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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里的幸福饼-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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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挣点钱,我每个周末在一间儿童画室突小孩子画画。如果去旅行的话,就由其它人替工。

“不可以呀。”我说。

“徐文治也来。”

“我晚一点来行不行?”我立刻改口风。

“可以呀,我给你地址,我告诉我你坐哪一班船来。”

周末黄昏,我离开画室后,匆匆赶到南丫岛。

文治在码头等我。

“他们派我来接你,怕你找不到那间屋。”他微笑说,“你教小孩子画画的吗?”

“嗯。”

“什么年纪的?”

“从四岁到八岁都有。”

“平常画些什么呢?”

“我让他们胡乱画些自己喜欢的东西。家长们很奇怪,如果他们的小孩子来了三个月还不会画苹果、橙、香蕉,他们就觉得老师没尽责。谁说一定要画苹果呢?即使画苹果,我也会让他们画自己心目中的苹果,如果只有一个方法画苹果,那太可悲了。

“人是长大了才有各种规范,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你将来的设计一定与别人不同。”他笑说。

后来,我就知道,我们努力追求不平凡,到头来,却会失去了许多平凡女人的幸福。

“你为什么会当记者?”我问他。

“也许是一份使命感驱使吧。”

“使命感?”

“我喜欢当记者,揭露真相,报导事实。是不是很老套?”

“不。比起你,我一点使命感也没有。我只希望付得起钱的人,都买我的衣服。”

“这也是一种理想。”他宽容地说。

方维志的女朋友高以雅是写曲的,他们一起许多年了。

良湄带了那个念化学的熊弼来,他的样子果然古古怪怪的。

晚上,良湄嚷着要在天台上一起等日出。

“在这里,五点钟就可以看到日出。”她说。

结果,首先睡着的是她,而且是故意依偎着熊弼睡着的。

熊弼支持到一点钟也睡着了。

方维志喝了酒,早就累得睡在天台的长凳上。高以雅捱到凌晨三点钟也支持不住了,只剩下我和文治。

第一章:别离是为了重聚(2)

“不如睡吧,反正每天的日出都是一样。”文治说。

“你忍耐一下吧,我忽然很想看日出。”

“不行了,我昨天工作到很晚才睡。”

“求求你,不要睡,陪我看日出。”

“好的。”他苦笑。

我把皮包里的钟盒拿出来,放在身边。

“这是什么东西?”

我把钟盒放在他身边,让他听听那滴答滴答的钟声。

“是个钟吗?”

我掀开盒子,盒子跟一个有分针的钟连在一起,盒盖打开了,便可以看到里面的钟。一只浮尘子伏在钟面上十二点至三点之间的空位。

“这是虫吗?”文治问我。

“这种虫名叫浮尘子,别看它身躯那么小,这种虫每年能够从中国飞到日本。”

“为什么会在钟里面放一只已死去的虫?”

“这个钟是爸爸留给我的。做裁缝的爸爸最爱搜集昆虫的标本。”

“所以你的名字也叫蜻蜓?”

“对呀,他希望我长大了会飞,但是蜻蜓却不能飞得太高。”

“这只浮尘子也是你爸爸制的标本吗?”

“嗯。爸爸有一位朋友是钟表匠,这个旅行钟是他从旧摊子买回来的。他把爸爸这只浮尘子镶在钟面上,送给我爸爸。所以这个钟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既然有那么多昆虫标本,为什么要用浮尘子?”

“妈妈喜欢浮尘子,她说时光就像浮尘,总是来去匆匆。”

“你经常把这个钟带在身边的吗?”

“去旅行的时候就会带在身边,来南丫岛也算是旅行呀。”

我把闹铃时间调校到清晨五点钟:“万一睡着了,它也可以把我们叫醒。还有二十分钟就可以看到地平线上的日出。”

他苦撑着说:“是的。”

我的眼睑快要不听话地垂下来了。

“别睡着。”我听到他在我耳边叫我。

“跟我说些话。”我痛苦地挣扎。

渐渐,我连他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刺眼的阳光把我弄醒,我睁开眼,太阳已经在天边。

我望望身旁的文治,他双手托着头,眼睁睁地望着前方。脸上挂着两个大眼袋,欲哭无泪。

“对不起,我睡着了。”我惭愧地说。

“不——要——紧。”他咬着牙说。

“为什么闹钟没有响?”我检查我的钟。

“响过了,你没有醒来。”他连说话也慢了半拍。

离开南丫岛,方维志与良湄一起回家,熊弼回去大学宿舍。

“看日出的事,真的对不起。”在路上,我向他道歉。

“没关系,我现在已经好多了小说下载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с○m。”他笑说。

“你真的不怪我?”

“在日出前就能睡着,是很幸福的。”

在巴士上,文治终于睡着了,我轻轻依偎着他。

我望着我的浮尘子钟,到站的时候,文治刚好睡了二十分钟。

我们失去的二十分钟,竟然可以再来一次。

“我到了。”我叫醒他。

他醒来,疲倦的双眼布满红筋。

“我们会不会见过?在很久以前?”我问他。

“是吗?”他茫然。

“我好象有这种感觉。别忘了下车。”我起来说。

“再见。”他跟我说。

“谢谢。”我说,“我两天后去成都。”

“是吗?是去工作,还是什么的?”

“去旅行,一个人去。”

“回来再见。”

“谢谢。”

我走下车,跟车厢里的他挥手道别。

在日出之前,我早就爱上了他。

为什么?

在出发到成都的那天早上,我在火车站打了一通电话给文治。

“我出发啦,有没有东西要我带回来?”

