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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总是将这个差事留给他的乐队伙伴。)乐队管理员此刻正在架设很多麦克风和乐器,沃尔特则滔滔不绝地讲着康纳·奥伯斯特的故事:他如何在十二岁就开始录制歌曲,如何仍然以奥马哈为基地,他的乐队又如何更像一个集体或者家庭,而不只是普通的摇滚乐队。年轻人从各个入口涌进来,梳着极短的马尾,眼睛明亮(多他妈令人厌烦、赤裸裸炫耀着青春的乐队名)。他的崩溃感中并不包含忌妒的成分,准确地说,它甚至全然超越了他个人的情感。那更像是一种对这个世界的分崩离析感到的绝望。美国正在两个国家打着丑陋的地面战,地球正像烤箱一样变热,而在九点半俱乐部,在他周围,是成百上千和那个烤香蕉面包的莎拉一个德性的年轻人,怀抱着他们甜蜜的渴望和天真的权利——什么权利?激动的权利。无限崇拜一支无与伦比的乐队的权利。在周六晚上花那么一两个小时,肆无忌惮地去仪式性地否定长辈们的怨怒和愤世嫉俗的权利。正如杰西卡之前在会议上提到过的那样,他们似乎对任何人都不抱敌意。卡茨可以从他们的着装看出这点,它们丝毫没有透出他那一代年轻人曾经怀有的那种愤怒和不满。他们聚在一起不是因为愤怒,而是为了庆祝作为一代人,他们找到了一种更温和、更值得尊重的存在方式。一种并非出于巧合而与消费有着更为融洽的关系的方式。因此也在对卡茨说着:死。
奥伯斯特一个人上了台,穿着浅灰蓝无尾礼服,挎着一把木吉他,满怀柔情地唱了几首颇长的独唱歌曲。他确实有两手,堪称少年天才,而卡茨也因此愈发难以忍受他。他那极端痛苦又饱含深情的艺术风格,他那将歌曲推至超越它们的自然持久限度的自我纵容,他对流行音乐传统犯下的巧妙罪行:他是在表演真诚,然后,当他表演出的真诚面临露馅的危险时,他表演他那真诚的痛苦,为真诚是如此难以做到而感受到的痛苦。之后,乐队的其他成员也出来了,包括年轻可爱、衣着挑逗的候补美惠三女神。整体而言,这是场出色的演出,卡茨还不至于没种到否认这一点。他只是觉得,自己是一屋子醉酒者中唯一完全清醒的那个人,是教堂复兴布道会上唯一的非信徒。他的心头涌起一股对泽西城,对它那些消灭信仰的街道的思念之情。在这个世界彻底玩完之前,他似乎在那里,在他自己那个分崩离析的小世界里,还有工作要做。
“你觉得怎么样?”在回去的出租车里,沃尔特欢快地问道。
“我觉得我在变老。”他说。
“我觉得他们相当棒。”
“关于青春肥皂剧的歌稍微多了一些。”
“都是关乎信仰的歌,”沃尔特说,“他们的新专辑作出了一种非凡的泛神论的努力,即在一个充满死亡的世界里,继续相信着某些东西。奥伯斯特把‘提升’这个词用在了每一首歌曲当中。这也是这张专辑的名字,《提升》。就好比是没有烦人的宗教教条的宗教。”
“我佩服你佩服的能力。”卡茨说。在出租车缓慢驶过一处由若干条对角线汇集而成的复杂的交叉路口时,他又加了一句:“我觉得我不能为你做这件事了,沃尔特。我感到非常,非常羞愧。”
“只要做你能够做到的就行了。你自己觉得舒服就行。如果你想做的只是在五月份过来待上一两天,和实习生们见个面,或许和当中哪个上上床,我都没有问题。你肯这样做已经帮了我不少忙了。”
“我想重新开始写歌。”
“这太好了!真是好消息。我几乎更希望你去搞创作,而不是为我们工作。只是不要再去修建平台了,看在上帝的分上。”
