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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有趣。我都忘了你以前是个学者了。”
“政治就是对权力的研究和运用。这个竞技场太粗野、太残酷,国王根本没有立足之地。”
雨水沿着他们的脸,流成一条小溪,顺着鼻子滴到地上,蜿蜒到衣领后面,钻进脖子。两人都全身湿透,冷得直打哆嗦。首相和国王都不再年轻,这样的天气应该要找个地方避雨,然而没有谁会先行动。远处的观望者们什么都听不到,手提钻的轰鸣和指挥官们焦急呐喊的声音盖过了一切。他们只能看到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都是统治者,又是死对头。雨水冲刷着救援的灯光,各种颜色都暗淡下来,仿佛天地也变成黑白,两个人的轮廓却异常清晰。不过,他们自然是看不到厄克特脸上的傲慢无礼,也看不到另一个人脸上经年累月形成的专属于君王的轻蔑。也许有目光非常敏锐的人,看得出国王在强撑着挺起胸膛。不过,大多也都会认为,他应该是受不了眼下这恶劣的天气,觉得自己倒霉,竟然沦落到这步田地吧。
“首相先生,我是不是忘了跟你说,人要讲道德?”
“陛下,道德,是那些索然无味的人闲来无事的独白,是没能成功的可怜虫们心怀愤懑的复仇,是那些屡战屡败的人接受的惩罚,或是那些从未有勇气尝试的懦夫寻找的借口。”
现在轮到厄克特来激怒国王了,两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首相先生,我可以祝贺你吗?你成功地让我把你这个人看透了。”
“我也不想给您留下什么疑问。”
“你没有。”
“那我们就达成一致了?什么话都不说?”
长久的沉默。等到国王终于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变得很轻柔,厄克特必须竖起耳朵才听得到:“请你放一万个心,我会惜字如金,就像你字字如箭,直刺人心。你今天说过的话,我永远不会忘记。”
一声惊呼打破了两人的对峙,人们急匆匆地从那边的瓦砾堆跑过来。那个危险的木平台在风雨中颤抖多时,终于垂死一震,倒塌了。那张床在空中做了一个缓慢优雅的死亡滚翻,轰然倒地,成为另外一堆废木头。翻滚中飞出来的枕头在风中被湿透了,插在一块尖利的碎片上。早上的时候这里还是一个孩子简陋却温暖的小床,上面的塑料拨浪鼓还在风吹之下嗒嗒作响。厄克特再也没说一句话,踏着淤泥,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地往回走。
驱车回宫的路上,米克罗夫和国王一起坐在后座。一路上国王都很安静,他双眼紧闭,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陷入沉思不能回神。米克罗夫想,一定是刚才看到的景象让他觉得惨不忍睹。等国王终于开口的时候,声音很轻柔,几乎就是在对米克罗夫耳语了,好像他们是在教堂做礼拜,或者去某个死囚牢参观。
“一句话都不说,戴维。有人命令我闭嘴,否则就要承担后果。”他的双眼仍然紧闭着。
“不接受任何采访?”
“除非是要对他国宣战。”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好像在思考这句话的意义。他仍然闭着双眼。沉默一会儿之后,米克罗夫觉得自己大概可以开口了。
“也许现在说这个不太合适……但永远也找不到真正合适的时候。不过,我觉得……我休几天假可能会好一些,如果您最近不会有那么多公开活动的话。就一段时间,我需要去处理一些私人问题。”
国王的头还是靠在靠背上,双眼紧闭,语气平淡单调,不带感情:“我必须要向你道歉,戴维。我可能是太习惯你的存在了,觉得你理所当然该陪在我身边。我太专注于自己的问题了。”他叹口气,“虽然很多事情都焦头烂额,我应该还是有时间关心一下你的。没有奥菲娜的圣诞节一定糟透了,这是当然的。你当然必须休息一下,但在你休假之前,我希望你能再帮个小忙,我想让你帮我安排一次小小的出游。”
“去哪儿?”
“三天,戴维。就三天,也不去很远的地方。我在想,就布里斯顿、汉兹沃思、莫斯塞德或者戈尔博斯,过一过乡村生活。比如第一天在棚户区的施粥场用晚餐,第二天就去救世军那里吃早饭;和某一家以政府福利为生的人们喝个茶,和他们一起烤烤火;再见见那些露宿街头的年轻人。你明白了吧?”
“您不能这样做!”
他靠在后座上没有动弹,眼睛没张,语气仍旧冷冷的:“我能,而且我希望走到哪儿都有摄像机跟着。也许我应该整整三天和那些靠救济金生活的人吃一样的饭菜,并要求和我一起去的摄制组做同样的事情。”
“这新闻会比任何演讲都要轰动的!”
“我一句话都不会说。”他大笑起来,仿佛只有通过幽默才能释放他内心交集的各种情绪。这些情绪太强,斗争得过于激烈,让他甚至有一点害怕起自己来。
“您不用这样做的。那些照片每天都会变成头版头条。”
“要是能给每个王室成员都来这么一篇报道就好了。”他的语气越来越疯狂,开始有些异想天开了。
“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这是对政府宣战。厄克特一定会报复的……”
听别人提到首相的名字,国王仿佛全身通了电,头抬了起来,眼睛张开了,血红血红的,愤怒在燃烧;下巴收紧了,仿佛电流刚刚通过。他的心中翻滚着岩浆一般的热浪:“我们先出手!厄克特不能阻止我。他可以反对我的演讲,可以欺侮我、威胁我,但这是我的王国,我他妈的无论什么时候,想去哪里,都可以!”
“您想什么时候发起这场内战?”