“不用了,你玩得开心点吧。”

“我上车了。”

“路上小心,再见。”

“谢谢。”我挂上电话,站在月台上等车。那一剎,我突然很挂念他。他总能够给我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在从广州开往成都的火车上,我把浮尘子钟拿出来,放在耳边,倾听那滴答滴答的声音,多少年来,在旅途上,我都是孤单一个人,唯独这一次,却不再孤单。

从成都回来,我带了一瓶辣椒酱给文治。原本那个瓶子很丑陋,我买了一个玻璃瓶,把辣椒酱倒进去,在瓶子上绑上一只蝴蝶结。

那天在电视台见到他,我小心翼翼把辣椒酱送给他。

“成都没什么可以买的礼物,这种辣椒酱很美味。”

“瓶子很漂亮。”他赞叹。

“是我换上去的。”

“怪不得,谢谢你。”

“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辣椒酱——”

“我喜欢,尤其喜欢吃印度咖喱。”

“你那个特辑顺利吗?”

“这几天从早到晚都在剪片,现在也是去剪片室。”

“我可以看吗?”

“你有兴趣?”

“嗯。”

“好吧!”

“是关于什么的?”

“是关于移民的。”

在剪片室里,我坐在文治告剪接师后面,观看文治的采访片段。特辑探讨的是当前香港人的移民问题,为了逃避九七,很多家庭选择夫妻两地分隔。特辑里主要采访两个家庭,这两个家庭都是丈夫留在香港,太太和孩子在多伦多等候入籍。

其中一个个案,那个孤身在香港的男人,从前每天下班后都跟朋友去饮酒,很晚才回家,太太带着独子移民多伦多之后,男人反而每天下班后都回到家里等太太的长途电话。女人在冰天雪地的异国里,变得坚强而独立,反而男人,在圣诞节晚上,跟彼邦的太太通电话时泣不成声,还要太太安慰他。

他太太在电话里说:“别这样,当初我们不是说好为了将来,大家忍受分开三年的吗?”

男人饮泣:“我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坚强的太太说:“别离是为了重聚。”

离开电视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我送你回去吧。”文治说。

“谢谢你。”

“你觉得怎么样?”文治问我。

“我在想那位太太说的话,她说'别离是为了重聚',别离真的是为了重聚吗?”

“以前的人,为了一段感情不离别,付上很多代价,譬如放弃自己的理想,放弃机会。现在的人,却可以为这些而放弃一段感情。离别,只是为了追寻更好的东西。”

“我觉得那个男人很可怜——”

“是的,他太太走了后,他才发现他不能没有她。圣诞节那天晚上,我们在他家里陪他一起等他太太的长途电话,没想到他会哭成那样。他一直以为是他太太不能没有他。下星期是农历年假期,我们采访队会跟他一起到多伦多,拍摄他过去探望家人的情形。”

没想到我刚回来,他又要走了。

“到了。”他放下我,“有什么要我带回来?”

“不麻烦吗?”

他摇头。

“我要一双羊毛袜。”

“为什么是羊毛袜?”

“只是忽然想到。”

“好的。再见。”

“谢谢,一路顺风。”

他开车离开,转瞬又回来。

“我刚才跟你说再见——“他说。

“是的。谢谢。”

“为什么每次我跟你说再见,你都说'谢谢',而不是说'再见'?”

“我不说再见的。无论你跟我说'再见'、'拜拜'或者'明天再见',我都只会说谢谢。”我说。

星期天,在画室教小孩子画画的时候,我吩咐他们画一双羊毛袜。

“为什么要画一双袜?”班上一个男孩举手问我。

“只是忽然想到。”我说。

真正的理由十分自私,我挂念在冰天雪地里的他。

农历年三十晚,我在良湄家里吃团圆饭。

良湄问我:“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找工作,也许会到制衣厂当设计师。”

“我哥哥要结婚了。”

“是吗?”我问方维志,“哥哥,恭喜你,是不是跟高以雅?”

“除了她还有谁?”良湄说。

“以雅要到德国进修,一去就是三年,她想先结婚,然后才去那边。”

“你会不会跟她一起去?”

“我会留在香港,我的事业在香港。”方维志无奈地说。

“你的意思是以雅向你求婚的吗?”良湄问她哥哥。

“我不介意等她,但是她觉得既然她要离开三年,大家应该有个名分。”

“哥哥,以雅对你真好。”我说。

高以雅才二十七岁,她才华横溢,条件也很好,三年后的事没人知道,她根本没需要在这个时候给自己一份牵制。

“我认为她有点自私。”良湄替她哥哥抱不平,“她要离开三年,却要你在这里等她。你成为了她丈夫,就有义务等她,你若变心,就是千夫所指。但是她忘了是她撇下你的。”

“爱一个人,应该包括让他追寻自己的理想。”方维志说。

“如果我很爱一个男人,我才舍不得离开他。蜻蜓,你说她是不是自私?”良湄逼我表明立场。

“德国,是很遥远的地方啊!”我说。

“是的。”方维志说。

“相隔那么远,不怕会失去吗?爱情应该是拥有的。”

“爱情,就是美在无法拥有。”方维志说。

我要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这个道理。

文治从多伦多回来,带了一双灰色的羊毛袜给我。

“谢谢你,很暖啊!”我把羊毛袜穿在手上,“你不是说喜欢吃印度菜的吗?我知道中环有一间,不错的。我请你好吗?”我说。

他笑着说:“好呀,那边的印度菜难吃死了。”

“那个男人的太太怎么样?”在餐厅里,我问他。

“她比她丈夫坚强得多,临行前,她吩咐她丈夫不要常常去探她,要省点钱,还叫他没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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