“或许还需要继续修建平台。没办法。”
他们回去时,整座楼都黑漆漆、静悄悄的,只有厨房还亮着灯。沃尔特直接上楼回了卧室,但卡茨在厨房里磨蹭了好一阵儿,想着帕蒂或许会有所觉察,走下楼来。抛开其他一切不谈,他现在迫切需要一个有讽刺感的人的陪伴。他吃了一些冷意粉,在后院抽了一支烟。然后他上到二楼,来到帕蒂那个小房间的门口。昨晚他在折叠沙发上看到了枕头和毯子,因此他觉得她就睡在这里。房门是关着的,门缝里也没有灯光透出来。
“帕蒂。”他喊道,如果她醒着,他的音量足以让她听到。
他仔细地听着,被耳鸣声包围着。
“帕蒂。”他再次喊道。
他的老二完全不相信她在睡觉,但也有可能门背后是间空屋子。奇怪的是,他不愿意打开门去看个究竟。他需要一点点对他的直觉的鼓励或者说确认。他又下楼回到厨房,吃完意粉,读着《邮报》和《时报》。两点钟的时候,他仍然因尼古丁而兴奋不已,并且开始生帕蒂的气,于是他又来到她的房门口,敲了敲门,然后推开。
黑暗中,她坐在沙发上,仍然穿着黑色的健身房制服,眼睛盯着前方,紧握在一起的双手放在膝头。
“抱歉,”卡茨说,“我直接推开门了,没关系吧?”
“没关系,”她说,没有看他,“不过,我们应该下楼去。”
再一次走下后楼梯时,他的胸口有一种陌生的紧绷感,一种他觉得自高中以来就再没有体验过的强烈的性渴望。跟着他来到厨房后,帕蒂关上了她身后通往后楼梯的那扇门。她穿着看上去非常柔软的袜子,那种双脚不再年轻、脚掌不再厚实的人穿的袜子。就算没有鞋的提升,她的身高也依旧带给他愉快的惊喜,向来如此。他自己写的一首歌词突然出现在脑海,那首关于她的身体就是为他而设的歌词。老卡茨已经沦落到了这种地步:被自己的歌打动了。为他而设的这具身体依旧美好,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没有明显地令人不快:当然,这是在健身房流汗锻炼了很多个小时的成果。她的黑色T恤衫的胸前用白色印刷体写着“提升”这个词。
“我要喝点菊花茶,”她说,“你要吗?”
“好的。我想我还从来没有喝过菊花茶。”
“啊,你过的是多么封闭的生活啊。”
她去了外面的办公室,回来时端着两杯热水,杯沿上挂着茶包标签。
“我第一次上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他说,“我在这里坐了两个小时。”
“我猜我想事想得失神了。”
“你以为我会就这样上床睡觉吗?”
“我不知道。我有些像是在不假思索地进行思索,如果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的话。但是我理解你想要和我聊聊,而且我知道我必须这么做。所以我在这里了。”
“没什么事是你必须要做的。”
“没关系,这没什么,我们应该聊聊。”她在大餐桌的对面坐下,“你们俩玩得开心吗?杰西说你们去听演唱会了。”
“我们俩,还有八百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
“哈—哈—哈!可怜的人。”
“沃尔特听得蛮开心的。”
“哦,我相信他会喜欢。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年轻人相当热情。”
卡茨被她语气中的不满所鼓舞。“也就是说你对年轻人不感冒?”
“我?肯定地说,不感冒。我是说,不包括我自己的孩子们。我依旧喜欢他们。但是剩下的那些?哈—哈—哈!”