他脸上又浮现出那种冷酷的幽默:“我在想……下个星期吧。”
“那您就是在开玩笑了,要组织这么一场出游至少要好几个月。”
“我无论什么时候,想去哪里,都可以,戴维。根本不需要什么组织。我又不会专门去见什么人,不需要提前给什么通知。不管怎么说,要是给了他们时间准备,那我看到的肯定是虚假的英国,被他们清扫过、粉饰过,做给我看的,而不是真实的样子。不,戴维。不要准备,不要提前通知。我已经厌倦了扮演国王,是时候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了!那么多人一生都要过凄苦的生活,我就看看自己能不能那样过上三天;看看我能不能甩掉沉重的金银枷锁,直面我的灵魂。”
“安全呢?安全问题怎么办?”米克罗夫绝望地警告道。
“最好的安保就是出其不意,没有人知道我要去,也就没人提前策划什么阴谋。如果我必须自己开车,也可以的,请上帝见证。”
“您一定要想得很清楚,这样的出游就相当于宣战了。摄像机到处都跟着您,藏不了,躲不掉,之后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外交上的妥协或让步来安抚那边。这将是对首相发起的直接、公开的挑战。”
“不,戴维。我不是这么看的。当然,厄克特对我们来说,是个公开的威胁。但这件事情主要是为了我自己,我需要把自己找回来,回答内心深处那些疑问,看看我是否不仅仅能做好一个国王,还能做好一个男人。我不能再回避真实的自己了,戴维,不能再对我的信念充耳不闻了。这不仅仅是对厄克特的挑战,更是对我自己的挑战。你明白吗?”
国王的话一字一句打在米克罗夫心上,他的肩膀垮了下来,好像上面承担着全世界的重量。跟着君王奔波了大半辈子,他也筋疲力尽,无力可使了。坐在他身边的这个人,不仅仅是个国王,还是一个坚持要做自己的男人。米克罗夫非常了解他的感受,并为他的勇气惊讶。他点点头,温和地回复道:“我当然明白。”
第三十六章
立宪制下的君主就好比一瓶陈年好酒,应该静静待在黑暗的酒窖中,偶尔见见天日,任人轻轻地掸掸灰尘。其他时候,最好安心等着主人来开启它。
“莫蒂玛,吐司又糊了!”
厄克特的刀叉一碰到盘中的早餐,吐司就碎了,四散掉在他腿上。他注视着这一摊狼藉,哭笑不得。他的妻子还穿着睡衣,昨晚她又深夜才回来。她自己解释说:“我是在外面努力工作,告诉全世界,亲爱的你有多棒呢!”此时她还有点睡意蒙眬的样子。
“我在那个小得可怜的厨房里没法思考,弗朗西斯。给你做好吃的吐司就更不可能了,必须重新整修一番,这样你才能吃顿好一点的早餐。”
又来了。他早就把这事忘在脑后了,他要考虑的大事比这重要多了。
“弗朗西斯,怎么了?”结婚多年,她在他面前还是很能察言观色的。
他指了指报纸,上面宣布了国王出游的计划:“他接受我的挑战,开始行动了,莫蒂玛。”
“会很糟糕吗?”
“还能再糟糕一点吗?现在什么事都水到渠成,民意调查我们在领先,马上要进行选举了,但这么一来就完全重新洗牌了。”他把腿上的吐司碎屑拂走,“我不能去乡下,那里人人都穷困潦倒,到处都是衣不蔽体、靠养老金生活的可怜人。说不定你根本来不及选新墙纸,也来不及粉刷一下,我们俩就得滚出唐宁街了。”
“滚出唐宁街?”她的声音一下子警觉起来,“我说这话可能有点不礼貌,但我们不是才刚到这儿来吗?”
他目光尖锐地看着她:“你会留恋这里的生活?真让我吃惊,莫蒂玛。你好像经常在外面嘛。”不过天亮之前她总是要回家的。看着坐在那里的妻子,他明白了原因。莫蒂玛早上的样子可不大好看。
“你不能跟他斗一斗吗?”
“有时间当然可以,打得他落花流水都可以。但我没时间了,莫蒂玛,只有两周。最可悲的是,国王甚至都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你不能屈服啊,弗朗西斯。你要为了我振作起来,也要为你自己。”她努力对付自己盘里的吐司,好像在强调男人是多么虚弱无用的生物。结果她也和丈夫一样,没能好好把吐司吃到嘴里,这让她心烦意乱。“所有的牺牲,所有的辛苦里都有我的一份,你记住了。我也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我喜欢做首相夫人。有一天我会变成前首相的遗孀,那时候就剩我一个了,我需要别人的支持,需要一点体面的社会地位。”这话听上去很是自私,丝毫不顾及对方的感受,但她情不自禁地把心里话说出口了,接着她使出了最有效的撒手锏,唤起他无尽的负疚感,“如果我们有儿女,能陪伴我、支持我,那当然会不一样。”
他盯着碎成渣的早餐。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两人竟然在讨论他的身后事。
“和他战斗吧,弗朗西斯。”
“我会的,但这个对手不容小觑。我砍下他的腿,他居然还能跳着站起来。”
“那就打得更狠些。”
“你说像乔治·华盛顿那样?”
“我说像他妈的克伦威尔'59'。咱俩非得和他争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不可,弗朗西斯。”
“我很努力想避免这种情况的,莫蒂玛。真的,这不仅仅是在毁掉一个人,而是几百年的历史,还是有诸多限制的。”
“想想总没错的,弗朗西斯。有可能做到吗?”
“当然会让他分心的,不会一味地去大谈特谈什么劳苦大众。”
“政府是不会真正解决人民的问题的,只是通过重新的架构重组,让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