神情慈悲,看着他眼露悯意,然而从朝阳城到现在,诸佛从来没有试图进行说服教化,也没有与宁缺进行过任何真正的交流——因为宁缺拒绝与他们进行交流,任何分歧到最后还是要凭力量来解决。
这个时候依然如此,他深深呼吸,眼眸变得异常明亮,握紧铁刀缓缓提起,向着身前的树林里,看似很随意地斩落两刀。
两道数百里长的刀锋,出现在幽暗的树林里!
狂风呼啸而起,无数地藓翻起,杂草低偃,岩石裂开,数百里刀锋所过之处,没有任何事物还能保持原本的形态,而那些站在刀锋所向区域里的诸家生佛,更是被刀锋直接碾成了碎末,金粉弥漫!
如果佛在云端,俯瞰这片原野,应该能在这片树林里,看到一个数百里长的大字,那个字很简单,又是那样的横戾。
乂!
以铁刀写神符!
宁缺写出了一道如此宏大的神符,贯穿了整片树林!
恐怖的符意,冷漠而强悍地切割着接触到的所有事物,数人围抱都无法合拢的巨大红杉树的树皮上出现清楚的裂痕,甚至就连其间呼啸吹拂的风,都被符意切割成了无数片段,变成徐徐的清风,拂得那些金粉飘向高空。
宁缺斩出两刀,便至少有数百尊佛在乂字神符之前死亡,然而树林里还有很多佛,那些佛神情坚毅,继续向他走来。
乂字神符源于他掌握的第一道神符:二字符,而二字符则是脱胎于颜瑟大师最强大的井字符,修至极致境界,便是连空间都能切开,更何况是这些佛尊。他此时如果停留在符意之间,根本不需要担心那些佛的到来,但符道自有其先天限制,不可能永远飘留在天地自然里,再强大的神符,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逐渐散去,到时候怎么办?
宁缺本来就没有想过,靠这道宏大而霸道的神符来保命,他说要与这些佛再来打过,那么他要做的事情只能是进攻。
一声清啸从地面直冲天穹,向着树林深处传播,似乎天地都被这声充满骄傲和暴戾情绪的啸声所振奋,幽暗的树林顿时变得明亮起来。
伴着啸声,宁缺右脚重重踩向地面,脚落处,数丈内的地面出现极深的裂缝,他双手横握铁刀,便向树林里冲去!
那两道贯穿树林的凌厉符意,竟然也随着他的前掠和铁刀的横行,缓慢而不可阻挡地开始移动,向着东方前进!
符道与别的修行法门有本质上的不同,符道是要将意思讲与自然听,然后调动天地气息,符师与自然的沟通是请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被动的行为,也唯因如此,才能调动如此多数量的天地元气。
从来没有符师,能够带着他的符意移动,因为人类不可能拥有那么多念力,因为真正的天地不可能听从卑微人类的命令。
宁缺今天做到了,这是人类修行史上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
……
两道凌厉符意有数百里之长,贯穿整片树林,随着宁缺横刀前行,变成了两把无形的锋利巨刀,刀锋之前,挡者辟易!
死神的镰刀在麦田里进行收割,哪有麦秆能够逃开?
树林里有无数佛,佛有高低胖瘦,刀锋所过之处,有佛头断落,有佛身被切断,有佛天灵盖被削掉,有佛双腿齐断,无数佛流血倒下。
金色的血液从那些佛的身体里淌出,被符意切割成最细微的碎片,然后变成金色的粉末,飘浮在树林里,幽暗的世界早已光明一片。
佛光明亮至极。逃亡多日,宁缺受了很多伤,疲惫憔悴,脸色本就有些苍白,此时被万道佛光照耀,更是雪白一片。
他眯着眼睛,低头横刀继续前冲,脸上没有一丝惧意。
如果他还背着桑桑,就算撑着大黑伞,只怕桑桑也会被这些佛光杀死,但现在他背着的只是桑桑的身体,桑桑在他的身体里。
树林东面有水声传来,他向着那边冲去,横着的铁刀之前,那道磅礴的乂字神符也随之前行,无数树皮与金色的佛血溅向空中。
无数佛纷纷倒地,树林里没有惨嚎声,没有哀鸣声,只有满怀悲悯之意的颂经声,那些颂经声往往会戛然而止,代表那佛死在了无形刀锋之下。
宁缺低着头不停地奔跑,不知道奔跑了多长时间,直到他觉得自己握着铁刀的双手开始颤抖,呼吸重新变得急促,才停下脚步。
水声潺潺,很是静柔,一条大河出现在他眼前。
他背着桑桑冲出了这片树林。
他回头望去,只见树林里到处都是金光,然后从西方远处开始,不断有红杉树倒下,大地震动,掀起无数烟尘。
那些红杉树都是被符意切断的,只是符意太过锋利,巨树断而不倒,直到此时某株树倒下,然后所有的树都被震倒。
红杉树很高,直入云层,最矮的也有数百丈,随着这些巨树的倒塌,烟尘弥漫,冲天而起,其间隐隐传来苍鹰惊惶的啸声。
这些苍鹰的巢筑在红杉树顶,现在它们只能飞去别的地方。
数百里方圆的树林,就这样变成了平地,无数巨树叠在一起,把潮湿的地面砸得一片狼藉,至于林里的那些佛更无幸理。
三千三百三十三尊佛,死在林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天人合一谁能敌
一符。
两刀。
数百里。
三千佛。
这甚至已经不能称为神符,其威如天,是天符。
人间从来没有出现过如此强大的符,颜瑟大师没有写出来过,王书圣没有写出来过,往前追溯无数万年,也没有出现过。
宁缺现在是知命境巅峰,是很强大的神符师,但按道理来说,他没有逾过五境,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写出这道符来。
但现在桑桑在他的身体里,她哪怕虚弱得马上就要死去,一滴神力,对人间来说,也是一片沧海,因为她是天。
宁缺用的便是那片沧海,他用天空来命令这片天地,所以才能写出这道天符——这就是真正的天人合一,谁能敌?
无数红杉树倒塌,树林尽毁,数百里方圆内,只见烟尘不见佛,只闻鹰啸兽嚎,不闻经声,佛光仍盛,诸佛已死。
宁缺望向远方,黑暗天空边缘有金色的微光。他知道这个世界里还有很多佛,那些佛正在向这边赶来,不知何时能追到。
他转身,望向身前这条大河。
大河宽约千丈,水势平缓,河水极清,除了靠着岸边的地方有些水波,其余水面静如明镜,甚至能够看到河底的石头与游鱼。
这条大河贯穿棋盘世界南北,看不到来处,也望不到去处,如果想要去往东方,无论怎么走,都必须过河。
宁缺看着河东遥远某处,微微皱眉。
走到倒在河畔沙地里的红杉树前,他举起铁刀,切断巨大的树干,然后用铁刀进行整理,掏空树干,又仔细地切磨树干的另一面。
没有用多长时间,一只木船便在铁刀下成形,但他没有停止,依然拿着铁刀不停地切掉那些多余的木茬,很是仔细,很有耐心,似是根本不在意,棋盘世界里的无数佛,正在向河边赶来。
沉重的铁刀在他的手里变成一把小雕刀,仿佛在红杉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