她那令人兴奋、振作的笑声依然如故。然而,在她的新发型背后,在她的眼妆背后,她看上去还是老了一些。一切都只会朝着一个方向前行,衰老,看到了这点,他那自我保护的内心让他赶快逃走,在他还能够逃走的时候。他跟随着本能来到这里,但他意识到,本能和计划之间存在巨大的差异。
“你不喜欢他们什么?”他问。
“哦,这个,从哪里说起呢?”帕蒂说,“从夹趾拖鞋说起如何?不怎么看得顺眼那个。好像这个世界就是他们的卧室。他们甚至都听不到自己那踢踏踢踏的声音,因为他们有自己的小玩意儿:耳朵里都塞着耳机。每当我开始讨厌这里的邻居,我总会在人行道上遇见某个乔治·华盛顿大学的小年轻,然后我就突然原谅那些邻居了,因为至少他们还是成年人。至少他们不会穿着夹趾拖鞋走来走去,以显示他们比我们这些成年人,比紧张焦虑、不希望在地铁上看到人们光脚丫的我,更放松,更通情理。因为,说真的,谁会讨厌看着那么漂亮的脚趾,那么完美的脚趾甲呢?只有不幸已届中年的人,无法再向世界展示他们的脚趾的人。”
“我没怎么特别注意夹趾拖鞋。”
“那么你真是过着封闭的生活。”
她的语气有些机械,有些疏离,不是那种他可以在上面下功夫的调笑语气。没有得到鼓励,他的期望开始退潮。他开始不喜欢她,因为她没有处在他以为她会处在的状态中。
“还有买什么都刷信用卡?”她说,“用信用卡买一个热狗或一包口香糖?我是说,现金如此过时,对吗?使用现金要求你做加减法。还得注意那个给你找钱的人。也就是说,有那么一小会儿,你无法百分之百地酷着,无法百分之百地沉浸在你的小世界当中。可是用信用卡就不必如此了。你只需要冷淡地把卡递出去,然后再冷淡地收回来。”
“很像今晚的那群孩子,”他说,“是些好孩子,只是有些只顾自己。”
“可你最好还是适应他们,对吧?杰西卡说这个夏天你一直会处在年轻人的包围当中。”
“是,或许吧。”
“听上去是已经敲定了的。”
“对,不过我正考虑撒手。事实上我已经告诉沃尔特了。”
帕蒂站起身,把他们的茶包放进水槽,然后继续站在那里,背朝着卡茨。“所以这可能是你唯一的一次来访。”她说。
“是的。”
“那么,我猜我应该觉得抱歉,没有早一点下楼来。”
“你任何时候都可以来泽西城和我见面。”
“是。如果我受到邀请的话。”
“我现在就在邀请你。”
她转过身眯着眼盯着他。“不要和我玩游戏,好吗?我不想看到你的这一面。那真的会让我有些恶心。好吗?”
他迎住她的目光,试着告诉她他是当真的——试着去感觉他是当真的——但这似乎只是激怒了她。她摇摇头,走到厨房远一些的角落。
“你和沃尔特过得怎么样?”他不友好地问道。
“不关你事。”
“我不断听到这句话。什么意思呢?”
她稍稍脸红了。“意思就是不关你事。”
“沃尔特可说不怎么好。”
“是,的确如此。大多时候。”她又一次脸红了,“不过你只关心沃尔特,对吗?关心你的好朋友。你已经作出选择了。已经让我彻底地明白了,我们两人当中,你更在意谁的幸福。你曾经有机会和我远走高飞,可你选择了他。”
卡茨能够感觉到他正在失去冷静,这令他非常不快。他的两耳间感到一种压力,一股正在升起的怒火,一种争辩的需要。就好像他突然成了沃尔特一样。
“是你赶走了我。”他说。
“哈—哈—哈!‘对不起,我不能来费城,哪怕一天都不行,因为可怜的沃尔特’?”
“我说这句话不过用了一分钟。三十秒。之后一个小时你继续……”
“搞砸它。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是谁把一切搞砸的。我知道是我!可是,理查德,你知道我的处境更加艰难。你原本可以拉我一把的!比如说,有没有可能,在那一分钟里,不要谈可怜的沃尔特和他那可怜、温柔的感情,而是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